第022章|山莊鬥法 公主護幼遭淩辱……(1 / 1)

軍神·李靖傳 懷舊船長 4723 字 10個月前

李靖想通了這一層,心中豁然洞開。晉王南下原本與太子目的相同,隻是化裝成突厥人親力親為而已。察地形、收人心、尋船譜,甚至下令擒殺孤星,李靖都能接受,唯獨晉王調戲蕭美娘、讓來護兒護送一事,讓李靖心如針紮。最令李靖難過的是蕭美娘似對這“王子”並不反感。自分彆之後,他何曾一日不思念美娘?縱使此刻與她相距隻有數步之遠,仍然覺得遠隔萬水千山……她是公主,晉王是王子,倘若文士弘所言是真,極有可能“船上六人”中就有這位晉王,隻是中途下船隱匿,繼續讓高手來護兒護衛美娘周全。

李靖心中還有一個疑點:張軻、美娘、青妮水性極佳,來護兒武功極高又在江邊長大,如何會讓初出茅廬的文士弘在水中擒獲?

李靖止住思緒,強迫自己不再去想。至少,他最關心的孤星和阿月有這位公主護著,暫時不會有生死之危。

然而他想錯了,他看見蕭摩訶口中說著話,徑直向蕭美娘走去。這看似平常的敬酒之舉,卻讓李靖毛骨悚然。因為,他看到小阿月清亮的眼睛裡發出恐怖的光芒。

蕭摩訶左手舉樽,右手按住劍柄。他將金樽往前一遞,隨後抽出寶劍,迅疾往前一刺。李靖失聲驚呼,然而那劍卻被另一劍架住。正是來護兒。

這一幕出乎所有人意料。蕭摩訶一擊不中,回劍與來護兒鬥在一起。來護兒凝神應敵,但蕭摩訶力大劍沉,又有鐵甲護身,幾招一過,來護兒立處下風,隻聽“嚓”的一聲,一幅衣袖被蕭摩訶割去,而蕭摩訶樽中之酒一滴也未溢出。

“住手!”文仲元長身而起,拔出佩劍,往中間一格。三劍相交,來護兒退了一步,蕭摩訶退後半步,各自都目露凶光。

“想不到堂堂陳國大將軍,竟然當眾行刺梁國公主!”文仲元怒不可遏,“蕭摩訶,你眼裡還有我文某麼?”

蕭摩訶沒理會他,冷冷地看著嚇得呆了的蕭美娘:“臣並非要行刺公主,而是公主身側這女童必須死!個中因由,公主最清楚,不用臣多說。”

蕭美娘抱住瑟瑟發抖的阿月,定了定神:“叔祖,你已殺儘始興王一家,這個女童孤苦無依,長大後不過是一介女流,絕不會找你尋仇,你就饒過她吧……”

蕭摩訶搖頭道:“公主有所不知,我主絕不容許陳叔陵有根苗留在人間。”

高盛道一直備受奚落,此時抓到機會反擊,離座笑道:“蕭大將軍要殺這女童,為何不在路上動手?難道在文公府上擊殺,好收懲一儆百之效麼?”

這話就連李靖都聽出有挑拔之意。話音剛落,就聽“啪啪”兩聲,高盛道的兩頰立時腫起老高。原來在這一瞬間,蕭摩訶已然移步動手,打了他兩記耳光。

高盛道是文人,哪裡禁受得住蕭摩訶的擊打?頓時,鼻涕、眼淚、鮮血,一齊湧出。

文仲元氣得雙眼噴火,厲聲道:“蕭元胤,你要殺人出了我家再殺!在我家中舞刀弄劍,你眼裡還有文某麼?”

蕭摩訶一咬牙,回劍歸鞘,恨恨地道:“好!看在文公麵上,先留你小命。”又回身瞪著來護兒:“恭喜公主有個好護衛!”

來護兒收劍,一身不吭,站在蕭美娘身後。

蕭美娘迅速恢複鎮定,輕拍阿月肩膀:“阿月乖,阿月莫怕。有姐姐在,就有你在。”

文仲元這才整衣回座,口氣緩和了些:“蕭大將軍,始興王一案,文某也有耳聞。陳叔陵犯上作亂,其罪當誅,將軍奉詔滅門,非你之過。然而這女童隻有三四歲,曆經艱險而不死,實乃天意,你卻在大庭廣眾之下拔劍行刺,傳出去有損大將軍威名。”

蕭摩訶昂然道:“先前,蕭某本想將她帶回建康複命,然而公主執意護她周全,蕭某一介武夫,不會那些花花腸子,隻想一劍砍了乾淨,也不怕彆人說三道四。”

蕭美娘冷笑道:“說起這‘始興’二字,對梁國來說卻是‘始亂’。大將軍父親原為大梁國始興郡丞,忠於梁室。二十年前,陳霸先借侯景之亂奪位,大將軍有萬夫不當之勇,卻改旗易幟投了陳氏,以換取榮華富貴。連叛國的事你都敢做,殺個小孩子還怕人說麼?”

蕭摩訶投陳確為榮華,早年曾有愧疚,後來漸漸忘卻。今夜被蕭美娘揭了瘡疤,臉色極為難看。他強忍怒氣,朗聲說道:“良將擇主而侍,良禽擇木而棲。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為大陳特使,必為主上分憂,豈能因口舌之爭改變主意?”

蕭美娘漆黑的瞳仁閃動:“我知大將軍是奉詔行事,若放過阿月甚是為難,不如據實而奏,把責任推到本宮身上,說本宮已將阿月收為使女。這樣,大將軍既全了名節,又可向陳朝皇帝交差,豈不兩全齊美?”

蕭摩訶搖頭:“放過此女,萬萬不能!”

蕭美娘道:“蕭大將軍,今夜你殺不了阿月。文公不容你行凶,本宮也不容你胡來。”

蕭摩訶冷笑:“我尊你一聲公主,你還真把自己當公主?梁帝若是疼你,怎會把你送到張國舅那裡受苦?連宮城都不讓居住?你左一句本宮,右一句本宮,請問你的宮在何處?是江邊的茅草屋麼?”

這話刺到了蕭美娘痛處。蕭巋迷信方術,美娘出生時張皇後難產,命太卜令詳細推算過生辰,定為不吉,若住皇宮必有災禍發生。張皇後欲將其溺死,蕭巋不允,命六弟東平王蕭岌領養。才不到一年,蕭岌突然薨逝,皇帝皇後更是深信不疑。其時蕭氏皇族都不敢收養美娘。張軻與姐姐張皇後從小不睦,雖被封了些閒職,但隻能住在江邊,與平民無異,聞說此事,入宮求見姐姐,請求收養美娘。皇帝、皇後立時應允。過了幾年,張軻夫人李氏病亡,於是江陵朝野盛傳蕭美娘是掃把星降世,都在躲避她,皇族更是避之如瘟神。所以,美娘從小受儘奚落欺淩,根本無人把她當公主看待。

蕭摩訶揭穿此事,一來表明自己對梁國了如指掌,二來吃定蕭美娘被揭短後不敢造次。哪知蕭美娘笑道:“蕭大將軍要是認定本宮為假,可以砍了人頭,作為貢禮獻給梁帝,或許對拉攏梁國也有好處。”

蕭摩訶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文仲元道:“公主是當今梁國皇帝次女,舉國皆知。隻因從小患有怪病,不宜住在宮中,是以張國舅在江邊專設茅舍供公主靜養,並非大將軍猜測的那樣失寵。如今聞名天下的僧璨神僧施救,又派藥童隨侍,料想不日將根除惡疾,還歸皇宮。蕭大將軍此次西行,重在與梁國修好,似乎不宜得罪公主。今日公主駕臨,高朋滿座,還是飲酒作歌為上。大將軍,你說呢?”

蕭摩訶當即借坡下驢,抱拳道:“仲元兄所言極是,是蕭某魯莽,攪了各位興致,在下致歉!”說罷歸座飲酒。

文仲元擊了三掌,廳中鼓樂重開,八名細腰麗人隨樂起舞。眾人頻頻舉樽,似乎方才劍拔弩張之事並未發生。

當晚,文仲元安排眾人就寢。黃鵠山莊房舍甚多,都有男女侍者引領進入客房。阿月自是跟了公主,李靖則負著謝康途、牽了孤星,住在後院廂房。蕭摩訶留在廳堂,似有要事要與文仲元商議。

已是深夜。殘月從窗口照進來,屋裡依稀有些光亮,但又看不清人臉。謝康途躺在榻上,低聲對無法入睡的李靖道:“小兄弟,我料想今夜巫山女俠必來相救。但蕭摩訶帶的都是好手,恐怕難以萬全……”

李靖心頭一喜。三天來,他一直對巫山漁女耿耿於懷。“謝船主,隻要能將小弟和阿月救出,我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謝康途道:“雖是兩個孩子,卻牽動大隋大陳兩國皇室,著實艱難。那日女俠離開,不是不救,也不是怕了他們,而是無法保證你我和兩個孩童周全。”

李靖道:“謝船主,若今夜女俠和顧大哥來救,不也一樣麼?”

“不一樣。”謝康途道,“先前在江州,現在是江夏。雖然都是陳國地界,但‘江夏孟嘗’頗講道義,並不會因蕭摩訶與之有舊,就聽他一麵之辭。況且在江州時阿月處在危險之中,而今阿月有公主庇護,一時不會有危險。最主要的就是你這小兄弟了。所以,若女俠來救,首救木星,就連你自己都不必考慮逃走……”

“那謝船主呢?”李靖的使命是護送孤星到蜀中,自身安危從未考慮。不過一路行來,謝康途舍己為人,讓他極為感動。

“我是個廢人,誰能拿我怎樣?”謝康途道,“再說他們不會殺我。無論隋朝陳朝,暫時還不會……”

“莫非……莫非那船譜,真的……”李靖壓低嗓門,聲音幾不可聞。

“小兄弟聰明。”謝康途未置可否。

“船主要是沒有船譜,此時焉有命在?”一個聲音傳來,嚇得李靖差點摔下榻來。

謝康途沒有動。隻聽一聲輕微的聲響,房間板壁輕移,開了一扇門。一個高大的身影從門內鑽了出來,站在榻前。

“船主放心,院內都是我們的人,任何人都不許靠近。”來人正是文仲元。

“文公,我等可以離去了麼?”謝康途坐起身來。

文仲元道:“我已與巫山女俠計議,隻能救船主和木星離開,木立小兄弟若離開,蕭摩訶會搜查暗室。”

李靖一想,也是實情。巫山漁女的功夫,蕭摩訶清楚,她和顧木生一人救走一個,說得過去,但救走三人則會疑心文仲元。

謝康途當機立斷:“一切聽從安排。”

計議已定,巫山漁女、顧木生果然從門後鑽了出來。她背了一個黑布包,看上去像是負了一人。顧木生沒有說話,背起謝康途,抱著孤星,走入地道。文仲元合上機關,輕輕開了房門,站在院子裡大聲喝斥莊丁:“爾等都把眼睛睜大了,公主和大將軍都在歇息,小心有刺客!”莊丁們諾諾連聲。隨即,文仲元的聲音從彆的院落隱隱傳來,漸次消失。

巫山漁女一動不動。此時聽文仲元已走遠,悄聲對李靖道:“我料蕭摩訶必來阻擊。你隨我上房,再跳下房來讓莊丁抓住,不要出手,然後跟著公主,到江陵後伺機脫身,再到巫山尋我。記住,巫山石陣不要硬闖,隻等有人來領你上山便是。”

李靖答允。想著巫山漁女數度相助,跪下磕頭。

巫山漁女袖袍輕拂,李靖自是跪不下去。“為人不要婆婆媽媽,這就行動。”說罷,她起身輕輕推開門,拉著李靖右手,向上一躍。李靖但覺身子一輕,如騰雲駕霧一般,瞬間到了屋脊。

院內值守的莊丁察覺有異,大叫起來。突然間,一條人影出現在屋頂,與巫山漁女鬥在一起。借著稀疏的月光,李靖大致分辨出是普照法師。數招一過,普照漸處下風,竟向李靖衝來,一把扣住李靖脈門。巫山漁女卻如鬼魅一般,躥向對麵屋頂,消失不見。

普照提了李靖,躍下房頂。院中鬆油火把亮起,文仲元正下令搜捕刺客,一時間整個山莊人來人往、大呼小叫,如臨大敵一般,過了半個時辰莊內才安定下來。蕭摩訶自然沒有解甲歇息,此時來見文仲元,請他清點人數,再回廳中計議。

不多時,賓主又聚在廳中。除了謝康途和孤星,餘下的人都在。小阿月早已入睡,此時趴在蕭美娘肩上,嘴角流著口水,這一通熱鬨居然沒有把她驚醒。

蕭摩訶問普照:“法師,與你交手的確為巫山漁女?”

普照答道:“昏月之下雖沒看清,但八成是她。不過,她負了一人仍然走脫,貧僧深感慚愧。”

蕭摩訶道:“大師不必自責。這女子武功之強,天下罕有,本將也不是她的對手。她帶走一個,你擒獲一個,也算平手。”說罷,盯著李靖,喝道:“究竟如何?如實招來,免受皮肉之苦!”

李靖知道孤星和船主已經走脫,一身輕鬆,然而麵上仍裝作懵懂的樣子:“小人正在睡覺,突然女俠闖進屋中,拉起我就走……”

蕭摩訶問:“你屋中三人,巫山漁女負了一人,拉起一人,還有一個呢?”

李靖搖搖頭:“小人不知。”

文仲元道:“小兄弟,你在說謊。據我的人說,今晚來的刺客是兩個。潛入房間的不是一個,而是兩個。你必須告訴我,另外一個人是誰?”

李靖隻得低頭道:“那一位是顧……”

突然,廳外有一聲音道:“今晚來的人不是兩個,而是三個。”

眾人一驚。

廳門推開,隻見華清風手裡提著一個人,闖進廳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