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王氏船譜 爭船譜兩國角力……(1 / 1)

軍神·李靖傳 懷舊船長 4472 字 10個月前

巫山漁女把手中的族譜揚了揚,學王誠剛才的樣子說道:“這是我王家家傳族譜。我族源於弘農王家。西晉時期,先祖王濬憑無匹水師平定東吳,其子王矩繼承襄陽縣候爵位,定居襄陽,至今已有九代。第八代生二子,長子王鐸,次子王鉦。在下正是王鉦之女王實,王鐸是我伯父。”

她是女聲,又清脆婉轉,聽來更加悅耳。但因是學舌,多了幾分戲謔,李靖差點笑出聲來。不過,巫山漁女能將王誠剛才所述一字不差複述,僅憑這記憶力,也是驚人。

王誠拄傘而起,眼裡似要噴出火來:“你……你褻瀆先人,竟敢偽造……”

巫山漁女冷笑:“你拿了本族譜,就說自己是王家人;我現在拿了本族譜,為何不能是王家人?所以你自稱‘王誠’,我當然就叫‘王實’了。”

王誠幾乎是吼道:“你是搶來的……”

巫山漁女道:“我可以搶你的,你難道不會搶彆人的?或者不是搶,是偷。”

王誠竟然對答不上,氣得手指顫抖:“你是誰?為何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巫山漁女反譏:“你又是誰?為何要冒充王家人?”

王誠突然怔住。他提起黑傘,往腋下一夾,似乎想離開。

就在這裡,李靖聽到“嘭”的一聲。那傘裡竟然飛出無數細小物件,暴雨般射向巫山漁女。

原來這柄黑傘裡暗藏機括,激射出細如牛毛的鋼針,任誰武功再強,須臾之間都無法閃避。

然而巫山漁女卻好端端站在那裡。在那一瞬間,她右手一抄,麵前那張案幾倒豎起來,上百枚鋼針釘在上麵。

王誠射出鋼針,揮傘出擊。顧木生斜刺裡揮出軟劍,二人在廳中鬥在一起。

顧木生的武功,李靖在山神廟見識過,瞬間即能擊殺隋軍官兵十數人,敵方連還手的餘地都沒有,實為世間為數不多之高手。然而這王誠手揮黑傘,點戳格挑,竟將顧木生逼得連連後退。那如靈蛇般的軟劍,此時被罩在黑影之中,全然發揮不出威力。

巫山漁女靜立一旁,觀看良久,突然發聲:“打他左肋!”顧木生劍若遊龍,直搗王誠左肋。王誠果然腳步一晃,避讓開去,身似靈猿,竟向屋梁衝去,左手抓住橫梁,吊在半空。顧木生一聲輕叱,身劍合一,向上直刺。王誠右手一抖,黑傘張開,顧木生軟劍刺上如風帆般鼓起的大傘,竟然被彈了回來,落地倒退三步才穩住身形。就在這一瞬間,巫山漁女手指一動,王誠一聲慘叫,跌落下來,扔了黑傘,捂著左肋,臉色頓時煞白。

顧木生收劍入腰,神情很是落寞。或許他隨巫山漁女出道以來,尚未遭逢如此高手。

王誠咬牙道:“都說巫山漁女自負甚高,今日一見也不過如此。”言下之意,就是巫山漁女見顧木生不敵,竟然援手偷襲。

巫山漁女冷笑道:“你直接說我偷襲罷了,何必作態?我不僅今日偷襲,昨晚也襲擊了你,並且還是你左肋同一穴位。能連中我兩次石子而不死者,恐怕隻有崆峒‘鐵臂神猿’華清風的銅皮鐵骨功了。”

李靖這才知道,昨晚那個偷聽的人是他,怪不得連巫山漁女先前都毫無察覺。

“王誠”終於忍受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咬牙道:“若是我師尊在世,你豈是對手?”

巫山漁女道:“紫霄真人向來淡薄名利,你卻成了權貴鷹犬。我敬重紫霄老道,才留你活命,你若迷途不知返,縱使你銅皮鐵骨,也難逃一死!”

李靖曾聽舅父談論天下高人,這位紫霄真人絕壁行走如同平地,刀槍不入,看來這假王誠繼承了他的衣缽,怪不得顧木生不是敵手。此等高人,竟然偽扮王濬後人,不知是何緣故。

忽聽一人道:“華先生並非權貴鷹犬,而是為朝廷效力。女俠神功蓋世,但凡人終究難逃一死,何必羞辱高士,多結仇怨?”李靖循聲看去,廳外一人緩緩走來。正是高盛道。

高盛道去而複返,李靖並不驚訝。然而在他身後跟著二十來人——正是院內僧侶和雇來幫忙的壯漢。這些人竟若無其事做了一日一夜法事,似乎都在等待這一時機。

阿月見這些人突然變得凶神惡煞一般,嚇得“哇”的一聲哭了。

巫山漁女一把抱過阿月,輕撫她的頭發。待阿月止住哭聲,她才冷冷地道:“高特使不去建康了?”

高盛道揖了一禮:“回稟女俠,建康是要去的,隻不過等拿到‘王氏船譜’後再去,也不算遲。”

巫山漁女奇道:“莫非高公子要把這勞什子船譜獻給陳朝皇帝作為見麵禮?”

高盛道搖了搖頭:“見麵的法子,有時是赤誠相見,有時是兵戎相見。陳朝式微,民不聊生;大隋蕩平北方,統一宇內隻在數載之間。隻不過,偽陳憑借長江之險,舟師之利,負隅頑抗,非水師不能攻克。凡我大隋子民,當效忠朝廷,戮力同心,共討陳賊。當務之急,則是大造舟艦,塞江而下,直搗建□□擒陳叔寶。這種見麵,恐怕更好一些。”

巫山漁女點頭道:“我算是聽明白了——你們胡亂殺人、費儘心機,就是要找到造船圖譜,才能攻滅陳國。”

高盛道笑道:“女俠雖隱居巫峽,但天下之事,豈能逃過法眼?不錯,若論建造舟船,最好的木材正是出自巫山,其杉、鬆、柏、柚、赤、樟、楠等木材,或防蛀蝕,或為櫓桅,或作梁枋。隻是木材雖不稀缺,但造船之法極為講究,隻有王氏秘籍冠絕天下。謝船主本是北方馬邑人,屬大隋子民,還請船主獻出‘王氏船譜’,在下定當上表奏明聖上,為船主請功。”說罷抱拳向北,遙向長安施禮。

一直沉默的謝康途道:“高公子苦心孤詣尋求船譜,不惜下令殺害江州船行三十三人。蒙公子寬宥,留了草民半條性命。然而以高公子之精明,遍布天下之耳目,難道不知江州船行根本不可能藏有‘王氏船譜’麼?”

高盛道似乎吃了一驚:“謝船主,江州船行十八人拒不交出船譜且負隅頑抗,我們不得已才出手誤殺。況且,我們的人已為船行死者超度亡魂,妥為安葬,在下還將安排人手把足額資財送至死者家中撫恤,還請謝船主明鑒。”

“誤殺?”謝康途淒然一笑,“高公子好會說話!你為取所謂船譜,殺儘我船行兄弟,翻遍鬥櫃,潛入密室,最後一無所獲,隻得扮作被劫模樣,企圖誆我而不得,算準我必安葬船行同仁,設計讓這些僧人壯漢前來料理後事,再讓這位華先生深夜潛入偷聽我與女俠談話,仿造王氏家譜再來使詐,最後隻能圖窮匕現……這一連串計謀,高公子真是煞費苦心!”

高盛道正色道:“謝船主心思機敏,見識非凡,所述大抵如此,隻有一點誤差——這王氏家譜,絕非偽造。我和華先生的確到過襄陽王家。隻因王誠迂腐,此事乾係重大,隻能讓他永遠閉嘴。”

李靖聽了,心頭寒意頓生。這高盛道看似書生,其手段之陰狠,著實令人發指。

謝康途歎道:“高公子好手段!不過,江州屬陳國地界,你在異國妄為,不怕州府官軍為難於你?”

高盛道哈哈一笑:“謝船主精通商事,這政事、軍事則大大不同。大隋興起,四方臣服,有識之士競相來投。突厥雖強,但上表稱臣;梁國雖存,但決意歸附;偽陳雖據有江南、嶺表,但如江州這等兵家必爭之地,州府要員難道不明大勢?不瞞船主,不僅州府,就連寺院道觀、酒肆青樓,都有在下的人手。”

李靖這才明白,這高公子有恃無恐,早就勝券在握,機關算儘。

巫山漁女懶得聽他鼓吹,冷冷地說:“高公子廢話少說。你既帶了這麼多人來,趕緊動手吧。”

高盛道再施一禮:“女俠是我高家恩人,雖傷了華先生,但在下絕不追究,況且女俠與此事全然無關。隻是在下使命在身,不得已而驚擾女俠,還請原宥。”

謝康途道:“高公子,難道謝某殘軀和另外十五名兄弟的性命,也與你無關?”

高盛道昂然道:“高某向來敢做敢當。謝船主說另有船行兄弟被殺,可有憑據?”

謝康途道:“謝某在樅陽客棧,約定十五名船行兄弟相會,突然來了一隊官軍,領頭將軍名叫楊奢,不問青紅皂白,殺了我十五名兄弟,將謝某雙腿斬斷。若非高公子指令,他們如何會下此毒手?”

巫山漁女道:“這楊奢說有秘密使命,不想在山神廟偶遇時衝撞了我。我也一時失手,將他們全部誅殺。”

高盛道臉上閃過一絲驚異,隨即道:“既是大隋官軍所為,算在高某頭上也無不可。謝船主,事已至此,多說無益,還請交出船譜。不然,今日除女俠之外,一個也彆想活命。”

謝康途回頭看了一眼巫山漁女和李靖,歎息道:“既然高公子是衝著謝某而來,還請女俠帶著小兄弟離開吧。”

李靖此時心中打鼓。看這陣勢,縱使巫山漁女出手相救,孤星、阿月、謝康途都極易成為人質。眼前安危,全係巫山漁女一身。

巫山漁女道:“高公子言之有理。我與謝船主隻是路遇,非親非故,對勞什子船譜並無興致。木生,我們走。”說罷,背了琴袋,一手牽了孤星,一手牽著阿月,向李靖使了一個眼色,意在他跟著趕緊離開。

李靖有些躊躕。莫說要他把身殘的謝康途單獨留下,就算謝船主毫發無損,也應當共同進退。巫山漁女也不管他,牽著兩個孩子走了幾步,卻被高盛道一聲“且慢”留住了腳步。

“高公子不讓我走了?”巫山漁女將冰冷的目光射過來。然而高盛道卻裝作沒看到。他高聲說道:“隻因女俠對我高家有恩,才放你主仆二人,其餘的人都得留下。”

巫山漁女道:“高公子彆那麼大聲,嚇著了孩子。這兩個孩子都是孤兒,是我路上撿的,難道也跟船譜有關?”

“不是兩個孩子,是三個孩子。”高盛道並無半分退讓之意,“他們不是孤兒,也不是女俠撿來的,必須留下!”

巫山漁女不說話了。她本想先拿住高盛道作人質,但高盛道早有防備,身旁有三位僧人形成半圍之勢,而她手裡牽著兩個孩子,若不能一擊得手,她自是進退自如,但兩個孩子未免受傷。

場麵頓時陷入死寂,廳中之人呼吸可聞。阿月小臉嚇得煞白,卻也不敢出聲。

李靖在這種重壓下有些喘不過氣來,雙手已扣住腿上刀柄。隻要戰鬥開始,他必奮力突圍,護衛孤星。然而他心頭清楚,高盛道若非忌憚巫山漁女主仆的神功,恐怕早已下手,自己這點微末功夫不堪一擊。

謝康途長歎一聲:“女俠不必費心了。高公子誌在船譜,謝某交給他就是。”

高盛道展顏道:“謝船主是明白人。其實你早交船譜,我們也不必多費口舌。”

氣氛頓時緩和下來。謝康途道:“高公子想得到這份船譜,隻有一個條件:放除我之外的所有人離開。否則,就是殺了我,我也不會說的。”

高盛道在沉思。此行南下,誌在船譜,原是最要緊的事。然而他似乎也不想放過三個孩子。正猶豫間,謝康途沉聲道:“謝某雖是不入流的商人,但向來信守諾言。若高公子不答應,我便咬舌自儘!”

高盛道終於下了決心:“好!我信得過謝船主。”

巫山漁女攜了阿月,示意顧木生抱起孤星,向外走去。李靖緊跟顧木生出了廳堂,來到院中。

那道朱漆的大門依然緊閉。顧木生加快腳步,前去為主人開門。門被推開,一股冷風灌了進來。顧木生的身子頓時僵住。

冷風裡,站了三排衣甲鮮明的兵士,個個箭上弦、刀出鞘。一位將軍騎在高頭大馬上,森冷的目光直射過來。

李靖識得此人。正是陳國車騎大將軍蕭摩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