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文許和江凜走出辦公室，蔣文許說：“同學，我不認路，麻煩你帶我去高二一班。”

江凜沒有過多打量蔣文許，隻是應聲走在前麵為他領路，蔣文許追上他的步子，舒展著笑顏跟他說謝謝。

兩個人停在了高二一班門前，蔣文許敲了敲門，屋內負責看自習的老師就看了過來，蔣文許和江凜先後打招呼：“老師好。”

女人一身清爽的短袖牛仔褲，看上去還年輕，她戴著副黑色的長框眼鏡，神情有些古板地坐在講台前，用不大的音量說：“進吧。”

“您是楊潔老師嗎？”蔣文許問的這個是方時韞班主任的名字。

“是我，來拿東西的是吧？”楊潔得到肯定的答複之後，指了指方時韞的座位，“就是那個，去收拾吧。”

“好的。”

“你們誰是聯係方時韞的那個，收拾完再過來找下我，有些事情需要交代。”

蔣文許說：“我是，待會兒過來找您。”

楊潔朝他點了點頭。

蔣文許和江凜走過去，時不時就有人抬頭悄悄看一眼，引起了老師的注意。

“該乾嘛乾嘛，彆讓我點你。”

說完一個個都老實了。

方時韞已經一周沒來，桌子上堆滿了卷子，左一張右一張，亂七八糟交疊在一塊。江凜將這一堆卷子拿起來理了理，卷邊磕在桌子上發出聲響。蔣文許就彎腰去拿書洞裡的教材，加上掛在桌邊書袋裡的，整整有三落。

蔣文許又把三落分為兩落，抱起其中一落。江凜主動抱起另一落，蔣文許對江凜笑笑，不好意思地說：“抱歉啊同學，還得麻煩你一下。”

“沒事，我在門外等你。”江凜帶著一摞書走了出去，靠在一班門口等著。

楊潔又給了蔣文許一個文件袋，囑咐他：“這裡是方時韞需要填的表，還有家長知情同意書，一式兩份，填完交一份回來，到時候給我打電話放門衛室就行。”

“好的。”蔣文許一一記下來。

兩個人抱著書走出教學樓，蔣文許自言自語地說：“還要走一段路，車隻能停在門口，今天真是謝謝你了，你叫什麼名字啊？”

江凜不緊不慢走在他旁邊，回答：“江凜。”

蔣文許問他：“哪個jiāng？哪個lǐng？”

江凜說：“江河的江，凜冬的凜。”

蔣文許點點頭，熱情地介紹自己：“我叫蔣文許，語文的文，期許的許，不過我不太喜歡語文，我語文不好。”

說實話，要不是身形相似還認識方時韞，江凜很難將他和巷戰的那名青年聯係在一起。

江凜難得也會跟著聊幾句：“嗯，我語文理解也不太好。”

不知不覺他們已然到了校門口。

“門衛應該不會讓你出去，你在這裡等我就行。”蔣文許雙手抱著書，隻能用抬抬下巴，指個大概方向，“我把自行車停那邊了，就那個樹蔭底下，一中門口大爺不讓我停，隻能麻煩你在這等一會兒了。”

“好。”江凜倒是不在意，他抱書抱得胳膊也有些麻了，不過好在校門口離操場近，沿途設置了好多長椅，他找了把近又乾淨的，才把書放在上麵，自己坐到另一半空著的椅子上。

今晚的風不大，吹得並不過癮，但似乎沾染了天氣的溫度，暖暖的。

江凜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現在已經是夏天了。

“你是不是前幾天老在門口站著的那個？”

“是啊是啊，大爺您記得我。”

“記得，天天來怎麼不記得。”

“大爺，那您能不能先彆關門，我待會兒還得進來呢。”

“不行，待會兒你在門口喊我，我再出來給你開門。”

“好吧好吧，大爺你可一定給我開門。”

江凜遠遠看見門衛大爺給蔣文許開了門，門衛大爺嗓門大，蔣文許的音量也不示弱，對話被他聽得一清二楚。

蔣文許天天來一中門口？

他忽然有些好奇，來找方時韞嗎？那方時韞在做什麼，為什麼突然休學，那則好友申請通過沒有？

他闔上了眼。

已經過去快一星期，他還是無法改變已養成的習慣。比如，中午回宿舍不是先睡覺，而是先寫一會兒作業；晚自習課間不是吹風，就是去音樂教室一個人憑著記憶拚湊剩下的曲子，明明現在已經沒有這麼做的理由了。

他想，如果任何事情可以用公式解決就好了。

偏偏，人是世界上最難解的類型，而情感就是人一次次舉一反三寫出來的難題。它和他多數題目一樣，用很多種解法，但因為它複雜多變，更容易受不同因素影響，所以答案也有無數種。

“江！凜！”蔣文許的聲音若隱若現，聽著離得不近。

江凜起身抱起身邊那摞書，往校門口那裡走，鐵門外的身影跟他同步，直至清晰。

“大爺！大爺！開下門！”蔣文許朝門衛室喊。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小子聲音大！”門衛從保安室推門而出，拿著串鑰匙開門。

蔣文許笑笑說：“這不是怕您聽不見。”

他從江凜手裡接過那摞書，轉身要走：“你回去吧，謝謝你了哈。”

門衛又把門關起來，江凜急忙叫住了蔣文許：“等下。”

蔣文許回過頭，麵露疑色：“怎麼了？”

“你能不能幫我給方時韞帶句話？”江凜自知在情感方麵是個遲鈍的人，想要知道些什麼，想要表達什麼，最簡單的方法就是直接問，直接說。

“原來你認識他啊。”蔣文許還沒說完就被門衛打斷了。

“回去上課，有什麼等放假再聊。”門衛把門都鎖上了，還趕著回屋子裡摸魚呢。

蔣文許瞧著他說：“大爺，是要緊事，我們就聊會，沒事的，他總不能翻牆跑了，跑不了跑不了的，我看著。”

門衛還要不近人情地說些什麼，蔣文許急忙打斷：“您看您這門也鎖了，人都被攔在裡麵，屋子裡應該還有監控，跑不了，您就安心進去看，我倆聊會兒。”

門衛麵色遲疑，看向江凜，問道：“要緊事怎麼現在才說？”

江凜就事論事說：“他剛剛不在。”

蔣文許順著他說：“對呀，我倆都不是一個學校的，大爺，您就通融一下。”

門衛再次遲疑：“真是要緊事？”

江凜歎了口氣說：“對我而言很重要。”

門衛看他的樣子不像騙人，隻得作罷：“那你們聊完趕緊回去上自習，彆讓人主任抓住了。”

蔣文許附和道：“行行行，謝謝您啊大爺。”

等門衛進了屋子，蔣文許一改嬉皮笑臉，看著江凜的樣子不由得有些無奈：“可以帶是可以帶，但我這幾天一直沒見過他，發他消息也不回，不知道乾嘛去了。”

江凜看著他不語，蔣文許不知為何理解了他的問題，主動解釋道：“今天是我爸讓我幫忙來拿的，昨天我才知道他休學了。”

“奧對了，我和方時韞從小穿一條褲子長大的鐵兄弟，我爸媽和他家也很熟，所以多少知道些情況。”

“前陣子方時韞還弄得滿身傷，唉，總之亂七八糟的。”蔣文許不知從何說起，不禁有些語無倫次。

“不過他去醫院看過了，沒什麼大問題。”

“對了，你要我幫忙帶什麼話？”蔣文許終於拐回正題。

江凜說：“就幫我告訴他……”

他說出口時換了句話：“下次來的時候，把樂譜帶給我。”

“行。”蔣文許原地瞎琢磨了會兒，難以置信地問，“你們沒有加聯係方式嗎？”

想到那則不被處理的好友申請，江凜說：“沒有。”

“……”蔣文許沉默了一會兒，想去兜裡掏手機，但雙手抱著書，都被占用，“這樣吧，我把我的號碼給你，你回去加一下。”

江凜說：“我沒手機。”

蔣文許：？

這年頭還有人沒手機。

江凜看他愣了下，說：“我住宿，手機交上去了。”

蔣文許：……？

現在還有這麼乖的學生，不都是交一個備用機，然後留手裡一個嗎？

“那我要是聯係上他了，周五放學我就過來跟你說一聲？”

江凜說：“好。”

蔣文許站在原地，看著江凜轉身離去，走了大概有幾十米，他又忽然出聲喊，“江凜。”

江凜回過頭來看他。

蔣文許說：“我不確定這周能不能找著他，要是聯係上就跟你說。”

江凜隻是淡淡笑了下，說沒事。

那背影如同他的名字，凜冬一般冷清，蔣文許微微蹙了下眉，想了片刻，問：“你是不是周五晚上放學周日回學校？”

江凜說是。

蔣文許提出了他的提議說：“我要是沒聯係上他，我周六也得去找他，你去不去？”

江凜幾乎沒有想，又走回校門口：“去，幾點，在哪？”

蔣文許說：“十點吧，太早他也起不來，就在一中二中馬路中間那個公交站等我，成嗎？”

“行。”

“那我走了。”蔣文許抱著堆書，累死了，“我感覺胳膊都快廢了，拜拜哈。”

江凜說：“嗯，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