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它周邊並不相同的是,掛件和手機殼上的圖案,是取自加山又造的同一幅作品——
《櫻與火》。
這本就是一幅左右都各具特色的畫。原畫作以純黑作為背景,畫麵的右側是綻放開來的雪白櫻花群,而左側卻是一束燒得豔紅的火苗。
白與紅的交織,在黑色無妄的背景襯托之下,顯得更加刺目。
蔚蔚麵前的物件,也巧妙地運用了畫作中色彩搭配的技巧。
掛件的正中央,是那串雀躍跳動著的生命之火。
而手機殼背麵的圖案,正是另外一半悄然盛開的櫻花群簇。
她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拿起了那枚灼人的掛件,順手扣在了自己的挎包係帶上。
而就在她認為,一切都不可能這麼巧合的時候,蔚蔚看到了那張印有櫻花群的手機殼,出現在了許傾讕的手中。
那天是他推開董事長辦公室的門,將一張紙質請假條推放到了蔚蔚的桌上。
看著這張突如其來的請假條,蔚蔚眼中有過幾點疑惑,“你這是乾什麼?”
“我可能需要請一個長假。”
許傾讕整個人因深呼吸而顯得有些疲憊,看起來像是幾個晚上都沒有休息好的樣子。
他咂了咂嘴,有些難言地開口:“我父親住院了。”
聽到這話,蔚蔚也一下子提起來了精神。
她整個人顯得有些緊張,但這也是擔心下屬的正常情緒。
“沒事吧?”她有些焦急地詢問著,“老人家身體還好嗎?”
許傾讕搖了搖頭,語氣略顯平緩。
“是心臟的問題。他這是老毛病了,幾乎每一年都犯,但是今年好像有些頻繁。”
頻繁到,這已經是今年內第三次住進醫院了。
蔚蔚不知內情。在她的視角看來,這就是自己下屬的父親生了重病,住進了醫院,而他需要去照料自己的老父親。
僅此而已。
她接過請假條,二話沒說,直接在意見那裡寫下了“批準通過”,絲毫不拖泥帶水。
蔚蔚扣緊手中的鋼筆筆蓋,“你跟黎堏交代過了嗎?”
“交代過了。”許傾讕點了點頭。
黎堏是自己的直係上司,在他找蔚蔚之前,就已經提前跟黎堏報備過了,“後續的安排,我也都已經分配好了,林星會暫時接替我的工作。”
見不需要自己過分操心,許傾讕已經全然處理好了,蔚蔚放心地安排著:“流程還是要走的。你在官網上確認一下請假時間,然後就趕緊去忙你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
在許傾讕低頭操控自己手機的時候,蔚蔚的目光就轉而落在了他的手機殼上。
雪白的櫻花開得旺盛,與黑色的底圖產生了極強的反差。
許傾讕的手指分散地搭在手機殼上,關節處隱隱約約的粉紅色,就像是櫻花叢中的花蕊,點綴著極致的美。
蔚蔚下意識地就去撈自己的挎包。
她將挎包丟在桌上,隨後抓起包帶儘頭處的掛件,在許傾讕還沒回過神的目光中,給他展示著。
“好巧,我用的是另外一半的掛件。”
他剛在官網確認完基本信息,狹小屏幕上擠著密密麻麻的文字,讓他的眼睛有些暈亂。
在短暫的眩暈之中,他的視線抓住了蔚蔚手中的那枚掛件。
旋轉的世界穩定了下來。
這麼多天,他總算是擠出來了一聲勉強的笑容。
“好巧。”
本想好心調整一下他的狀態,但是看許傾讕現在這副模樣,似乎也不是自己隨便兩下就能搞定的。
蔚蔚垂下眸,將掛件和挎包放回原處後,便不再當著許傾讕的麵說笑了。
直至許傾讕處理好所有的信息,走出了董事長辦公室。
他的背包就放在門口,所有的東西也都已經收拾完畢,便沒再折返辦公室,直接拎著包,小跑出了集團大樓。
許傾讕收到消息的時候,他正在茶水間接水。
他的保溫杯裡麵,經常會放上一套烏龍茶的茶包。茶葉特殊的濃鬱醇香,能夠讓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中,始終保持頭腦的清醒狀態。
滾燙的開水在滴落進杯,茶包隨著水麵的上漲也緩緩漂浮。
許傾讕的手機響起鈴聲,是許傾訟打來的。
在環顧茶水間四周沒什麼人後,他摁下了接聽鍵。
向來都會是許傾讕先慢悠悠地開口,但這次,還沒等著他張嘴問對方打電話的來意,許傾訟極度匆忙的聲音從話筒那邊傳出。
“哥!快來醫院!”
他一向穩重,從來不會縱容自己的情緒這麼外泄。
除非是有什麼控製不住的意外發生。
許傾讕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怎麼回事?”
“爸進醫院了!”
聽筒那邊,是慌忙無章的腳步聲,若要是再細聽片刻,還能夠隱約聽得到遠處救護車緊急鳴笛的聲音。
許傾訟的呼吸聲沉重卻急促,一陣陣的喘息聲被清晰地收錄起來,與許傾讕的心跳聲意外同頻。
熱水在不知覺中滿溢了出來。
順著杯邊流落下來的滾燙的開水,燙得許傾讕回過了神。
他迅速地抽回了手。
“哪家醫院?”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在得知醫院地址後,許傾讕利落交代許傾訟先處理好小事,具體的緊要事務等他到了再說。
許傾讕破天荒地花了將近一百塊錢打了輛出租車,在請假批準通過後的第75分鐘時,趕到了醫院的搶救室門口。
搶救室門口紅燈亮起,緊閉的大門隔絕開了內外兩個世界的人。
許傾訟整個人癱坐在門口的長椅上。西服外套被他草草地丟棄在一旁,原本係到頂上的襯衣扣子,也胡亂著解開了三兩個。
汗水浸濕了布料,半透明的衣服貼合在了許傾訟輪廓分明的軀乾上。
許傾讕單手拎著背包包帶,斜著的另外一條包帶被拖拉在了地上。
他沉默著,一言不發地坐在了許傾訟的身邊。
空蕩的搶救室門口,有兩個落魄的人在等候。
許傾訟張了張乾澀的嘴,喉嚨中發出了因緊張而變得扭曲了的聲音。
“爸是急性心梗。”
“他說跟我一起去公司,要先上個廁所,我就換好衣服,在客廳裡等著他。”
“我等了好久都沒見他出來,剛想要敲門問問他,就聽到廁所裡有摔倒了的聲音。”
“爸已經躺在地上沒有意識了,我知道他心臟有老毛病,在打完120之後我就開始做心肺複蘇了,一直到醫生過來。”
他聲音乾到沙啞,許傾讕將杯中滾燙的烏龍茶遞給他,許傾訟像感知不到溫度一樣,大口地喝了下去。
“後來醫生說,爸這是急性心梗,要搶救,至於最終結果……”
他抬頭望向明亮到可怕的紅燈,“看病危程度。”
許傾讕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隻能盯著搶救室上方的電子時鐘,默數著時間的流逝。
當紅燈終於熄滅了的時候,許傾讕隻覺得自己眼睛酸痛難耐。
長時間的用眼,讓他雙眼不由自主地蓄滿淚水。當許千仞的病床從搶救室中推出來的時候,許傾讕的淚水就霎時落了下來。
“哪位是病人家屬?”
包裹得嚴實的主治醫生掃視著現場,隻在一旁找到了兩名看起來還算年紀輕輕的大小夥子。
“我是。”
許傾訟急忙迎了上去,突然的站立起身,讓他背後已經黏合在一起的襯衣生硬地分離開來。
醫生迅速地上下掃視一眼後,隨即快速安排道:“病人是急性心梗,我們安排了PCI手術,也就是經皮冠狀動脈介入治療。手術很成功,大概三四個小時之內病人就會清醒過來,到時候就是你們配合預後治療就可以了。”
說罷,醫生便急匆匆地離開,準備下一場手術了。
許傾訟呆愣在原地,直到搶救室的大門打開又關上,他才如獲大赦般捂住雙眼,淚水從指縫中顆顆滴落。
“太好了……太好了……”
站在稍遠處的許傾讕也聽到了方才全部的對話,他的目光主要是落在了許千仞被推走的病床上。
趁著病床還沒有在自己的視野範圍內完全消失,許傾讕利落地抓起許傾訟的衣領。
“先走,我們先去病房。”
在這種緊急關頭之下,一個頭腦清晰利落的領導人是必不可少的。很顯然,許傾讕此刻就暫時充當了這個角色。
許傾訟頓然的失魂落魄,就反襯出許傾讕更加穩定而強大的內核。
是單人單間的獨立病房,許千仞的床位被固定好後,護士便退出了房間。
點滴在向許千仞的身體內,輸送著維持基本能量所需的液體。
許傾讕坐在了病床左側的椅子上,他輕垂下眸,看著病床上緊閉著雙眼的小老頭。
不像先前那般無理取鬨,那個隻會跟自己吹胡子瞪眼的小老頭,此刻正帶著微弱的呼吸躺在床上。
麵色青灰,這是許傾讕從未見過的模樣。
他情不自禁地,慢慢地握住了許千仞未紮針的左手。
點滴的涼意,傳遍了全身上下每一處地方。許傾讕隻覺得自己就像握住了一塊冰塊,在用自己的溫暖去融化這塊寒冰。
寂靜的空間之中,許傾訟的手機鈴聲響起過無數次,但每一次響鈴不超過三秒鐘,都會被許傾訟焦躁地摁下拒接鍵。
鈴聲再一次響起的時候,許傾讕緩緩開了口。
“你要不去公司吧。”
許傾訟像是聽到什麼不得了的消息,猛然抬頭,盯著看坐在自己對麵的許傾讕。
許傾讕也知道他心中在顧慮些什麼,“你放心,這裡有我照料著。”
“可是爸他……”
“沒事兒。”許傾讕輕輕地搖了搖頭,他怕動作太大,會吵到許千仞的休息,“老頭兒都病成這樣了,估計也沒什麼心情衝著我發脾氣了。”
心跳監護儀的機械聲音,在冰冷地起伏著。
許傾讕苦笑出了聲。
“就算他還是想跟我吵架,那我也受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