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那一瞬間，蔚蔚還以為是自己的聽力出現了幻覺。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規律地敲動著，身子往前偏移了些，試圖能夠聽清許傾訟接下來說的話。
“不好意思，你能再說一下嗎？”
“我方隻有一個要求。”
許傾訟對著身旁的人點頭示意，接收到信號的那位，很利落地從隨身公文包中，拿出了一摞薄薄的文件。
他將首頁的塑料封麵折了過去，以文字的正麵方向推送到了蔚蔚的麵前。
“這一次岩彩畫修複技術的項目，貴司隻能與我司合作。”
“憑什麼？”
許傾讕有些不解，他更多的疑惑，是來自於許傾訟遞上來的那份文件。
雖然不是在自己的正前方，但是他不用費什麼吹灰之力，就能夠瞥到那幾行大字。
對方都已經把簽約合同準備好，直接帶來了。
蔚蔚本想接過自己麵前的那份合同文書，但聽到許傾讕的聲音後，她的雙手動作也停滯在那一刻。
許傾訟也微微歪頭看向坐在自己斜對麵的許傾讕，眼神之中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我司的優勢，主設計師也應該已經了解過了吧。”
許傾讕啞然，他確實是看過的。
甚至還很滿意。
無論是設計方案的契合程度，還是許氏集團現有的科技力量優勢，從各個方麵來講，兩家公司合作研發，確實是利益最大化的搭配了。
見許傾讕沒反駁自己，許傾訟收回目光，直視著自己麵前的蔚蔚。
“我司研發的校準器質量，在國內都是數一數二的，甚至可以媲美國外頂尖品牌。”
牽涉到了自己的專業領域，許傾訟整個人的氣場都變得強盛無比。
“先前，我們兩家企業是競爭關係。我們都在各自不怎麼擅長的領域裡，爭得你死我活，鬨得彼此雙方都不怎麼愉快。但是現在的情況，卻有所不同。”
他的雙手攤在桌上，與肩同寬。
“軟件技術設計，尤其是岩彩畫修複領域，這是你們的強項；而其中必不可缺的校準器研發，這卻是我們公司獲得過專利的強勢領域。”
“我們雙方強強聯合，這難道不是最合適的合作方案嗎？”
他的目光銳利，帶有勢在必得的勁頭。
許傾訟又將合同向著蔚蔚的麵前推了半分，“蔚總，您是個商人，我相信您會理解我剛才所說的話的。”
蔚蔚確實明白了。
她對於許傾訟說的每一個字都不可置否。誠然，二者達成合作，必然會為雙方的企業帶來巨額的利潤，不僅如此，甚至還能夠創下非同尋常的科研價值。
但這畢竟是商業合作，不是什麼小孩子過家家的遊戲，就這麼隨意地簽下合同，對雙方而言，都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表現。
蔚蔚雙手抵在合同的邊緣，也抵擋住了許傾訟的進一步動作。
她語氣淡淡，“我明白許總，關於合作的事情，我們會仔細考慮的。”
隨後，她率先起身，坐在她旁邊的許傾讕看到了，也跟著站起身來。
蔚蔚向後撤了一小步，會議室的大門被人從外麵緩緩推開。
“我們今天就先談到這裡吧。”
她收攏起桌上的文件，轉手遞給了許傾讕。
許傾讕也很熟練地接了過來，兩個人配合得默契，看起來像是重複過了幾十遍那樣。
蔚蔚站在靠牆的門側處，“具體結果會在招標結束後統一公布的，還希望貴司能夠多多關注我們官網的通知。”
見到蔚蔚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許傾訟也沒有再繼續勉強。
許氏集團的人帶好了自己的東西後，便先後離開了會議室。
本是周六公休，整個集團上上下下也沒有幾個來上班的人。蔚蔚和許傾讕索性直接癱在會議室裡麵，針對剛才的商談，開始了更進一步的研究。
“你為什麼會突然問‘憑什麼’？”
蔚蔚手中玩弄著那隻被遺忘在會議室的鋼筆，歪過頭去，觀察著許傾讕的表情變化。
許傾讕也是一五一十地做著回答：“沒什麼意思，就是覺得他們太直接了。”
“直接把合同掏了出來，很明顯就是覺得我們一定會跟他們達成合作一樣。”
他聳了聳肩，“太自大了。”
“但是他們確實是有實力的。”
蔚蔚接過話來，闡述事實。
“校準器的大力投入使用，這確實是符合你本人的設計理念，那如果按照這一點來說的話，許氏集團的確是我們合作的不二選擇。”
許傾讕選擇沉默不語。
他選擇默認。
見到對方這種態度，蔚蔚心中的疑惑越發明顯。
她將手中的鋼筆平穩放在桌上，“許傾讕，我為什麼總是覺得，你對許氏集團的整體都抱有一絲敵意呢？”
聽到蔚蔚這麼說，許傾讕立即抬起頭來。
他像是因為震驚，瞳孔都略大了一瞬。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他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想法？
見許傾讕沒再多語，蔚蔚也選擇見好就收，沒再繼續多問。
此後的一切，都進展得過分順利。
綜合考量了多家申請合作的企業資質，設計研發部成員還是一致決定，與許氏集團達成合作。
新一代的全方位岩彩畫修複技術，正式進入了車間生產線研發環節，專利項目由蔚藍科技集團和許氏集團共同持有。
綜合係統技術誕生完成後，在業界內掀起了非同小可的波浪。
先是先前與市政府合作的那家小企業宣布破產，在繳納了巨額違約金後退出合作項目，而借此機會，雙方集團才將新一代技術推廣到了市政府的麵前。
在政府的大力推廣下，該項技術被大範圍地投放在了文物岩彩畫的修複領域中，不僅僅是將臨安市的現存岩彩畫修複完好，還順帶著推動了臨安市的文旅業發展，整個城市的經濟都在欣欣向榮。
而臨安市隻是萬千試驗田的其中一塊。
該項技術很快被推廣到了全國各個省市，凡是存在文物岩彩畫的遺跡地址，都被統一使用了該項修複技術。
蔚藍科技集團與許氏集團雙強聯合，這本是兩家之前互為眼中釘的企業，現如今卻選擇共同合作，並且創下了不菲的業績。
這在整個商業圈與科技圈中，都是一樁佳話。
許傾讕更是以此次項目的主設計師身份，名聲四起，數不清的公司邀約設計單接踵而至。
實習生考核期已過，設計研發部的成員全員轉正。
蔚蔚正式回歸蔚藍科技集團董事長一職，設計研發部的部長職位由黎堏擔任。
許傾讕則直接晉升為設計研發部的副部長。
此次結果，內部投票，全票通過。
當許傾讕以副部長的身份，頭一次踏進董事長辦公室的時候，那份心情是緊張無比的。
毛毯質地柔軟，雙腳踩踏上去的感覺，是軟綿綿的。
幾十平米的辦公室，采用了全落地窗的設計，可以俯瞰整個臨安市的城市麵貌，有種空中樓閣的不真切感。
蔚蔚身著一身西裝，巨大的電腦屏幕完全遮擋住了她的正臉。
許傾讕敲了敲門，在得到回應後邁步走了進去。
蔚蔚抬了個眼神，識清來人後，便伸出手來，點了點自己對麵的座椅。
“坐吧，有什麼事？”
許傾讕安穩坐下，將手中的資料遞到了蔚蔚的麵前。
“岩彩畫修複技術的那個項目，現在可能需要推送到國外。”
他指點著資料上的幾串文字，“許氏集團那邊有人聯係我，說是國外有資源需要商談合作，如果談攏了的話，那這個項目就不會再僅局限於國內了。”
他早已不像初出茅廬那般，目光中的堅定是他先前從未有過的。
“我們會將這個技術，推廣到全世界。”
眼前的人激動到在發光，蔚蔚的言語中也跟著沾染上了絲毫喜悅的神色。
“許氏集團那邊怎麼說？這個項目是誰去談？”
“是他們去談。”
經過這麼久的合作後，許傾讕心中對於許氏集團的隔閡，也跟著稍微減輕了些。
至少現在再提起，已經沒有先前那麼抵觸了，“因為這是我們雙方的項目，他們集團也隻是負責告知我們一下，至於具體的商談部分，那是他們集團的對外部門去專業應對，跟我們就沒有什麼關係了。”
蔚蔚聽後，點了點頭。
“好，這個項目的具體事項，你跟黎堏商量著處理就可以了。”
她本以為許傾讕要說的事情就隻有這麼多，剛想要低頭繼續處理著自己手頭上的文件，餘光卻發現許傾讕仍然坐在自己的對麵。
她再一次抬起頭來，腦袋微微歪著，“還有什麼事嗎？”
許傾讕從自己的衣服內側口袋中，掏出來了兩張門票，跟在資料的旁邊，也順勢著推到了蔚蔚的麵前。
“後天中午，加山又造的個人作品展。”
他對著蔚蔚眨了眨眼，眸中滿是期待。
“要一起去看嗎？”
門票的背景是深藍色的鋪設，在言簡意賅的門票信息旁邊，畫著幾顆被盛放在玻璃碗中的草莓。
草莓籽顆顆可見，蒼綠的頂葉和鮮紅的果肉之間，產生了色彩明豔的強烈對比，繪圖之人的功底可見一斑。
這是加山又造的代表作，蔚蔚一眼就看了出來。
她接過其中一張門票，放在手裡仔細地端詳著。
良久，她想起來問許傾讕：“你從哪裡搞到的？”
“前幾天網上開售，我之前有留意過這場展會的開票信息。”許傾讕揚了揚自己手中的手機，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蔚總最近工作太忙，是不是都不關注這方麵的消息了？”
這倒是事實。
她整日都待在自己董事長的職位之上，每天需要經過她手進行批閱的文件都數不勝數，她哪裡還有什麼額外的精力，去給自己買張藝術展的門票。
見她有些猶豫不決，許傾讕繼續勸說著：“去看看吧，就當做是換個心情，去輕鬆一下。”
他拿起桌上的另外一張門票，對著蔚蔚晃了晃。
手中的紙張來回搖擺。
“畢竟那可是加山又造誒……去看看總不算是吃虧的。”
蔚蔚有些動搖，“後天中午……”
“我查過了，是周天，不會耽誤正常工作的。”
許傾讕早已經做好了萬足的準備，“展會舉辦的地點就在這附近的文娛中心，應該離你住的地方也不算太遠。中午開展，也沒有必要起個大早，你還能好好地睡個懶覺再過來。”
聽到許傾讕這麼說，蔚蔚心中的天平開始傾斜。
隨後，在許傾讕殷切目光的注視之下，蔚蔚將那張門票收進了自己的挎包中。
“謝啦，那我們周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