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陣歡呼聲中,劉子雲顫抖地打開了書信,隻見他拿著家書的雙手不停發抖,眼裡緩緩的流下淚來。程揚在一旁頗為錯愕,印象中,劉子雲哪怕是生死關頭都很少哭。但眼前的他越哭越傷心,胸膛起伏不定。程揚輕輕拍了拍劉子雲的肩膀以示安慰,誰知劉子雲突然把書信揉成一團,朝角落裡奔去。
這封家書寫了什麼?會是不好的消息嗎?何以讓子雲大哥如此傷心?程揚還在思索怎麼安慰,隻見劉子雲忽然從腰間掏出匕首,狠狠地朝自己的胸口刺去。程揚想衝向前去製止,卻發現無論如何也來不及了。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帳篷裡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女聲:“子雲,把刀放下!”劉子雲聽到這熟悉的聲音之後突然僵住了,他緩緩轉過身來,目瞪口呆的望著小啞巴,他看著小啞巴被燒得麵目全非的臉嚎嚎大哭,眼裡滿是憐惜,不一會兒,他忽然又麵帶微笑,眼裡洋溢著重生般的喜悅。
小啞巴竟然會說話,還是個女子!在場的人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隻見劉子雲從床榻上拿起棉被蓋住了自己的頭,他轉過身去,藏在棉被裡的手不停比劃,不知道在乾什麼。
漸漸的,棉被的邊角有血滲下,程揚意識到情況不對,衝上前去把棉被扯了下來。劉子雲轉過身來,隻見他滿麵是血,臉上是被自己用刀劃出來的一條條傷口,每一條傷口都深可見骨,鮮紅的肌膚裡正不停湧出鮮血。
原本麵容俊朗的劉子雲現已麵目猙獰,像鬼一樣恐怖。小啞巴望著血肉模糊的劉子雲悲痛欲絕,她癱坐在地上,捂著臉哭了起來。誰知劉子雲滿臉欣喜的走了過來,他握著小啞巴的雙手動情地說道:“阿寶,我好想你!”
“書信上說,你們被仇家報複,全家死於非命,家裡的大屋被一把火燒得乾乾淨淨,我想著你都不在了,我活著也沒什麼滋味,這才一時衝動想做傻事。”劉子雲邊說邊幫阿寶擦眼淚。
阿寶望著劉子雲滿是心疼,她細心的幫劉子雲擦拭臉上的傷口,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
“你千裡迢迢投奔黑風寨來看我,想必是家裡遭了難,你一次次不顧安危救我性命,卻又不願和我相認,不過是怕我嫌你醜陋而已。我本想刺瞎自己的雙眼以表忠心,但如果我變成了個瞎子,又怎能護你周全?反正我現在是個醜八怪,沒人要了,隻得一輩子跟著你。”劉子雲微笑道。
“子雲,你何苦如此,我被人從火場裡救了出來,撿回條命,卻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世上已無親人,活著也沒什麼滋味,但唯獨放不下你...”阿寶哽咽道。
“子雲我告訴你,我以前若是孤身上路,定怕得不得了,但自從我毀容之後,路上無論什麼牛鬼蛇神都離我遠遠的,我行走江湖,到是安全得很,嗬嗬。”阿寶苦笑道。
劉子雲和自己的愛人互訴衷腸,全然不知疼痛。程揚拿來了紗布和藥粉,將劉子雲的頭一圈一圈的包成了個粽子。
劉子雲臉被包成了個粽子,但嘴上仍不停,他和愛人相認,喜不自勝,興奮的向眾人講著自己的過往。
兩年前,劉子雲帶著兄弟幾個下山打劫,遇見出遠門的富家小姐阿寶。劉子雲三兩下就將阿寶的家仆打倒,爭搶財物之時卻對阿寶一見傾心。天降意中人,劉子雲也不打劫了,反倒喬裝打扮一番,暗中護送阿寶回家。
阿寶打尖他就打尖,阿寶住店他就住店,阿寶在攤子上喝豆漿,他就在隔壁桌吃油條。偶爾遇見三兩個流氓找事,劉子雲就暗中出手,將他們趕走。一來二去,阿寶終於忍無可忍,質問劉子雲為什麼一直跟著她?儘管劉子雲喬裝打扮,還是被阿寶認出他就那天打劫的土匪,阿寶將劉子雲劈頭蓋臉痛罵一頓,劉子雲羞愧難當,轉身就跑。
一日乘船過河,突遇激流,阿寶乘坐的小船在江中遇險,阿寶不幸落入河中,本以為要命喪於此,慌亂之中卻被人抱住了身體。劉子雲用腰帶將阿寶綁在自己背上,在激流中奮力前進。水流湍急,劉子雲體力不支,數次遇險,但劉子雲仍撐著一口氣,將阿寶帶到了岸上。
回到岸邊,兩個年輕人全身濕透,四目相對,尷尬不已。阿寶麵對這個罵也罵不跑,打也打不走的土匪竟莫名生出了些好感。兩人在岸邊生火晾衣,相互取暖,一來二去柔情蜜意,暗生情愫。兩人隨後私定終身,但阿寶家境殷實,父母不可能同意將女兒嫁給一個土匪。思來想去,阿寶將劉子雲打扮成一位趕考的書生,劉子雲上門提親,好說歹說,阿寶父母終於同意將女兒許配給他,不過需要聘禮十金。
劉子雲告彆阿寶之後,為這十金的聘禮費勁了心思,他先是帶著程揚,六子去找金良玉盜墓,後又接受了朝廷的招安,想在劉大將軍軍中建功立業,沒想到天不隨人願,禮金沒搞到,自己反被俘虜到了千裡之外的西涼國。
劉子雲接到書信,以為阿寶已不在人世,自己的努力付諸東流,本想一死了之。但聽到阿寶的聲音,才發現愛人其實一直在身邊,她孤身上路,三番五次相救自己,情深意重。劉子雲望著阿寶被燒得麵目全非的臉心疼不已,她一直裝啞巴,是怕被自己發現,她無法接受自己現在的容貌,劉子雲乾脆就將自己的臉劃個稀巴爛,從此以後,他們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西涼民風豪放,軍隊裡有女子也不是奇事,更何況阿寶被燒得麵目全非,軍隊裡大部分人都避而遠之。從此以後,阿寶與劉子雲在軍中形影不離,相依相伴。軍中不少人對這兩人嗤之以鼻,兩個醜八怪整天膩在一起,親親我我,好不惡心。但在劉子雲與阿寶心中,能和意中人廝守就是天大的幸福,他們並不在乎彆人的眼光,隻在這苦難的生活中品味屬於自己小小的幸福,
程揚看著劉子雲和阿寶,又是心疼又是高興。他經常思念林月,不知道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她平安到達青州城沒有?她如遇到了難事,誰又能幫她出頭?程揚越想越痛苦,隻能將滿腔的幽怨發泄在木頭上,他不停劈柴,將自己麻痹成一個沒有感情的稻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