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次出征，程揚就大獲全勝，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裡並沒有多少愉悅。大軍當晚在月城內駐紮，殺雞宰羊，好好慶祝了一番。

盧遠達和劉子雲是攻城的先鋒隊，兩人殺敵頗多，但也傷痕累累。六子一開始就聽從了李大壯的建議，找了個死人堆裝死，到是毫發無傷。小啞巴因為身材瘦小，被調去當了名夥夫，不用上陣殺敵。

夜晚，兄弟幾個圍成圈烤火，此時繁星在天，篝火燦爛，倒是彆有一番景致。小啞巴給大夥端上了羊肉湯，熱湯下肚，大夥這幾日的勞累疲憊都一掃而空。

程揚抬眼望去，隻見盧遠達眉頭緊鎖，似有心事。一問之下，才知道小五為了奔個好前程，換了個什長，不在盧遠達隊裡了。

六子罵罵咧咧，指責小五不夠義氣，但盧遠達坦然道：“人往高出走，小五跟著我怕是出不了頭，換個隊也好。”

劉大將軍安排了專門的哨兵巡邏，剩下的士兵則在營內好好休息。程揚躺在營帳裡，享受這片刻的安穩。

阿月應該早就到臨州了吧？不知道她和蘇媚兒，嫣兒做些什麼生意？原來上陣殺敵真是九死一生，程揚想著想著就進入了夢香。

恍惚之中，程揚似乎聽到了馬蹄聲，他翻過身來，卻發現刀劍相擊的聲音像潮水一般襲來。

他突然醒悟，從床榻上迅速站起並提起了刀。走出帳篷，隻見烈火熊熊，喊殺聲震天。胡人騎著高大的戰馬在營中瘋狂廝殺，讓還在熟睡的士兵們措手不及。

胡人不是已經被擊退了嗎？負責放哨的士兵怎麼悄無聲息的讓胡人闖入了軍營？程揚顧不得思索，提著刀砍殺起來。

營裡火勢如潮，烈焰騰空，滿地都是屍首，還有些士兵在睡夢中就上了西天。

地上一顆碩大的人頭引起了程揚的注意，這不是同營的張三嗎？此時他已身首異處 ，程揚心中一陣恐懼，隻求兄弟幾個能保住性命。

劉大將軍在營中央奮力抗敵，他試圖掌控戰局，但此時大部分士兵都自身難保，哪裡還聽得進指揮？

”撤退！往月城外撤退！”劉大將軍的號令劃破長空，讓驚慌失措的士兵們吃下了定心丸。營裡身強力壯的一波人且戰且退，漸漸脫離了戰火連天的軍營。

小啞巴把受傷的劉子雲和盧遠達安置在板車上，和程揚一同拉著車往前趕。六子和李大壯則氣喘籲籲的跟著眾人逃命，狼狽不堪。

兩千人的軍隊隻逃出了五百多個，眾人在劉大將軍的指揮下星夜兼程，一路逃出了月城。劉大將軍望了望月城的城門，滿心不甘，好不容易打下的城池守不住了。

眾人在月城外的一處山角下歇息，卻發現連夜出逃，連基本的糧草鋪蓋都沒有。劉大將軍細細複盤，發現一敗塗地的原因竟是軍隊裡出了叛徒。如不是負責放哨的士兵瀆職，大開方便之門，怎麼會讓胡人悄無聲息的就入了營？

眾人在山上打了些野味，胡亂填飽了肚子。劉大將軍安排大家歇息，可誰又能睡得著？

秋風蕭瑟，程揚躺在地上輾轉反側，他一閉眼，腦海裡就出現屍橫遍野，血肉橫飛的場景。李大壯手中那搖搖晃晃的三個人頭，更像夢魘一般在程揚腦海裡揮之不去。

“你哥哥這個畜生！如不是他做了叛徒，我兄弟幾個怎會死？”士兵甲對著士兵乙大吼，隨即嚎嚎大哭起來。

“我哥哥不是叛徒！他現在死了連個屍首都找不到！”士兵乙滿臉憔悴，扯著嘶啞的嗓音道。

“操他媽的，我現在就為我兄弟幾個報仇！”說罷，士兵甲開始拔出腰刀，向士兵乙撲去。

嗖！一聲，士兵甲人頭落地。督戰兵發現軍營中有士兵鬨事，立馬手起刀落，將鬨事的士兵處死，這也是軍營裡的一貫做法。

”□□奶奶的！你算是個什麼東西！我們上戰場拚命，你們這堆督戰兵躲在後麵搶功勞，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 一名年長的壯漢突然站起，向督戰兵衝去，兩人扭打在一起。

“所有人住手！否則軍法處置！”劉大將軍提刀喊道。

嘣一聲，一塊大石狠狠砸向了劉大將軍的後腦。劉大將軍忍痛回頭一看，發現一名老兵正滿臉憤怒的望著自己。

“你個狗逼！老子早就看你不順眼了，本事沒有，整天耀武揚威，拉屎還特彆臭！自以為文武全才，寫些狗屁不通的詩詞，還要我幫你廣為傳頌，幾個菜啊，喝成這樣！” 老兵罵完之後，忽然哈哈大笑起來。

劉大將軍看著此人時笑時哭，瘋瘋癲癲，似是神智失常？劉大將軍舉起刀來，正準備將這名瘋兵處死，忽然被身後的王大錘撲到。

“我堂堂縣令之子，入了軍營，你竟然讓我當馬夫？反正我們戰敗，回去也落不到好，還不如揍你一頓解氣。”說罷，王大錘騎在了劉大將軍身上，扒下了他的褲子，狠狠捶打起來。

連日激戰，疲憊不堪，戰士們剛剛在大勝中被偷襲，精神奔潰，現主帥突然被人脫了褲子毆打，眾人一時間都緩不過神來。

“摸著胸布一頭大,一頭小就像哪個尖尖山...”軍營裡不知道誰唱起了十八摸。忽然間又見一名士兵發瘋似的又哭又鬨，他提著刀，在人群中又劈又砍。

此時，整個軍營籠罩在詭秘，瘋狂，血腥的氣氛中。軍營裡的瘋兵似會傳染一般，一個又一個，場麵逐漸失控。

“營嘯，這是營嘯。”盧遠達低聲道。焦灼的對戰狀態讓眾人的精神時刻處於緊繃狀態，一人奔潰後，全員奔潰。

程揚眼前的場景猶如地獄。軍隊中曾經出生入死的兄弟們，現在開始自相殘殺，有人殺紅了眼，不分敵友，有人乘亂，報仇泄憤，還有人精神失常，胡亂砍殺一陣後，將刺刀插入了自己的胸膛。

按照盧遠達的吩咐，程揚把劉子雲，六子，小啞巴，李大壯等人聚集起來，幾人相互鼓勵，平複心情，形成一個相互照應的安全圈。隨後幾人安安靜靜的看著瘋魔的眾人自相殘殺。

熬過血腥的夜晚後，五百多人的軍隊最後隻剩下不到一百人。此時旭日東升，和煦的陽光下，血海屍山。

朦朧的晨光中，一位俊美異常的少帥，帶著胡人軍隊來到此處，他觀察了一陣道：“沒想到我們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了這些俘虜。”

程揚抬眼一看，此人正是秦晚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