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月正在破屋百無聊賴的眺望遠方,一隻白鴿悄然停在了窗前。程揚解開白鴿腿上的紙條看了看,臉色一沉,低聲道:“林小姐,可以下山了。”
過了沒多久,一隻歪嘴斜眼的醜驢被拉到了門前,這隻驢子又瘦又小,神色萎靡,一臉生無可戀的疲態,它耷拉著耳朵倚在門框上,口中的哈喇子不停往下流。
林月騎著醜驢,程揚牽著繩,兩人一驢晃晃悠悠向山下走去。途中偶遇幾個滿臉橫肉的山匪打趣“程老弟,牽媳婦回家麼。” 程揚狠狠白一眼,繼續前行。
林月第一次認真打量這座山,山路阡陌縱橫,偶有幾間茅屋,是各個山寨強人的臨時聚集地,官府自有默契,也不往山上來剿匪。
行了許久,程揚忽然在一個陡坡麵前停了下來,前方塌方,已無路可走,除非長了翅膀,不然怎能下得了這山坡。
程揚沉思一陣,拿出一條粗大的麻繩,一頭綁在大樹上。他徑直走向醜驢,在醜驢驚恐的神情中把它捆綁在自己的胸前。程揚依仗著麻繩,慢慢的向山坡下挪去。醜驢四蹄晃蕩,在一臉的不可思議中安然到達山下。
程揚很快又順著麻繩爬了上來,他高大的身軀向林月壓過來,林月不自覺的後退幾步。“林小姐,得罪了。” 他一把把林月拉在懷裡,用麻繩把林月緊緊綁在自己身上。
兩人沿著麻繩緩緩下落,肌膚相親,林月聽到程揚的心跳得很快,她微微抬頭,發現程揚有些顫抖的喉結,他也很緊張。
林月的身體直往下墜,她不得已伸開雙臂,緊緊抱住程揚。她很懊惱,為什麼程揚要先綁驢子不先綁她。驢子的腥臭味夾雜著男子的氣息,混合成一股怪異的味道。
兩人落到地麵,一陣尷尬,林月望了望山坡上的麻繩,此時已無人能將麻繩丟下,這條麻繩隻得舍棄了吧。誰知程揚依舊順著麻繩爬了上去,把綁在樹上的麻繩收起,徑直從山坡上跳了下來。
林月目瞪口呆,她在青州城見多了瀟灑飄逸的清雅貴公子,像這種能飛簷走壁的山賊可是第一次見。
兩人在官道上走走停停,偶爾路過客棧,摸摸口袋,囊中羞澀,隻得作罷。窮得連馬都租不起,哪裡還敢住店了。
林月不清楚拐子坡離青州城有多遠,他們在林間的破廟裡住過兩個晚上。深夜的破廟冷清孤寂,黑夜裡的佛像冰冷蕭瑟,讓人望而生畏。林月心懷恐懼不敢入睡,看到門口端坐著程揚高大的身影忽然又安下心來。
林月在佛像旁還遇見過一條粗大的黑蛇,在林月的尖叫聲中蛇頭被程揚的彎刀一刀砍下。程揚的彎刀簡直無所不能,不但能劈柴生火,還能殺鼠斬蛇。這條黑蛇被程揚剝皮燒烤之後滋味鮮美無比,成為林月記憶中難得的美味。
兩個人的旅途並不長久,林月在青州城門外回頭看,隻見一個二十出頭,高大頎長的俊朗青年正牽著一頭醜驢注視著自己。此時夕陽西下,滿天紅霞,霞光輕柔的籠罩在這一人一驢上,竟生出幾絲彆樣的情愫。兩人相顧無言,程揚忽然開口:“林小姐,後會無期。”
進了青州城,又是另一番景致。街道上有香氣四溢的酒坊,繁花似錦的綢緞莊,太湖邊上有衣冠楚楚,姿容秀麗的佳人,林月一時間恍如隔世。
林月叩了叩林宅的金漆獸麵門環,正紅朱漆大門打開,看到的竟是滿麵愁容的祁管家。祁管家憔悴的麵容似乎要流下淚來,他定了定神,小聲道:“三小姐莫怕,此事隻有我和老爺知曉,小姐安心回家便是。”
林月剛進門,林有財不倒翁似的身子就哼哧哼哧跑了過來,他肥厚的胖手輕輕撫摸著林月的臉頰,綠豆眼裡悄無聲息的掉下幾滴淚來。“阿月不怕,阿月回家了。”林月心中一酸,答道:”阿爹莫擔憂,女兒吃好喝好,半點事沒有。”
當天晚上,林月大快朵頤。冰糖燕窩羹,鵪子水晶膾還有各色點心,把林月的肚子塞得滿滿的。林月躺在自家的黃花梨木架子床上,悠閒的看著丫鬟展示顧夫人給自己準備的各色綢緞和金銀首飾,林月輕歎一聲,這才是好日子。
一個滾圓的小身子忽然從紅木門裡閃了進來,林苑小餅臉上滿臉堆笑,她湊近林月身旁,羞嗒嗒的從兜裡拿出一個精致的木盒子,悄聲道:"秦公子前幾天來過,帶了好些東西過來,這個桂花頭油是我特意給你留的。”林月打開木盒,確是清新淡雅的桂花香味。“還有上好的螺子黛和桃花妝粉,可惜都被二姐拿走了。” 林苑圓潤的臉上忽現幾絲憂愁。
林月與林苑皆年幼喪母,兩姐妹自小親厚,小的時候為了一塊果脯爭執不休,大一些了卻會為對方畫上最時興的眉型。哪家有風流俊俏的小公子,兩姐妹就會在詩會上偷偷相看,或者在馬球會上一睹芳容。
瞄~瞄~ 幾聲淒厲的貓叫聲在黑夜裡尤其醒目,林月捂嘴一笑,“阿福皮得很。”林月牽起林苑短胖的小手說道:“走,咱們去花園逛逛。”
林宅的園林美不勝收,亭台樓閣、高低錯落,幾座假山更是彆具匠心。一個圓滾滾的黑影在石橋上飛快閃過,托著一條秀氣的尾巴。“阿福,彆跑啊,”林月拉著林苑朝這隻橘貓追去。
這隻橘貓在假山旁便消失不見,兩人站在山前,忽聞旖旎之聲從假山後傳來,兩人一陣臉紅,走近一聽,竟是女子的□□聲。
正在兩人錯愕之際,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慌慌張張從假山後走出,臉頰緋紅,衣冠不整。“雲姨娘,你....你..."林苑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雲姨娘整了整衣冠,正聲道:“兩位小姐好興致,出來賞月麼?”
“你這種人,阿爹對你不好嗎?”林月忿忿不平,咬牙切齒。
“哦?我怎麼了?你們姑娘家出來賞月,我就不能出來吹風了?”
“不知廉恥,我告訴爹去,休得敗壞門風。”林月強忍怒氣。
“三小姐,莫要動氣,你看看我附近可有第二人?休要冤枉人,有損我名節。”
自古捉奸拿雙,就算鬨到阿爹麵前,沒有證據,阿爹隻道我搬弄是非。林月仍然不肯放過雲姨娘,譏諷道:“黑燈瞎火,你衣冠不整,在這裡乾些什麼勾當,以為彆人不知道麼?”
雲姨娘忽然用手帕輕拭眼角,泫然欲泣:"我一顆心都栓在老爺身上,天地可鑒,老爺又不喜我,夜夜讓我獨守空房,三小姐可知我心裡的苦?”
林月與林苑一臉無語,雲姨娘繼續道:“兩位小姐皆未出閨閣,可知我如花美眷,羊脂白玉般的身體,何等孤寂!日日思君不見君,隻願君心似我心。”雲姨娘抬頭望月,竟然吟起詩來。
雲姨娘擦了擦眼淚,扭捏道:“今日月明星稀,夜涼如水 ,我獨坐月下,想起我對老爺的愛意,滿腔情欲無所釋懷,忽然就想雲雨一番。我...我...真是羞煞我也。”
雲姨娘用手巾遮臉,羞得像要被揭喜帕的新娘子。“今日讓兩位姑娘見笑了,我實在是情難自抑。” “待二位姑娘遇見自己的心上人,自會明白。” 雲姨娘紅著臉,小跑回了房。
林苑聽得麵紅耳赤,自言自語道:“雲姨娘獨自在這乾...乾這個,難道真是因為爹?” 林月一把拉住林苑:“聽她胡說八道,咱們快點走吧。”
林有財和顧夫人正在寢室內愁眉不展。
林有財:“昨日給婁知府送得禮都退回來了?”
顧夫人: “誰說不是呢,都是上好的龍慕翡翠玉,新到的蜀錦,還有給婁老夫人的野山參。一樣都沒收下。”
林有財: “這個老狐狸,胃口還挺大,剛喂飽了個吳員外,居然又調任了,可惜可惜。”
顧夫人:“婁家公子這幾日要過生辰,我讓封兒備些賀禮過去,這次總該收下了吧。”
林有財:“隻能如此了。"
林有財的大胖頭枕在顧夫人腿上,正在享受顧夫人雙手力度適中的按摩。顧夫人在手掌上摸了點安神露,緩緩塗在林有財額頭上。
“老爺切莫過分勞累,要注意休養才是,過幾日麗湖選花魁,是否讓奴家幫老爺準備準備?”
林有財咧嘴一笑,”有勞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