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正念一臉狠毒,臉上刀疤隨他表情蠕動,似條大蟲般橫亙整張臉,可怖至極。
莎茜見了,瑟縮著往寧知身後躲。
“你嚇到小孩子了!”寧知一個眼刀瞪回去,右手在身後輕拍莎茜,“茜茜彆怕,姐姐在呢,這人不敢再欺負你。”
“上次見你,你就已經築基。為何這麼久過去了,修為竟毫無寸進?你到底在乾什麼?”蘇暨南皺著眉上下打量寧知,那眼神嫌棄,仿佛在看什麼砧板上的爛肉。
寧知:“?你在狗叫些什麼,真以為普天之下皆你兒?”
瞧瞧這理直氣壯得,給她整恍惚了,差點以為是她爹穿書了!
“一個隻會做菜的垃圾,晉升速度當然比不上暨南師兄。”虞正念陰笑著,躬身拍馬屁,“我看她一輩子也就是個築基的命了。”
“沒讓你多嘴,就少放屁。”
溫故一聽有人罵寧知就急,拔劍要刺,被寧知伸手攔下。
“師兄讓開。”寧知翻找著乾坤戒道,“就你了。”
“去吧醬香餅!”
話音一落,隻見一張金燦燦、油光與醬香四溢的大餅飛出,“啪”一聲糊到虞正念臉上,燙得他吱哇亂叫,臉上刀疤似活蟲般扭曲。
溫故:“!”
“你換個白餅不行嗎?醬香餅多好吃啊。浪費糧食,暴殄天物,要被雷劈的。”溫故譴責的眼神投向寧知。
寧知:“……大意了,下次一定。”
“唔唔唔唔%……@#$@#!”虞正念被餅糊滿臉,可神奇的是那餅竟完全無法被手揭下,反倒一雙手被燙得通紅生泡,看得寧知倒吸涼氣。
肯定很痛,但他活該。
虞正念此刻張不開嘴,嘴裡胡亂不知道在罵著些什麼。
“噗,這壞修士好蠢呀!”莎茜見狀樂得直拍手,被踹一腳的仇寧知也替她報了,小姑娘開心不已。
“簡直胡鬨!”蘇暨南拂袖怒道,指尖凝了靈氣便隔空要去揭餅,仍舊無用。
“彆白費功夫了。”寧知笑得一團和氣,“這餅這醬都是我花了大功夫調製的,馬馬虎虎算個控製係技能吧,時間到了會自動脫落的,但時間到之前……”
“——你就頂著餅到處丟人吧。”
“誰讓你嘴那麼臭呢,我做的餅可比你嘴香多了,我這是在救你啊大叔。”
“否則你一張嘴就熏到同門,或是花花草草就不好了嘛。”
寧知一番話將虞正念激得麵紅耳赤,羞惱不已。極度氣憤之下,反而冷靜下來。
隻見他受辱也不再支吾辯駁,側耳傾聽寧知發聲的方位,找準方向後拔劍便刺,誓要將這個妖女殺死在沙海裡。
風聲,利劍破空聲,還有同門的驚呼聲響徹在虞正念耳邊。
“虞師兄!!!”
“啊……這……”
他雙目被擋,隻能依托聲音辯位,沒錯,驚呼吧,為這個妖女的暴斃!
今天就要她死在自己的劍下,讓她身邊人痛不欲生。
“啪嗒。”
下一秒,虞正念隻覺雙膝一軟,便茫然地跪在了柔軟的沙裡。
?發生何事了?
寧知托著腮,看著腿又被纏住了的虞正念,好笑道:“就跟你說我滿身都是控製係食物,怎麼非要上趕著送死呢。”
“餓了想吃東西可以直說,倒也不用這般。”
“啊,我知道了,你是見師弟妹十幾日未進食,特意想以血肉之軀為他們收集食物吧!一片愛護師弟妹的拳拳之心真是令人動容啊。”
“可惜你師弟妹好像不太領情啊?怎麼連個提醒你的都沒有呢。”
寧知一番話說得漓望宗眾人麵麵相覷,不由得回想起這十幾日來……
他們到哪兒,寧知和溫故就極遠地墜在他們身後,也不生事,不過隻是在他們餓極、渴極、累極之時,慢悠悠架起烤架,在這沙海裡烤起香噴噴的肉來。
每每那香味傳來,都有弟子被饞得道心崩潰,簡直想背棄宗門,投身琉月宗。
也不知道這個妖女到底怎麼做到食材不斷的。
還是說她們食修都這樣?
眾人不知道,眾人心裡苦,全修仙界滿打滿算,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出第二個食修來。
寧知她,簡直恐怖如斯!
再也不想和寧知對上了,眾人心裡隱隱約約浮現出一個共識。
寧知回頭就見溫故挑眉看著自己。
“你看什麼?我臉上可沒有餅,餓了自己找吃的。”寧知說著要將乾坤戒扔給他。
溫故忙道:“彆,我隻是好奇,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氣人的功夫這麼厲害呢。這嘴皮子,都快趕上我們師尊了。”
“誰像他啊。”寧知下意識小聲反駁,隨即眯起眼,笑得狡猾:“你要是惹到我,下場不會比這好到哪去。”
溫故哈哈大笑:“還好,我永遠都是小師妹這邊的!”
兩人俱是沒注意到寧知無風自拂的衣擺。
“你們兩個今日都得死!”蘇暨南一手持劍,另一手掌中悄然開始凝聚靈氣,“辱我師門在先,又幾次三番欺我師弟妹,現在就跟你們算總賬!”
“還沒鬨夠嗎!”聞人竹冷眼看著這一切,終於忍無可忍怒目嗬斥道。
喲,咱們女主有話要說啊!
寧知眼睛一亮,將迎敵的姿態收了起來。
-
顧三走在一片混沌裡。
無邊的黑暗無止儘將他侵蝕,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裡來,要去向哪裡,隻知道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不能停,走出去,有人在等你。
可等他的會是誰呢?
這裡沒有光,也沒有聲,顧三隻能聽見自己力竭時喉嚨裡“嗬嗬”的粗重喘息。
他倒不覺寂寞,好像自己生來便是處於這樣的黑暗中,那種熟悉卻親切的感覺將他圍繞。
顧三走了很久,他倒在地上,手脫力垂地。
快堅持不下去了嗎?
他沒有太多的情緒,隻有一點可惜,會有人在等他嗎?
可惜他看不見了。
“當”。
一聲金石脆響劃破無儘的黑暗。
一團赤紅色的光芒自他垂落的手邊幽幽漂浮自空中,隻見光團裡靜靜躺著一把造型古樸的刀。
刀?
也許是他的,顧三手指輕動,回想起握刀的手感。
應該是他的,他手裡當是握著刀的。
赤紅的刀悠悠向前,微弱的光芒閃爍,顧三掙紮著起身,跌跌撞撞被它引導向前。
一幕幕無聲黑白片段,畫卷似呈現在顧三眼前。
街上奔跑的小乞丐,被富家少爺狠狠踩著頭眼裡卻隻有烏黑饅頭的小乞丐,破廟裡蜷著身子咳嗽的小乞丐,將頭磕破了也求不得藥的小乞丐,大風大雨裡為妹妹立碑的小乞丐。·
……是他啊。
“你在看這把刀?還是這個饅頭?”
畫麵裡銀發男人懶散的聲線響起,畫卷由黑白變為彩色,聲音附著畫麵,一切都變得生動活潑起來。
“哦?選刀麼?可是你快餓死了。”
男人的聲音清冷得好像山間流動的冷泉,在一片黑暗裡如擊玉般冰涼,漫不經心地叩問他。
畫卷中的小男孩指著刀,眼神狠戾:“要刀。”
他聲音嘶啞,好像久未開過口。
黑暗中,顧三張了張嘴:“師尊。”
彩色的畫卷一幕幕翻過,畫麵愈發豐富多彩起來。
起初隻是安靜的琉月宗,安靜的他,安靜地看著天上的雲。
後來畫卷裡有了看書的大師兄,樹下紅著臉看大師兄的二師姐,和練刀的他。
畫麵豐富起來,但大多時仍是安靜的。
直到那個愛著綠衣的少女闖入,唧唧喳喳。
攪得停滯的雲開始流動,冷冰冰的刀也開始有了溫度。
再後來,更吵的少年和有著明媚笑靨的少女加入,大家一起吃著羊被放倒的那一夜,連天上的星子都格外明亮。
顧三倒在地上,捂著心口無聲咧嘴。
原來真有人在等他,他知道是誰在等。
“小子心性堅定,秉性純良,且對刀的喜愛無人能及,你可願與吾結契?”蒼老的聲音自黑暗裡傳出。
“你是何人?”顧三眼神清明。
“此刀名為斬魄,乃不出世的上古神刀——吾為刀靈赤炎,護刀,也為刀擇選繼任之人。”
隨著話音落下,斬魄刀上光芒大盛,一道火龍盤旋飛舞,落至身長暴漲三尺有餘的刀柄上盤臥。
即使是再不懂刀的人看了,也能感受到刀裡蘊藏的可開天辟地的恐怖力量。
顧三的反應卻算不上驚喜:“這是我小師妹的刀。”
赤炎:“……”
“你小師妹是個廚子。”
赤炎的聲音裡帶上一絲不易察覺的狼狽與尷尬,幾千年沒蘇醒過,怎麼一來就讓它遇上個小頑固。
“食修怎麼了?”顧三皺起眉,“我的土靈根並不適配此刀,小師妹是火靈根,剛好與這刀相配。”
赤炎搖頭:“此刀雖附著火法,但唯有土係靈根的厚重,才能承載這刀睥睨天下的狂意,火係反而不是最好的選擇。”
“不管如何,這是小師妹的刀。”
“你小師妹都無意做刀修!你以為我沒朝她釋放過感知嗎!她就忙著切蔥根本不理我!”赤炎見顧三冥頑不靈,急脾氣上頭道。
見到顧三一臉訝然瞧著自己,連忙收斂火氣,又做出一副神鬼莫測的高人之姿來:“由不得你拒絕,回神!”
一道金光閃過,不容拒絕的力量朝顧三湧來,推拒著他出了識海。
躺在床上的顧三,睜開了雙眸。
“三師兄!你終於醒了。”綠蘿撲過來,雙眼通紅地盯著他,“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啊?不就是傳承個刀靈嗎,怎麼這麼久,大師兄和二師姐剛來過,都說你沒事,我還是不放心……”
顧三心頭一熱:“我無事。小師妹呢?”
“小師妹說要去找什麼刀,和溫故已經走了半月有餘了,誒師兄你怎麼下床了,你要去哪兒啊?”
“去找小師妹,還刀。”顧三道。
斬魄刀聞言,立時發出一陣尖銳的嗡鳴。
赤炎……赤炎他快被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