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陽當空,望不見儘頭的黃沙彌漫。
火紅的太陽炙烤著金色沙海,方圓百裡一覽無餘,沒有半點遮陰納涼之處。
零星的矮樹散落,光禿禿隻餘尖刺,不見綠意,看得人心裡厭煩。
一行人臉色慘白,嘴唇乾枯,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沙裡,走得煞是艱難。本該一塵不染的衣袍,此刻也沾滿了黃沙,再看不出半分高高在上的仙氣。
隻有陽光照過,衣袍上閃爍可見的宗門印記,在彰顯著這群人的身份。
竟是漓望宗弟子。
走在漓望宗眾弟子身前帶路的一大一小,穿著奇異,看上去更像凡界的打扮。他們似是早習慣了這樣的氣候環境,即使在沙裡行進也如履平地。
“爹爹,我們到底還要走多久,嗚……茜茜想回家。”被大手牽著走在沙裡的小姑娘,眼中蓄滿淚花,她扯扯大人的衣角小聲道。
“茜茜乖,等爹爹帶這群哥哥姐姐找到一個特殊的地方,我們就能回家了。”沙伊達看著女兒莎茜被曬得通紅的臉,心裡盛滿了不敢言說的怒氣。
他們一族遠遷西南闕沙海深處世代定居,為的就是躲避修仙界無窮無儘的紛爭。
可偏有人要闖進來打擾他們的平靜生活。
莎茜怯怯地看了一眼後方陰沉著臉的修士,害怕地撇嘴:“可是這些哥哥好凶,話本裡不是說修士都是斬妖除魔的好人嗎?他們為什麼要強迫我們。”
“難道他們自己找不到路嗎?”
沙伊達蹲下身去,將女兒背在背上,望了一眼沙漠深處,歎口氣繼續向前走去:“有斬妖除魔的修士,自然也有心腸比妖魔更狠毒的修士,茜茜要學會分清,不要錯信他人。”
“爹爹幾十年前去過這個地方,所以哥哥姐姐想請爹爹帶他們去。”
莎茜懵懂地點點頭。
“唰。”
一把利劍出鞘,直接架在了沙伊達的脖子上,劍刃割開了肌膚,汩汩鮮血浸出。
“你到底找不找得到路?帶著我們在這個靈力滯澀的鬼地方走了十天了!”一道忍無可忍的聲音響起,“我早看出來,你就是故意帶我們繞圈子的,老子今天非宰了你不可。”
極端炙熱的天氣讓人暴躁。
這群漓望宗的弟子平日裡出門大多禦劍,但這次要找的洞天福地實在古怪,剛進福地的範圍,便已覺體內靈力流轉滯澀,禦劍不過須臾便要靈力枯竭,還不如雙腳行走來得快。
漓望宗弟子已經久未嘗試過步行,實在難忍。
“你放開我爹爹!你這個大壞蛋修士!”茜茜急出哭腔,撲過去扒住持劍的刀疤臉,衝著他的大腿一口咬下。
“啊!小兔崽子。”刀疤臉吃痛驚呼,抬腳將莎茜飛踹出老遠。
劇痛之下,莎茜一張小臉煞時由紅轉白。
“修士饒命!那處小洞天就在附近了!大家不能禦劍和時時滯澀的靈力就是最好的證明啊!!”沙伊達不顧脖頸間的疼痛,跪地連連懇求,隻希望刀疤臉放過莎茜。
刀疤臉冷哼一聲,再一腳踹倒沙伊達,提起劍朝莎茜走去:“先把這小崽子一隻手砍了,看她老子還敢耍什麼花樣!”
“虞師弟不可!”漓望宗弟子連忙出聲阻攔。
“這世間就沒我虞正念做不得的事!”
“正念?叫著這麼正氣凜然的名字,做這麼滅絕人性的事,你漓望宗弟子還真是了不得啊!”銀鈴般的女聲自空中傳來,話語間滿是譏諷。
漓望宗眾人朝空中望去,不少人頓時驚恐地喊出聲:“是寧知!”
“這個祖宗怎麼又來了!!!半月前不是剛在青山鎮遇見過嗎?!”
“快走!彆惹這個妖女!”
莫名就成了妖女的寧知:???
“有沒有可能,我就是跟著你們來的?”寧知踩在溫故的劍上,笑眯眯道。
“不慌,此處靈力流轉滯澀,他二人禦劍定然支撐不久!”
“是嗎?”寧知一笑,“那你們儘管試試。”
“但在我靈力耗儘之前,那個虞惡念,可要吃點苦頭咯。”她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虞師弟快回來!彆著了這妖女的道!!”
“啊!!虞師兄快跑,這妖女又準備扔食物了!!!”
在漓望宗弟子的陣陣吵嚷聲中,隻見一連串的食物自寧知指上乾坤戒中冒出,寧知隨意點了其中一個海碗,那海碗便旋轉著放大,朝虞正念急速飛去!
虞正念本想將莎茜拿捏在手中,可被來勢洶洶的海碗封了路,不得已隻能調轉身形向右而去,打算繞過海碗。
“真是可笑,一個劍骨,卻不修劍,平白用什麼食物做攻擊手段!簡直丟人現眼!”虞正念對寧知可是恨得牙癢癢。
作為劍修,寧知的天賦是多少人連想都不敢想的驚豔,她卻任由天賦這樣流失、浪費!
“明明可以一劍破山河,你卻在用這雙手乾什麼?做菜?”虞正念嘴裡狠狠道,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陡然睜大了眼。
旋轉著的海碗體積再度暴漲,絲滑的麵條自碗裡飛射而出,朝他纏來!
虞正念修了幾十年的道,就沒見過會自己動的食物,一時驚駭之下,隻本能地提起劍亂揮亂砍,失了平日裡的章法。
這般無甚威脅的攻擊力,被靈活的麵條左騰右閃躲過,纏至虞正念腳下,竟是生生將他自下而上裹成了一個繭!
這麵條做成的繭看上去並沒什麼殺傷力,卻將虞正念包裹其中,不得動彈。
漓望宗弟子望著這詭異的一幕都有點不會了。
提劍都不知該不該刺,若是一劍刺上去,麵條這麼軟,刺傷虞正念怎麼辦?
可若是不刺,又顯得他們有點傻。
好難,漓望宗弟子不會了,有沒有人能教教他們該怎麼辦。
怎麼每次遇上這個寧知,一場打鬥都會變得啼笑皆非,這就是食修嗎?
就離譜。
“少在這兒放狗屁。”寧知不知從哪兒摸出一把肉串,一邊嚼吧一邊怒斥。
而禦劍的溫故也是麵無表情,接過串一同嚼吧了起來,熟練得不像話。
“他們這是……在補充靈氣!”有腦子靈活點的弟子先看出來了。
“……食修真的好過分,這還怎麼打?”還有部分弟子直接開擺了。
“這還算好的了,你是沒看到上次在青山鎮,她那個臭豆腐的殺傷力,剛掏出來就熏暈了好幾個煉氣期的師弟。”
“該說不說,這麵條做得好香啊,我都餓了……”
“我也是,我還沒完全辟穀呢,來這裡多日,連碗靈米粥都沒得喝,現下靈海已經乾涸了,為什麼寧知能有那麼多食物啊……”
眾人眼巴巴望著吃得噴香的寧知,已經完全忘記還有個被麵條纏起來的虞正念了。
溫故終於啃完手裡的肉串,禦劍將寧知送至地麵,頗興奮道:“她們食修是這樣的,兄弟要不要考慮跳槽來我們琉月宗當食修啊。”
沙伊達趁著眾人不注意,跑過去將莎茜扶起,緊緊護在懷裡,一迭聲向寧知道謝。
寧知把麵條……啊不是,把虞正念扔到漓望宗弟子前,跋扈道:“快滾快滾,我這兒食物一大堆,除了控製係的,還有能傷人的,要是想試試,你們就儘管來。”
虞正念被麵湯掛了滿頭,狼狽至極,臊紅著臉往自己身上使淨訣。
可越著急越是遇上靈力阻塞,一連試了十幾遍,才成功釋出,一通操作下來已經根本沒有和寧知打對台的心氣了。
“哼,等暨南師弟到了再收拾你,且看你還能囂張到何時!我們走!”虞正念扔下這麼一句便連忙帶著師弟師妹們走了。
寧知訝然,她一出宗門便直奔漓望宗而去,在漓望宗附近瞧見這群出來找洞天福地的築基期修士小分隊,尾隨著他們一路向西來到這片沙海。
滿打滿算距離北境福地開啟不過二十餘日,蘇暨南這就取完刀要過來了?
原著不是寫三個月後他才來嗎?還是因為她的到來,讓劇情提前了?
寧知陷入沉思,一下多了幾分緊迫感,她不能再遊蕩下去了,得趕在蘇暨南之前找到那位白鶴真君留下的福地才行。
“謝謝大姐姐救我。”莎茜被沙伊達牽著過來朝寧知道謝,小姑娘紅著臉偷看寧知,小聲道,“姐姐,你長得很好看,像仙女一樣。”
寧知一愣,蹲下身去直視著莎茜笑吟吟道:“小姑娘嘴巴真甜,姐姐送你點食物好不好?”
“你喜歡吃什麼呀?甜的喜歡嗎?棒棒糖?糖葫蘆?”寧知說著抬起頭,瞧了一眼沙伊達還在流血的脖頸,又道,“什麼吃的可以止血來著……”
沙伊達捂著脖子朝她深深鞠躬:“修士救了我們父女二人,大恩無以回報,實在不敢討要修士的寶物。”
“也不是什麼寶物啦,就是我自己做的一些吃食而已。”
沙伊達卻不認可:“從未聽聞過修仙界有誰做的食物,能有如此奇特的功效,修士這是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的路,既能走上這條路,便莫要小看自己。”
“三十年前,我在沙海深處,有幸偶遇一位大能,那位大能便對我說過‘食之道,無窮儘也’,我想他若是得知這修仙界如今真有了這樣一位能賦予食物莫測能力的修士,一定也會倍感欣慰。”
“修士之恩,無以為報。煩請修士同我歸家,家中還有一些珍惜藥材,也許修士有用。”沙伊達說著又朝寧知鞠了一躬。
寧知望著眼前憨厚實在的漢子,笑道:“就不去你家啦,我們還得去找你口中那位大能的福地呢。”
沙伊達一愣:“你們也是來找福地的?”
溫故道:“我們和漓望宗不是一夥的,也絕對不會強迫彆人帶路的,你們彆怕啊。”
沙伊達見溫故誤會了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恩人想去,我自然應當帶路的!隻是這福地每次開啟的時間、契機、地點都變幻莫測,我也是在無能為力,隻能帶著他們在這一帶碰碰運氣,所以才會惹惱了那位修士。”
“才不是爹爹惹惱了他,是他本來就壞。”莎茜嘟起嘴,不開心道。
“兔崽子,我就說你在耍我們,果然如此!”虞正念的聲音陰惻惻傳來。
寧知回頭一望,隻見漓望宗一行人擁著一對俊俏的璧人去而複返。
“寧知,當真是好久不見。”蘇暨南冷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