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大哥戰死了,不會回來了,我們……(1 / 1)

北疆第一小幕僚 尤檸 4683 字 10個月前

北方的冬天黑夜很早,夜幕降臨,薑硯澄偷偷在院內觀望一圈,確定醫仙走後大家都在爺爺的床榻邊忙活,打算前往柴房偷點吃食。

馬蹄的聲音由遠及近,她停下腳步,隻見一個將士從馬背上下來,鐵蹬子的碰撞聲刺痛耳膜。

“女眷退避,男丁出來接信!”

是邊疆作戰的軍爺,薑硯澄趴在牆角,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消息。

三叔長叔攙扶著爺爺出來,爺爺不時輕咳,待那將士說出下文。

“今日點兵,薑書錦遲遲未到,將領尋他多時未果,疑其亡故泯於戰場,故通知其家人,我軍在此悼念英烈,望你們莫要繼續掛念,早日走出喪親哀愁。”

爺爺猛地咳嗽,兩腳一軟,差點暈厥:“錦……錦兒死了?那我薑家豈不是還要在這裡多待上個兩年?”

“軍爺,軍爺,”長叔一把抱住將士的手臂,哭了起來,“能不能念在錦兒作戰這一年,讓我們回家的日子提前一些呐!”

軍爺隻是退了一步:“軍中無此規定,望你們保重。”

說罷,他便再登馬上,駕馬而去。

薑硯澄心裡一驚,竟沒來由地難受抽搐,一抹眼角,竟潤濕了手指。雖然這親哥哥對原主很好,但薑硯澄此刻卻因為另一件事心慌,哥哥一死,她在薑家再無靠山,隻怕……

果不其然,三叔歎了口氣:“如今這從軍方才一年,不滿三年,本是五年的流放刑期如今絲毫未減,我們如何才能捱過?怕是全家都要折在此地了。”

長叔聞言,一邊撫摸爺爺脊背為他順氣,一邊添油加醋道:“那二房就是個禍根,您彆心軟了,如今一天比一天寒,咱家的吃食已經見底了,趕緊殺了二房家那兩個小的,將她們的肉凍起來以備不時之需,否則我們將難以度過這個寒冬啊!”

寒風適時吹過,薑硯澄打了個哆嗦,不知是因為北疆這沁骨寒涼的冷意,還是屋內人涼薄所言。

爺爺遲疑不決後竟還同意了。

“唉,那便依你所言,雖然我於心不忍,但彆無他法,也是無可奈何啊。”爺爺長歎一聲,衣料與草席摩擦的聲音刺得她耳根疼,薑硯澄不敢耽擱,立馬去了燒火做飯的柴房。

“二丫頭!”

大嬸從燒火做飯的柴房趕過來把她攔住:“沒想到你真能尋到醫仙,區區幾針便生死人肉白骨,爹他現在已經沒事了。”

薑硯澄客套笑笑:“沒事便好。”

“這次多謝你了,”大嬸憨厚撓頭,眼神卻不敢和薑硯澄對視,似乎心有愧疚,說道,“不過醫仙說爹他還是要想辦法驅除體內寒氣,正好還有三兩塊薑,我便為他熬些薑湯,你幫我看管著鍋。你也累了,我知道娘她在燒火的秸稈下偷偷埋了個雞蛋,你便去吃了吧。”

“裝鍋碗的櫃子裡還藏著一些風乾臘肉,你將覆在上麵的草杆移開,便能看到,你和小清偷偷吃些。”

薑硯澄聞言點頭,卻沒接話。

眼見大嬸轉頭又要去忙著灑掃,薑硯澄還是叫住了她。在原主印象裡,大嬸和三叔唯二兩個可靠的親戚,在自家還沒做官時,隻此二人伸手援助。

不過經過今日一事,三叔在富貴之時助她,饑餓之時又能提刀殺她,實際上偽善至極,趨炎附勢,不是能深交之人。但大嬸尚餘良心在,終不忍她在薑家繼續深陷,於是道:

“大嬸子,長叔非良人,若有朝一日能離開茫茫雪鄉,你便走吧,不要將自己禁錮於薑家。”

大嬸聞言一愣,停在院子裡,隻搖搖頭:“夫為妻綱,縱使我心知肚明,也隻能認命罷了。”

薑硯澄進了廚房,發現灶裡的火仍未滅,裡麵的薑湯咕嚕氣泡,整個屋子蔓延著薑香,翻騰的熱氣溫暖如春。

“二姐姐!”

被這麼冷不丁一叫,她急忙低頭去看,果不其然,在灶台邊一個小男孩探出頭,招呼她過去:“這邊兒熱乎些!”

薑硯澄隨著他過去,輕輕蹲下,灶子裡的火光溫暖著她的臉頰,映得她眼睛亮晶晶,瞳孔裡的光芒隨火焰搖曳,更填生動靈性。

這是她的弟弟薑墨清,家裡人都叫他小清,本來正值生長期的男孩子因為饑餓奔波瘦得形銷骨立,也許是和原主共情,薑硯澄心裡頓然一疼,伸出手撫了撫他的臉頰:“苦了你了。”

“不苦,等大哥從軍滿三年回來,我們家就能將功贖罪,戴罪立功,結束流放重回京城了。”男孩的眸子亮亮的,滿眼都是希望,抬頭望著她。

薑家二族共有三個子女,隻薑硯澄自己是女兒。大哥在流放途中從軍,隻要隨軍戰爭三年期滿,就能將本來五年的流放期限減為三年,將整個薑家拽離苦海。

但如今,他已經不在了。

“大哥戰死了,不會回來了,我們沒有家了。這裡不是我們的家,他們隨時會吃了我們,收拾收拾,和姐姐走。”

小清臉上的笑容凝滯,眨眨眼睛:“怎麼,怎麼會……”

薑硯澄心知時態緊急,雷厲風行,隨手扯了個布袋,把能帶走的食物全都打包,根據大嬸的指引帶了些葷腥,扯著小清急匆匆回自己房間。

小清隨她匆忙回房,見她匆忙卷起自己的行李,掉了幾滴眼淚後便用臟兮兮的小手把它抹掉,紅著眼睛跟著她忙活,幫她遞送東西,助她早日收拾好行李。

“二姐姐,我們逃去哪兒?”小清被她牽著手,回過頭見小草屋已消失在視野中,兩人隻借著月光,在雪原中緩緩行走。

“不知道。”薑硯澄看著滿天風雪,似乎哪個方向對於她來說,都不是良好的歸處。

“那我們慢慢往京都走吧,”小清嘟起嘴巴,眼皮耷拉下來,“我想回家了。”

薑硯澄聞言,把收拾好的衣服被褥包好,走過來摸了摸小清的頭顱:“好,那我們往南走。”

風雪載途,凜冬清寒,此時已是夜半,二人偷偷從薑家逃離,走到東方紅日初升,天色泛白,方才鬆下警惕,尋了個破舊的廢棄無人草屋,住進去小睡幾分。

薑硯澄從背包裡掏出雞蛋,把它撥開分成兩半,待小清睡醒喂給他,兩人便趁著日上三竿趕路。此刻溫暖,天色大亮,映得路上的雪閃閃發光。

之前天色灰蒙黯然,如今終於紅裝素裹,兩個人心情變得大好,滿懷希望地上路,就算天氣大寒,卻也能熬。

誰知,這大好天光下,變故再生。

林中潛伏著的一群饑民一擁而上,眼看著他們如餓狼般向孱弱的自己撲過來,薑硯澄急中生智把口袋裡的米餅全部撒出來,散落一地。

難民們許久沒見過吃食,如此一番,都殺紅了眼,撲向那二三米餅,纏鬥起來。薑硯澄哪兒見過這陣仗,隻覺震撼,趁著幾人亂戰撕扯,抓緊領著小清逃了。

現在兩個人連吃的東西都沒有了,薑硯澄一邊故作堅強領著小清走,一邊埋怨係統埋怨穿書埋怨天崩開局。

她隻是一個被壓榨的社畜大學生,現代過得都那麼慘,好不容易穿越,讓她做個將侯之女風光度日不好嗎,為何還要慘遭流放,生死難料啊?

北疆的風雪的回答隻有寒冷和迷茫。

“二姐姐,我們如今是不是無路可走了?”小清的步伐肉眼可見地降了下來,本就瘦弱的身軀此刻凍得發紫,聲音也比之前弱了幾分。

薑硯澄沒說話。

似乎,真的無路可走了。

【叮咚——】

清脆的鈴聲在耳邊再度響起,她即刻停住步伐,陽光在她眼底灑下星星點點的光亮。希望之火再次被點燃,曾經讀書時她尚不知久旱逢甘霖究竟有何可喜,如今她終於理解,感同身受。

【宿主,恭喜您在之前的困境中成功存活,現係統檢測到您再次麵臨生死難關,激活人才導航二段技能!】

原來技能還可以升級。

【您將能夠看到周圍人所具有的才能,請您好好利用他人的才能,成功度過難關!】

說完這句話後,機械聲音消失,任憑薑硯澄如何呼喚都不再出現,仿佛從未存在過一般。

可是這荒郊野嶺,大雪連天,周圍連人氣都沒有,這個技能似乎毫無用武之地。

“小清,那邊有座破廟,我們先去歇——”

她話音未落,回頭暼去小清一眼,便見剛長到自己肋骨的男孩頭頂冒著金光,在那光芒中隱隱約約閃耀著幾個金字——

擅彈弓,眼疾手快,反應敏捷。

“二姐姐,那我們先去歇息!”小清見薑硯澄看自己的眼神凝滯,心生疑惑,“誒,二姐姐在看什麼?是小清的臉太臟了嗎?”

說罷,他便用手用力抹了抹自己的臉頰,攤開手打量著手心,小聲嘀咕:“也沒有臟東西呀……”

薑硯澄看著小清的樣子,由衷發笑:“小清,你會玩兒彈弓啊?”

小清聞言,立馬點頭,像被肯定表揚般昂起頭顱,似乎特彆驕傲:“姐姐你忘了,以前在府上我還幫你打過執迷於你的紈絝呢!”

薑硯澄努力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記憶裡似乎確實有這麼一段,當年那紈絝硬是在家養了滿月才將臉上的紅瘢養好,之後便將薑硯澄視為活閻王,再也不敢靠近了。

方才她收拾行李時,還以為這彈弓隻不過是小清的玩具,沒想到如今她眼珠一轉,它倒成保命的東西了。

薑硯澄把彈弓掏出來,遞給小清,望著眼前的一片林子,道:“等天晚姐姐再帶你回破廟休息,我們先去林子裡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好吃食。”

小清點點頭,後知後覺又搖搖頭:“林子裡能有什麼吃食?”

“說不定運氣好,就叫我們碰見了。”

實際上,兩個人運氣確實不錯,小清一眼便看到隱匿在林中的雪兔,隨地撿起石子,用彈弓竭儘全力打去。

雪兔被精準地打中頭顱,暈厥過去。

兩個人歡欣雀躍把被打中腦殼的兔子拎回寺廟,此時天色已晚,但二人卻並不害怕,終於有肉類能夠充饑了。

晚來天欲雪,佛堂清寒,兩人特意避開了神像前麵的空地,為表敬畏轉到屋子後麵,在神像背後想儘辦法解決這隻兔子。

薑硯澄看著地上的一堆草秸稈,犯了難,轉頭看向小清:“這……鑽木取火?”

“二姐姐不會沒帶火石和火鐮出來吧?”

看著小清天真的表情,薑硯澄局促地咽了口口水,咳嗽兩聲:“原來你們用這個生火。”

於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看著麵前的兔子,束手無措,總不能食生肉。這種野味體內說不定有什麼細菌,對身體不好,若是吃壞了反而更糟心。

“吱呀——”

寒寺的門不知被什麼人推開,兩人瞬間噤聲,躲在神像後麵悄悄打量來人。

月色入戶,原野明月高懸,他的影子被映在地上。寒風入寺,吹起他腰間佩帶,依稀可見是個身影頎長的人。

“滋啦”一聲,火光迸射,他輕鬆生火後掏出懷裡的香,點燃插入佛前神龕,雙手合十,閉上眼眸虔誠獻禮。

“二姐姐,”小清趴在薑硯澄耳邊,小聲輕言,“他看起來不是壞人,我想向他求柱香,燃給大哥,以求大哥來生安康喜樂。”

薑硯澄卻沒回話,雙眼直直盯著來人頭上泛著的金光,上麵寫著八個大字——

驍勇善戰,英膽淩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