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 離開第二字幻境(1 / 1)

該做的做完,曲向竹走進食堂的一瞬間臉都綠了。

今天的午飯是狗肉燉菜。

昨天那股奇異的香氣又不要命似得直衝人天靈蓋頂,但不同的是,曲向竹今天卻覺得其中摻雜了一股很難聞的味道,就像化工合成的香精似的。

1號和薑崇卿早上什麼都沒吃,然而1號隻是麵色沉了沉,立刻道:“離開這裡。”

曲向竹轉頭就走,他可不想今天再挨拳頭。

隻是身側的薑崇卿卻身形一頓,雙目直愣愣地朝著打飯口走去,曲向竹和1號立刻伸手去攔,未成想這姑娘的力氣竟然出奇得大,一下子便掙脫開來。

薑崇卿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很急,似乎生怕彆人搶了她麵前那碗燴菜湯。

不等兩人進行下一步反應,一道墨綠色的影子從薑崇卿衣領裡側鑽出,速度極快地劃破空氣衝到那碗狗肉燴菜前,一擊將那碗敲破。

曲向竹和1號趁著薑崇卿發愣的功夫,上前將人架回了宿舍,總算是沒出什麼事。

1號站在窗前,注視著走入食堂的審判者:“審判速度加快了。”

今天狗肉對於人的迷惑作用顯然增強了,但凡走進食堂沒有第一時間退出來的人,恐怕都難逃一死。

“不是說第二字不會做這麼絕嗎?”曲向竹對於吃不上飯這件事頗感憤怒。

“……”1號沉默著搖頭,顯然他也不清楚為什麼這一字審判這麼刁鑽,不確定猜測著,“運氣差?”

曲向竹不著痕跡地停止這個話題,轉而問道:“那墨綠色的是什麼東西?”

“婆娑,薑崇卿的聖靈,屬蛇。”1號回答。

曲向竹說:“蛇?沒見她召出來用過呢。”

1號為床上的薑崇卿掖好被角,起身道:“婆娑應該是在第一字受了傷。”

“怎麼第二字也沒見你的貓?”曲向竹現在才注意到。

“很複雜,可以理解為需要調養生息。”1號抬眸看他一眼,催促道,“先休息。”

下午,1號叮囑曲向竹看好薑崇卿,一個人出門說要去一趟圖書館,曲向竹猜測應該是為了跟鄭校長見麵而做點準備。

不出所料,晚飯還是那副老樣子,而薑崇卿也遲遲沒有醒來,曲向竹端詳著那張連睡著了都不自覺繃緊的臉,又想到她乾瘦的體格子,曲向竹不確定:“該不會是餓暈了?”

剛進門的1號輕歎口氣:“明天你們彆去了,看好她。”

曲向竹轉頭注視著他的臉,試圖從中找到一絲疲憊,但哪怕1號這麼久沒進食又獨自奔波了一下午,神色仍然是那熟悉的平靜和淡然,曲向竹適當地提醒:“不是長久之計。”

1號拍拍他的肩膀:“明天,最後一天。”

一夜過去,天辰一高除去起霧時候一直都是晴天,這一天卻破例是個陰天。

黑沉沉的雲壓著,厚厚的雲層幾乎要立刻塌下來似的惹人不安。

晨會是曲向竹背著薑崇卿參加的,曲向竹數了數,發現審判者除去他們三個,隻剩了齊芝和那個膽小的紅袍男人。

可惜這男人沒派上用場,就讓他這麼混過去了。曲向竹如是想著。

晨會過後,1號便獨自去赴了約。

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太多,據說高超發揮了不小作用,提供了搬倒他老爸的關鍵證據,再經過鄭校長的一番運作,趕這天中午,就已經來了相關人員帶走了孫校長和鄒榮一乾人。效率之快令人興歎,想必那個鄭校長也是厚積薄發了。

自從孫校長被帶走,學校裡的老師們突然人間蒸發似的全都不見了。

“法條生效了。”曲向竹說道。

“嗯。”1號淺答了一句,他現在終於鬆了一口氣,輕輕捏著眉間的鼻骨。這幾天的勞累又加吃不好,即使是個鐵人也該覺得疲憊了。

“審判淵還沒出現。”曲向竹是昨天跟齊芝聊天才知道,那個離開幻境的東西叫做審判淵。

“等晚上。”1號回答。

曲向竹不太明白他的意思,1號了然,將薑崇卿借來的那本《十三站》遞給他。

十三站,是人生一輩子要走的十三站,其中一站叫做惡犬嶺,裡麵有數不清的“不語者”。

傳聞惡犬嶺是在午夜時分現世。

漫山遍野都是饑腸轆轆的惡犬把守,這些惡犬都是被虐殺或因各種各樣的原因因人而死的,由於命不該絕而特意被允許流連在此,有朝一日得到機會報仇雪恨,以此了卻心願,再之後便是轉世投胎也好、駐守幫助同伴報仇也罷,都任由其選擇。

這是最開始的惡犬嶺,再之後由於人類殺孽太重,便又加入了煞貓等等,這些不會說話的動物被統稱為“不語者”。

而一般背負了孽債的人,遵循命運因果,一定會或早或晚地進入惡犬嶺。到那時,不論在外頭是多麼有頭有臉的人物,又或者多麼不起眼的市井小民,隻要是虐殺過貓狗動物的人來到這裡,就一定沒法活著出去。

而死法往往取決於這人生前的做法,他做得狠,就以同樣的方式死得慘,做得惡多,就死了再活多死幾遍,直到將所有的罪孽都贖乾淨了,才會徹底結束。

隻有跟他們同樣痛苦,才能算得上為自己的所作所為道歉。

曲向竹看完相關的內容,歎息著輕輕合上書:“勿以惡小而為之,因果報應循環,欺負不會說話的動物以為自己逃得掉法律的製裁,卻想不到還有這種必然的結局在等著懲罰他們。”

說完,曲向竹猛地意識到,鄒啟明隻對動物肆意發泄惡意,雖然經常欺負同學,但不對人下死手的原因並不在於他內心多麼善良,而是法律的準繩在阻止他作惡的手。

因自己的強大而藐視不如他的人——對於鄒啟明來說,他根本不是在乎彆人的命,根本上是不願自己去坐牢罷了,他隻在乎自己。

高超所說的希望成為一名法學者的含義,原來是想要為所有的動物立起一道生存的屏障,讓惡犬嶺少有幾隻冤魂,讓惡人多一分忌憚。

人類的一念之間,對於那些動物來說,卻是關乎性命的生死之間。

那是圖書館任何一部法典裡都缺少的一條——動物保護法。

1號語氣輕飄飄的,他看著床上熟睡的薑崇卿,強打起精神說了句:“人總是立法來保護權益,卻忘了人性也是作為人的權益之一。”

高超想立的法,保護的不僅是不語者,更是人心裡那片不受汙染的方寸之地。

“你說,新的校長會變成過去的孫校長嗎?”曲向竹難得地帶入幻境的世界觀去思考。

“不知道,”1號回答,“但總要試試。”哪怕他們都不知道,如果他們離開了幻境,這裡的一切是否還會存在。

曲向竹看著1號麵色實在是不好,勸到:“高冷哥,你要不去歇會兒,我總感覺你也快變成這學校裡的鬼老師了。”

估計實在是太累,1號沒再去注意曲向竹的用詞,點點頭回了自己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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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剛剛撤走最後一絲光線,與平時寂靜的夜晚不同,一聲長長的犬鳴哀戚悲愴,一時間,天辰一高所有的燈全部打開,隻是這燈色不是明亮的白熾燈,而是幽幽的綠色,幾乎是將整個世界蒙上了綠色的濾鏡。

曲向竹背起薑崇卿,跟1號彙合後來到了操場,那薑崇卿原本的隊友非常機敏,見他們三人在操場等待什麼,齊芝也不緊不慢地跟著,便立刻動身前往。

操場上夜風習習,曲向竹竟然覺得有點愜意——如果畫風彆那麼嚇人的話。

宿舍樓裡成群結隊地走出一隻隻死狀千奇百怪的貓狗,有的皮膚被剝掉了大半,眼珠子掉到了嘴旁邊,有的捧著自己的內臟器官……大部分都是肢體殘缺不全的。

隊伍的最中間,是神情呆滯的鄒啟明,他跟隨隊伍機械地走著,直到走到了操場中間,這才驚慌失措地看著周圍瘮人的一切,明明大部分動物的眼珠要麼渾濁要麼幾乎垂到腳邊,鄒啟明卻莫名其妙的覺得他們都在瞪著他。

“不,不不不,我,我做噩夢呢吧……”鄒啟明晃著腦袋,嘴裡喋喋不休地寬慰著自己,“不不不,這這,這都是假的……”

高超出現了。

這一次,他的身側跟著一隻漂亮的卷毛小狗,勻稱修長的身軀如高超說的一樣美麗,她的眼睛濕漉漉的,一瞬不瞬地盯著鄒啟明狼狽的身影。

鄒啟明突然意識到什麼,他噗通一聲跪下,淚流滿麵瘋了似的磕頭:“高、高超,我,我錯了我錯了,求你放我一馬,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哪裡見得到鄒啟明白天那副囂張跋扈的樣子,那張鼻涕眼淚糊一臉的樣子真是分外惡心。

高超表情毫無波瀾:“你真的知道錯了嗎?”

鄒啟明先是一愣,繼而瘋狂點頭:“我我我,我知道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高超:“不,你沒有。”

話音落下,鄒啟明身側的幾隻狗分彆上前按住他的頭和四肢,緊接著,如同有一把隱形的鋒利的刀劃過一般,鄒啟明驚恐地慘叫著,他的肋骨下出現一道劃痕,那劃痕一直劃到了他的肚臍眼才停下。

一切都沒有結束,他的肚皮撕拉一聲被徹底撕開,裸露出裡麵的內臟和冒著熱氣的鮮血。

那個視頻裡出現的程序一步不落地在鄒啟明身上過了一遍,場麵之血腥實在是超出了曲向竹的承受範圍,他默默閉上眼。

不知過了多久,鄒啟明的慘叫聲終於停止,他身下那灘巨大的血泊漸漸由血紅色變為黑藍色的深淵。

“審判淵出現了。”曲向竹先將那本《十三站》丟了下去,見那書並未沉下去,曲向竹撇撇嘴,“看來不是道具。”

審判淵旁邊,散落一地的內臟被組裝在一處,撕裂的皮膚重新聚合,鄒啟明氣若遊絲地哀求:“對不起……放了我吧……我再也……”

高小花沒聽他的祈求,就如同當時的鄒啟明沒有因為她的哀嚎放過她一樣,一種新的死法又展現在鄒啟明的身上,哀嚎再次響徹天辰一高。

齊芝最先收回目光,第一個跳下深淵離開。

1號的頭發被風吹得微微有些亂,他說道:“法庭見。”說罷,1號保持著一貫的優雅,輕輕踏進審判淵。

“不是,你是真放心我帶著薑崇卿啊,”曲向竹嘀咕著,他將身上的薑崇卿往上寸了寸,“算你運氣好遇到我這種好人……”

……

紅袍男人趕到操場時,其他審判者都已經離開,他望著平靜的審判淵,驚喜之色溢於言表。

可就在他衝過去想要離開時,卻有一隊麵目全非的可怖貓犬圍了上來,漫長而痛苦的夜晚,幸好有他為鄒啟明作陪……

審判淵裡的《十三站》無風自動,頁碼張張翻過,最終停留在惡犬嶺一章的其中一頁,最後一句寫著:虐殺過貓狗的人進入惡犬嶺,就彆想活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