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向竹早晨是被一陣尖叫聲叫醒的,他慢悠悠醒了醒神,這才出門去看看情況,剛一開門就被一股濃鬱的血腥味衝了個激靈。
其他人都到了,見曲向竹來,給他讓了個空子。
房間的最中心是一具被人開膛破肚的屍體,屍體的下半肢被全部折斷,露出白色的骨頭。盛滿血的腹腔裡泡著屍體主人的內臟和眼珠,折斷的下半肢被硬生生插進了肋骨的縫隙中,那張因驚恐而張大的嘴裡塞著他的十根斷指。
由於鼻子部位被直接砍了下來不知道丟在了哪裡,曲向竹又沒有特意記過誰住在哪個房間,他都認不出這人是誰,隻認得出他身上的紅色長袍。
曲向竹第一反應是去查看那個第二天被嚇破了膽的紅袍男人,刷開他門的時候,那男人正縮在屋子的角落裡,頭埋在雙臂間,哪怕聽見有人進來也一動不動,若不是他的呼吸聲無比粗重,曲向竹幾乎要懷疑這人已經死了。
見死者不是他,曲向竹將門帶上又回了那間死了人的宿舍。
另一個紅袍的姑娘正掩麵哭,她比較害怕屍體,糾結了半天才敢湊上前,一看是自己的同伴,立刻抽抽搭搭地哭起來。
來自黃色法庭的一個叫齊芝的姑娘替她擦了擦眼淚,問道:“你們昨天都做了什麼?是做了什麼違反師生守則的事情嗎?”
那姑娘抽噎著:“沒,沒啊,我們就在學校裡檢查線索,師生守則都背下來了,沒有違反啊。”
齊芝耐心追問:“他死得比第一天的人還要慘烈得多,一定不會是什麼都沒做,你仔細想想,去了什麼地方,或者有什麼特殊的東西?”
在齊芝的誘導下,那姑娘漸漸平複了心情,認真地思考昨天做的事情,很快麵色微微一變,她說道:“我們昨天進了一個生物實驗室,那實驗室裡麵都是福爾馬林泡的器官,本來要走的,結果他發現裡室有一個特殊的標本,就——”她哭喪著臉指了指男人的屍體,“就和這個很像,但沒這麼嚇人,隻是裝內臟的容器是一個軀乾——”
隊伍裡一個人說道:“所以他是上手摸了?還是把那東西破壞了?”
姑娘搖搖頭,又是一陣梨花帶雨:“他什麼也沒做,他隻是跟我炫耀,他說他以前也這麼乾過,還把斷肢插進肋骨裡麵擺造型,他說這是一種藝術——當時嚇得我趕快離開了那個實驗室,他還罵我好半天說我是膽小鬼。”
齊芝否定:“不可能因為一句話就死的,仔細想想,還有什麼,這絕對不是死亡原因。”
那姑娘眼神裡一陣迷茫,又不確定地說道:“樹?操場後麵有個矮樹,明明就是普通的樹,但是可能是當時霧太大了,我說他看錯了,他偏不信,非說那是一隻狗。”
1號輕挑一下眉毛,示意她說下去。
那姑娘咽了一下口水:“他拿鏟子捅了一下,我什麼都沒看見,他非說裡麵流出來血了,我有時候很害怕他,他說有血流出來的時候莫名其妙地很興奮……”
曲向竹問:“他有說為什麼要拿鏟子捅一下嗎?”
她說:“聽他的語氣,應該就是覺得好玩。”
幻境內碰到這樣的事卻還覺得好玩,現實生活中應該是乾過跟鄒啟明一樣的事,這一字判決的原告是高小花,如果那姑娘和死掉的這人優先選一個殺,高小花自然會選這個男人。
這樣一來就能解釋為什麼這姑娘看到的是正常的樹。
曲向竹三人互相交換一個眼色。
曲向竹道:“等會兒晨會結束可以帶我們去看看嗎?”
那姑娘點點頭。
緊接著聽到晨會廣播,眾人沒想到,下破膽的那個男人竟第一個打開門衝了出去,看來害怕歸害怕,不想死也是真的不想死。
參加晨會之前,曲向竹和薑崇卿都去食堂拿了早飯邊走邊吃,唯獨1號沒拿,雖然他啥也沒說,但曲向竹一意孤行地猜測這人是嫌邊走邊吃不夠優雅,惡趣味上頭的時候人很難控製自己的行為——比如趁1號不注意給他嘴裡塞一個雞蛋。
今天大屏幕上是嶄新的“星期四”,晨會內容也有些詭異的變化。
高三年級主任上台例行發言的時候,他嘴角彎起一個不自然的弧度,用一種非常不自然的語氣說道:“今天,有同學沒有好好遵守師生守則哦——”
隨著拉長的尾音,女生宿舍樓上跳下一個身著校服的學生,她穿的校服背後是紅色的杠,是高三的學生。
“砰——”的一聲,那少女頭栽地重重砸落地麵,血液腦漿崩了一地,炸開一朵鮮紅的花朵。
場麵異常駭人,甚至有的血滴濺到了前排幾個學生的臉上,但所有的學生仿佛見怪不怪似的,表情並無變化,該說小話的還是在說小話,打瞌睡的還是在打瞌睡。
高三教導主任滿意一笑:“不遵守師生守則的學生,這種丟人的東西有什麼臉活著——”
後麵的屁話都不用聽,曲向竹立刻把有限的精力投放在正經的思考上。
晨會一散,所有人先去看了操場那棵樹,不出意料的是,看起來隻是一棵普通的樹。
分散後三個人在教學樓隨便逛了逛,在好幾個班裡都發現一個怪現象,那就是老師們似乎都不怎麼熱愛這份職業,要麼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要麼就是在大發雷霆。
在曲向竹看來,有些斥責辱罵學生的理由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無理取鬨。
最離譜的是,當時那個姓莫的物理老師,當著他們麵打斷了一根教鞭。
曲向竹突然就回憶起那根躺在櫃子角落裡的斑斑點點的教鞭。
他們路過一間錄製比賽公開課的教室時,稀罕地見到了認真授課的老師,正是前一天幾個人見到的一班那位翻臉比翻書還快的班主任,她臉上不自然的微笑和哄小孩似的語氣 像是個演技很差的演員。
這些老師似乎隻有在辦公室侃大山的時候才像個活著的正常人。
曲向竹饒有興味:“這個學校怪怪的,教師不想成為好的育人者,而是更想成為獲獎者——要麼諂媚校長,要麼評獎競賽——老師想要成為主任,主任想要成為校長……”曲向竹低低笑著,“真是有意思。”
所謂的愛護學生這一條壓根沒見有誰遵守過。
薑崇卿也發現了,她摸著樓梯口牆上掛著的師生守則說道:“師生守則很怪,有幾條完全沒有法條效力,我們有可能推測錯了這個幻境的法條。”
曲向竹突然想到了昨晚的事,問1號:“昨晚你說的送鄒家父子去死,直接動手風險太大了吧,或許有可能失去審判資格?”
1號搖搖頭說道:“用法條。”
薑崇卿認真思考了一下:“難度較高,目前已知的明確法條裡,他們不大可能會違反,再者鄒榮並不經常出現在學校裡,晨會也從沒參加過,可見天辰一高的法條可能對他沒用。”
曲向竹卻道:“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去一趟圖書館借書,教學樓裡看不出什麼了。”
第二條師生守則說了,每周要借閱一次圖書;雖然不確定這一條是不是法則,但還是不要違背為好。
再者,曲向竹堅信,審判內的任何細枝末節都不會是莫名其妙,一定有其中的線索和邏輯,隻是他們目前沒發現而已。
天辰一高的圖書館修得特彆具有人文氣息,八層的圖書館規模更是達到了普通高中不可能修的出來的地步,草草看了看簡介,這圖書館藏書量大得驚人,智能設備都一應俱全。
曲向竹嘖嘖:“這圖書館用宏偉來形容也不為過吧。”
1號大致瀏覽了一下,指著電子屏上的校曆藏館道:“先看看這學校底細。”
校曆藏館大概是最冷清的地方了,存放的大部分都是校報和學校成就,要麼就是曆屆學生檔案的紙質版,由於這所學校電子化程度較高,這校曆館實在是沒什麼可來的,因此書架上大部分的書都蒙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薑崇卿拿起一本名為《建校傳》的書:“這東西應該蠻有用。”
大致看了看,唯一一個引起曲向竹興趣的板塊是,這塊兒土地在建立天辰一高之前,叫做惡犬嶺。
據說是過去,這塊兒土地都是用來養戰犬的,養的犬種全是征戰用的惡犬,偶爾有幾次管理不當,出了事故,漸漸地傳出了惡犬嶺這個名號。
也正是由於這個名號,這附近的區域地價出奇的低,有關部門為了這塊地操碎了心,最終決定建立一所學校,於是將山嶺挖平,建起天辰一高,自此以後這塊土地的地價確實是水漲船高,也沒人再說什麼惡犬嶺的話了。
曲向竹指著“惡犬嶺”三個字道:“憑高小花的物種,我覺得這個東西是個知識點。”
薑崇卿點點頭,在圖書館智能導航上檢索了惡犬嶺關鍵詞,有一本叫做《十三站》的書是相關程度最高的,她道:“我去七樓借這本。”
曲向竹則是笑著表達要向51號學習,去借了一本《解剖學》。
兩人回到1號身邊的時候,他還在翻看校報和當地報紙,尤其是重點關注了鄒榮相關的信息和數據。看了大半天,最終卻決定不借了。
兩人不明所以,薑崇卿不解道:“這是什麼意思?”
1號回答:“機會用在刀刃上。”
曲向竹說:“確實,守則上說的一周借一次不知道是隻能借一本,還是至少借一本,這周還剩三天,留著機會查更精準的內容也不錯。”
“你有方向了?”薑崇卿反應很快。
1號點點頭:“法條有一半是失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