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棺 信息整合,效率最大化(1 / 1)

後院與整裝明亮的前院不同,這一方不受人重視的後院隻點了一盞燈,昏暗的光線縈著七口棺材,色調壓抑又古怪。

四方院牆似乎已經很久不經修繕了,堆著雜物的土隔間沒有門,可以直接地看到天花板時不時往下掉一兩顆土渣。

幾人推開單薄的木門進去時,有兩個隊伍裡的女生正往外走。

“彆忘了那個高中生的事,離遠點好。”

“剛剛我看還有個房間關著,興許還沒人檢查,咱們去看看。”

語畢,兩人目光掃向三人,認出他們是和曲向竹一起的人。

二人與他們擦肩而過時,其中一個編號為“9”的忍不住開口提醒:“裡麵都是棺材,你們小心。”

51號頓了頓,還是道了句謝。

二人走遠,卷毛眨了眨眼:“我們要不要告訴她們?畢竟這裡的棺材看起來不太夠用哦。”

如果是旁人說出主動進棺材這種話,卷毛和51號大概會以為他瘋了,但說這話的人是1號,便莫名地增加了可信度,即使他倆也不明白為什麼要進棺材。

對於是否要提醒彆人,1號並不發表意見,或者說,他不在意。

“幾點了?”

“從堂屋過來剛好看了眼時間,十一點半了。”51號答道。

“嗯。”

1號細細端詳著棺材,後院的棺材上落著一層土,木材也比前院中央那口要差的多,棺材板雖然沉重,但一用力就能推開。

大量的灰塵被掀起,在空中飛舞著帶來一股子陳舊的朽木味,混合著酸酸的不明氣體,撲在臉上感覺就像被什麼東西黏住了。

煤油燈探過去,依舊照不清裡麵,也是那種進不去一絲光的至暗。

1號指著棺材口,轉頭對卷毛示意:“你看。”

“什麼?”卷毛疑惑地湊過去,除了棺材更陳舊,味道更奇怪以外,他並沒發現什麼不同。

然而1號叫他來並不是指望他發現什麼,他修長的手用力一拍,將卷毛整個人推進了棺材。

驚叫聲都來不及傳出,棺材瞬間將卷毛吸了進去,棺材板發出先前那樣的沉重響聲,眨眼間便沒了聲響。

如果此刻曲向竹還在,一定會再送一個大拇哥給他。

1號用力推了推棺材板,發現無論如何用力也推不開時,便將目光放到了51號身上。

哪怕她年紀在1號麵前算得上阿姨輩,51號在與那道明明沒有任何情緒的目光對上時,仍然被麵前少年的壓迫感看得身軀一顫,訕笑著:“那個,我,我自己來。”

51號推開一個棺材板,想起什麼:“我去提醒一下那兩個女孩吧。”

1號不置可否,眸光掃過51號的背影,轉頭與房簷上眼瞳冒著幽幽綠光的黑貓對視一眼,雙方點頭示意後,才從容地躺進身邊的一口棺材。

51號再次回來時,院子裡已經沒了活人氣息,她不再拖延,鑽進了剛剛打開的那口棺材。

幾乎每個進入棺材的人都聽到了嘰嘰喳喳的一群怪手亂叫,1號在一群尖嚷的骷髏手中間顯得格外鎮定,他眼眸平靜地眨著,注意力全然放在腦內整合線索上,渾身上下也就發絲被腳底竄上來的寒風吹得糟亂了些。

或許是覺得無趣,骷髏手迅速地偃旗息鼓。

如果外麵能聽到棺材裡的動靜,就能發現1號的棺材是所有棺材中安靜得最快的那個。

約莫等待了半個點,什麼東西“哢”地一聲鬆了,緊接著一股潮濕的水汽從棺底湧出來,一直沉寂的棺材似乎與外部接通,能聽到一群什麼東西正在趕路,路過的各異聲線細細密密地講述著聽不懂的文字,艱澀怪異地擠入人耳。

“來了。”

1號話音落下,原本冰冷僵硬如石頭的身體忽然從內部散發出陣陣溫熱,一寸一縷地順著經脈攀爬到五臟六腑,一顆強勢有力的心臟再次恢複規律跳動,這種溫暖應和著心臟的節拍遊走到四肢,最終觸及皮膚淺表。

他唇瓣輕彎,合上眼皮獎勵自己一個好覺。

一整個所謂的“夜晚”過去,曲向竹再次醒來,是被如雷一般的劈柴聲驚醒的。

他驚惶地瞪開眼:“閻王爺明鑒!小生此生積德行善從未做過一次壞事啊!”

沒有什麼劈柴,更沒有什麼閻王爺。

那一聲巨響是他的棺材板被1號手中的斧頭劈開。

鋒利的斧刃停留在曲向竹的鼻尖上方幾毫米處,上麵反射著煤油燈黃色的光暈,曲向竹甚至能聞到那斧頭傳來的絲絲鐵味。

然而分寸把握得非常好,他一點油皮都沒破。

1號丟下斧頭,目光冷冷注視著他。

他身側便是卷毛那張令曲向竹嫉妒得扭曲的俊臉,再旁邊是神情關切的51號。

曲向竹盯著布滿繁星碎點的天空緩了緩,感到眼眶有種酸澀:“上一次這種視角被人看,大概是出生的時候吧,我想應該一個是爸爸,一個是醫生,還有一個是助產士。”

“閉嘴。”聽到如此抽象的發言,1號率先走開。

不巧,他沒興趣給曲向竹當爸爸。

曲向竹虛假地擠出幾滴淚,衝著他離去的方向痛哭流涕道:“嗚嗚嗚高冷哥,沒想到你如此麵冷心熱不求回報,救了我還不想占我便宜,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卷毛笑眯眯攔在中間:“我來當我來當。”

曲向竹忽視卷毛的嘴臉,果斷收住拙劣的演技。

活動了一下僵了一晚的筋骨,齜牙咧嘴地從棺材裡翻出來。

他求證似的看向堂屋的房梁,一片不知疲倦奮力燃燒的煤油燈照得視野很清楚,房梁上意料之中掛著神婆新鮮的屍體,又看著空蕩蕩的院子問道:“其他人呢?”

51號指了指後院的方向,隻見兩個女生互相攙扶著挪著碎步,看動作和表情就知道也是從棺材裡剛出來,她們身後是罵罵咧咧的胖男人43號和那個金絲眼鏡男。

“還有四個人呢?昨天那個膽子很小的女孩兒呢?”曲向竹數了數,發現少了四個。

他口中的膽子很小的女孩兒,就是剛來時也想要離開的那個,那女孩兒很怕黑,跟著與她組隊的男同伴寸步不離,一雙眼睛總是微微發紅,看得人總是忍不住憐愛一些。

仿佛是為了回答他的問題似的,院子裡莫名其妙又起了一陣風,吹來一股濃鬱到發臭的血腥味。

幾人目光順著腥臭味看向西側的一排客房,此刻兩扇門的門框底下,兩泊發黑的血跡已經開始微微凝固。即使表麵上看兩間房並無異樣,但單憑如此濃鬱的黑紅色血泊,房內發生了什麼不言而喻。

“看看吧。”金絲眼鏡男先發話了,他青著一張臉挨個拉開兩扇門,眾人看著屋內慘不忍睹的景象都倒吸一口涼氣。

屋內一切陳設都潑上了一層飛濺的血跡,肉泥和著骨頭渣均勻地附著在天花板和牆壁上,就像攪拌機打碎的肉沫黏在機器壁上。

隨著木門帶來的顫動,幾滴肉泥啪嘰啪嘰地滴了下來。

連51號這樣見慣了屍體的法醫都忍不住捂住了嘴,更彆提其他心理素質較差的人,金絲眼鏡男更是因為距離較近,生理性地吐了一地酸水。

曲向竹乾嘔幾下,旋即捏住鼻子上前將木門都合上,麵對其他人詢問的目光,他捂著肚子:“正對著堂屋,開著門我吃不下去飯。”

“你還要吃飯???嘔……”一個女生詫異問道,還沒說完話就忍不住又乾嘔起來。

“你們不吃嗎?”他指著眾人腳下的土地,“難道你們沒發現,你們連吐都吐不出來東西了嗎?”

1號頷首:“該吃了。”

眾人來到這裡開始就沒再進食進水過,爬山趕路什麼的都很耗費體力,又加上一夜過去,幾個人的臉色都如菜一樣泛著青色,肌膚透出的青黑色混著蠟黃,簡直跟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似的。

如果再不進食,麵對如此高強度的精神衝擊,恐怕都撐不到提交判決書的那一天。

剩下來的八個人圍坐在飯桌前,曲向竹撥開斜上方晃來晃去還時不時拿腳拍他一下的屍體說道:“要不還是先把神婆婆放下來?我心裡有點涼。”

將屍體平放在地麵上,曲向竹忽然想起那隻黑貓,他四處張望著:“1號,你的黑貓吃啥,我看這裡也沒有貓糧。”

1號沒搭理他,將一張紙拍在桌麵上:“線索共享,效益最高。”

43號先拿起思維導圖,看了半天,一張油臉一皺:“寫的什麼玩意?”

曲向竹笑嘻嘻抽過:“我來我來,我高三,是人類智商巔峰期,還是文科生,我最擅長看思維導圖了——”

他皺著眉琢磨了半天紙上龍飛鳳舞的字跡,看著其餘人期待的目光,又看了看優雅進食的1號,肚子適時地發出“咕嘰”聲,曲向竹坦白:“太餓了,看不清字。”

金絲眼鏡男愣了一下,附和道:“是啊,要不還是先吃點吧。”

吃飯途中,幾波人互換了線索,所得知的內容其實大差不差。

除了51號和曲向竹吃得了個肚歪,其餘幾個人隻勉勉強強地挑了點還能入口的菜。前者正常進食是因為工作環境原因早已習慣,而後者是純粹的心大。

吃過飯後,大家很顯然精神好了許多,八個人找了間乾淨點的客房圍坐在一起,曲向竹仔仔細細將思維導圖看了個底朝天,麵色變換紛紜,時不時發出震驚的喟歎,末了感慨一句:“我甚至不敢想沒有這張思維導圖該怎麼活下去。”

“快說吧,彆賣關子了。”卷毛催促著,他一向對於思維導圖這種東西沒什麼耐心,一心等著曲向竹給他翻譯。

大家都很好奇圖的內容,但礙於1號的臭臉,又不敢上去問他,隻能等著曲向竹講述。

曲向竹終於正襟危坐,先說了自己最感興趣的部分:“這個院子背後環山門前流水,根本就不是活人住的地方,所以這個世界的第一條法則,就是神婆的院子裡不能住活人。”

“我們有棺材可以睡,相當於是死人狀態,多虧了女鬼要將神婆的魂放回來,我們的魂就能跟著神婆的魂一塊兒回來,而住在客房的人由於這一條規則的原因真正地死去了。”

“那如何將神婆入棺?”金絲眼鏡男直接打斷,問出他最想要知道的答案。

“火化,”曲向竹講述著思維導圖給出的結論,“神婆常翻看的書中詳細地寫了,魂魄的載體是肉身,一旦肉身毀了,魂魄就算回來了也無處可去,等到了鬼門關閉的時刻,就必須回到該去的地方,不至於再詐屍了。”

43號語氣不善質問道:“不是,你沒搞錯吧,火化了不是隻有一捧灰了嗎?棺材裡裝什麼?”

曲向竹翻了個白眼,對於這種質問很不滿意:“把灰撒棺材裡唄,釘好了誰知道裡麵有沒有屍體啊,村長都不問問我們到底會不會驅鬼就把我們弄過來,你用用物理辦法怎麼了?”

“思維導圖這麼寫的?”金絲眼鏡男問。

“不是啊,這不是腳指頭都能想到的嗎,還用寫啊?”曲向竹理直氣壯地說。

不如腳指頭的金絲眼鏡男和43號紛紛一噎,鑒於他們提不出更好的辦法,悻悻閉嘴。

“棺材已經毀了,如果我們不這樣做,今晚時間一到,還是得死。”51號點點頭。

一個從未開口過的女生聲音涼涼的,她轉頭望向那兩間屋子,“那如果沒有發現這一則法條,會怎樣?”

“當然是團滅,”卷毛輕歎一口氣,“他們幾個是因為棺材不夠才住客房的嗎?”

“不是,”女生搖了搖頭,“我們昨晚勸過了,隻是他們覺得睡棺材才是錯誤的。”

雖然後院的七口棺材說明這個世界本身隻允許至多八個人活過第一晚,但他們既然不願聽勸告,那就怨不得彆的了。

“我這裡也有一條核心的線索。”似乎是終於確認了1號的線索可靠,金絲眼鏡男不疾不徐開口。

“能確定審判方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