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從樹梢上掠過,送來一陣微涼的寒意。
溫澈看向徐澄照:“怎麼又哭了?可是想起什麼了?”
他在月光下白得近乎透明,頭發如同光滑的銀色綢緞,眼底那顆仿佛能淚痣攝人心魄。
腦中閃過不少似曾相識的畫麵,徐澄照隻覺又回到了夢中,胸口傳來一陣鈍痛,他搖頭道:“我不知道。”
溫澈正準備替他擦淚,手在空中停住,轉過頭去,看向一邊的青色魔魂。
那廂的青魂見到了溫澈的真麵目,身體很明顯地震顫了一下,躊躇片刻,飄蕩過來,畢恭畢敬地跪在他的腳邊。
溫澈冷哼道:“看來你認得我?”
青魂聲音尖細,語氣諂媚:“敢問這十州之中,有誰不認識溫先生?”
“你既然認得我,那就好辦了。”溫澈挑眉,“是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來?”
青魂又是一抖,畏縮著開口:“小人、小人知道溫先生一直在尋找此物,特此奉上,隻求溫先生饒小人一命。”說著,雙手捧上一個巴掌大的金色小瓶。
溫澈眼中驚訝一閃而逝,他接過瓶子,在手中摩挲片刻後,看向匍匐在腳邊的青魂,聲音溫和:“你猜,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青魂不敢看他的臉,戰戰兢兢地答道:“這、這是……小的、小的費儘千辛萬苦才得來,不可能會有假……”
徐澄照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溫澈,眼中印出他帶笑的臉,那顆淚痣隨著笑容抬高了位置。
溫澈低聲道:“你跑吧,跑快一點。”
話音剛落,青魂已經跑出很遠去了,月光下隻能看見一團青灰色的影子在快速向前移動著。
溫澈抬起了手,一條水龍在掌中出現,隨著一聲清越的龍吟,水龍猛然變大,往前疾衝,消散在黑暗的儘頭。
走到村口的陸希夷猛地轉頭,望向一片漆黑的曠野:“什麼聲音,是不是龍吟?”
“怎麼會,少主你幻聽了吧……”
“去去去!我耳力極好,怎麼可能幻聽!”
“那就是方才在打鬥中撞壞了腦子,連帶著耳朵也不好使了!”
“陸離你說什麼?!”
目送著水龍衝散了遠處的青魂,徐澄照轉頭望向溫澈,問道:“他給你的,是假的嗎?”
“不,是真的。正因為是真的,我才殺他。”溫澈長睫垂落,摩挲著那隻金瓶,“我家門下的弟子出師之時,我爹都會交給他們一個這樣的金瓶,除非人死,金瓶不會離手。”
“你,是什麼人?”注視著溫澈的臉,徐澄照緩緩開口。
“溫澈,字靜流,靈州蘭台人。家住翎上城,師從星臨宗,世代修行禦水術。”
“為何剛才那人說,天下人都認識你?”
溫澈臉上露出一個張揚的笑容:“作為世間最厲害的邪魔外道,我溫靜流的大名自然是世人皆知。”
見徐澄照沉默,又道:“我是天下人都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的大惡人,就連四方魔君見了我,也要退避三舍。與我同行,你怕不怕?”
徐澄照靜靜與他對視:“溫澈,說真話。”
溫澈收斂了笑容,輕歎一聲,不再開口。
沉默橫亙在二人之間,隨著幽沉的夜色蔓延。
四野空寂,突兀地傳來了一陣女人的哼唱聲,在這樣靜謐的夜裡,聽來令人生寒。
溫澈變了臉色,看著徐澄照道:“你的葫蘆在村裡,去拿過來,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
“嗯。”徐澄照應了一聲,轉頭就走。先前在施行十方超度之時,他的葫蘆從腰間解下放在供案上了。
“等等,你從前會禦劍飛天之術,還記得嗎?”
“不記得。”徐澄照搖頭。
溫澈抓過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掌心寫下一串口訣。
徐澄照盯著他的手,手指白皙修長,指甲修得很乾淨,指尖接觸掌心的觸感好像一隻小甲蟲在爬動,爬過的地方都癢癢的。
寫完後,溫澈抬眼看他,問道:“記住了嗎?”
徐澄照對上那雙眼睛,不止手心癢癢的,用力握了握拳,點頭道:“記住了。”
溫澈眉開眼笑:“還是和從前一樣聰明,去吧。”
驅動著現學的禦劍飛天術,徐澄照腳踩七星木劍往村裡飛去,遠遠見到村內又是一片火光衝天。被夏耕屍砸出的坑洞裡燃起了大團篝火,篝火旁擺著酒席,村民們和陸家少年們手拉著手載歌載舞。
被圍在圈中的陸希夷雙頰泛紅,舉著一個竹筒杯高聲嚷嚷道:“我回去就跟爺爺說!在這裡修祈援台!”
他身旁的虎牙少年陸離捧著一隻金黃油亮的燒雞吃得滿麵油光,大喊道:“這不是陸家地界!修不了!”
麵中長著蒙臉沙的陸憑也像是喝多了,和先前怯弱的模樣判若兩人,他將二人攬住,高聲道:“我弟弟要修的話誰敢反對!我要給他修一百座!”
遮掩著月亮的陰雲被夜風吹散,月光照在空曠的大地上,遠山黑得深邃,黑魆魆的輪廓在輕紗一般的月色下若隱若現。
溫澈麵前平放著一口金絲楠木棺材,那陣哼唱聲便是從這棺材裡傳出來的。此時哼唱已經停止,取代的是另一種“嘎啦嘎啦”的聲響,這聲音尖銳刺耳,聽著像是指甲劃拉著棺材板的聲音。
他小心地將棺材打開,一隻手從裡頭伸出來,攀上了棺材壁,瘦得隻剩一層皮的手臂上分布著許多劃痕,指甲漆黑,指節突兀地扭曲著。
一個女子從棺材裡慢慢坐起來,外披一件水藍色外袍,緋色長裙的下擺上繡著芙蓉花。一頭雪白的長發梳著朝雲近香髻,發間挽著一支金鑲紅玉的芙蓉花簪子。
女子的一張臉蒼白得可怕,雙目無神,兩隻眼瞳像兩顆沒有感情的石頭,渾身上下沒有半分活人氣息。即便如此,也能看出麵容極美,眉目與溫澈有幾分神似。
她見到溫澈,盯著他看了一陣後,臉上綻放出一道喜悅的笑容,揮舞著手臂,嗚嗚啊啊地喊了一通,卻因為沒有舌頭,說不出完整的話語。
“姐姐,你醒啦。”溫澈跪在姐姐的棺材麵前,輕輕握住她的手。姐姐最漂亮的雙手如今已瘦弱得不成形狀,細得仿佛要從他的指縫中漏出去。他不由得鼻子一酸,眼角滑過一滴淚水。
溫芙搖了搖頭,脖子發出“格格”的聲音,動作緩慢地抬起枯枝一般的手,摸了摸溫澈的頭發,慢慢地比劃著。
溫澈擦乾淨眼淚,笑道:“姐姐放心,他們都過得很好。”
溫芙點點頭,抿唇露出一個微笑。
看著姐姐的笑容,溫澈忍不住又要落淚,哽咽道:“姐姐……我設在此地的結界已被破壞,我送你到小羽那裡去。”
溫芙用手語問:你要去哪裡?
“他終於醒了,我該找那幫偽君子算算賬了……隻是,他的記憶應當是被……被什麼人封住了,我要先帶他回離境觀去。”
溫芙搖搖頭,雙手慢慢比劃: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我要保護你。
溫澈剛要說話,一個冷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在曠野中聽得清楚:“溫澈,你在做什麼?”
徐澄照站在月亮下,逆著光,看不見臉上的表情。
見到闖入的第三人,溫芙的脖子以一個極扭曲的角度轉了過去,格格地咬著牙,神色猙獰地瞪著徐澄照。她屈起十指,黑色的長指甲如同利刃一般,隻要他再靠近一步,她就要讓他命喪當場。
溫澈製住她,柔聲道:“姐姐,他不是壞人……這十年來,我守著的人就是他,他現在醒來了。”
聽了溫澈的話,溫芙的動作僵住了一瞬,神情隨即恢複如常,指甲也變回原樣,她盯著徐澄照打量許久,又看了看溫澈,張著嘴點了點頭。
徐澄照看清楚了她嘴裡一口森森白牙,以及,本該是舌頭的地方空空蕩蕩。他沉默著上前,走到溫澈身旁,將葫蘆遞了過去。
溫澈接下葫蘆,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溫芙麵前的虛空中畫了幾道。那幾道血印凝成實體附在溫芙的額頭上,她化作一縷縹緲的輕煙進到了葫蘆裡。
溫澈捧著葫蘆,輕聲說:“這一次……我一定會保護你,無論如何也會。”摩挲一陣後,將葫蘆遞給徐澄照,“你的葫蘆。”
徐澄照接過葫蘆,雙手捧著看了看,又望著溫澈,皺眉道:“溫澈,你騙我。”
他醒來後,見到溫澈的第一眼,便感覺三魂七魄又重新歸位了。因此,不管溫澈和他說什麼,他都不假思索地相信。甚至在他說“不要輕信他人”之後,仍然確信“他不是他人”,不會騙自己。
可沒想到,溫澈居然真的騙了他。
徐澄照感覺心頭像壓了一塊石頭。
聽著他有些委屈的語氣,溫澈笑出了聲:“怎麼,你不信我了?”
徐澄照緩慢地搖頭,將葫蘆係在腰上,看向他眼底下的淚痣:“就算你騙了我,我也相信你,你不會害我。”
溫澈好奇地歪頭,那兩個耳墜子碰撞在一塊:“為什麼?”
他映著月光的眼底一抹盈盈的藍色閃動,徐澄照看得真切,他轉過頭去:“不為什麼。”
“你相信這一點就足夠了,”溫澈站起身,朝村子的方向走去,“等你找到你的記憶之時,也會得知我的過往和我的一切。”
“你怎麼說話不算話?”
徐澄照站在原地,心上那塊石頭轟然落下。
溫澈充耳不聞,仍往前走去,徐澄照上前兩步,扣住他的手腕,急切道:“你現在就告訴我!”
溫澈轉過身來,臉上淡然的神情令他越發惱怒。
他真的相信他們是出門采藥的師兄弟,相信他是因魔魂奪舍而昏睡過去,本以為自己昏睡不過三五天,可方才卻聽見溫澈親口說已經守了他十年!
這人騙完他還要這麼敷衍他!
徐澄照手上用力,繼續說了下去:“你究竟是什麼人,我和你,到底又是什麼關係?彆再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如實告訴我!”
“我是什麼人?我們是什麼關係?不是你自己忘記的嗎?”溫澈看了一眼他握緊的手,又盯著他的眼睛,“你應該聽見了吧?我守了你十年,你一覺醒來什麼都忘了,怎麼還有臉對我生氣?”
他語調緩慢,一字一句地說道:“你知不知道,十年究竟有多少天?”
十年二字,說來輕易,可隻有真切經受了那漫長光陰的人,才知道有多麼難熬。
徐澄照心內一震,鬆開了手,怔在原地,腦中卻突然冒出一個奇怪的想法,溫澈對他沒有好臉色,難道是因為……那個給他做梳子的人,死在了自己手裡?
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溫澈不由得又心軟了,歎了口氣,拿出先前的金色小瓶子,從裡頭倒出一張卷起來的書頁遞給他。
這是一張有些泛黃的空白紙頁,徐澄照定神細看,紙張上慢慢顯現出了許多看不懂的符文咒法,似乎是什麼心法口訣,隻一眼,便已儘數刻進了腦中。
“這是什麼?”他將紙張還給溫澈。
溫澈把書頁重新放入金瓶裡,道:“這是我家守護的一本書的殘頁,名為《魑棽卷》。”
徐澄照道:“你家就是修行禦水術的溫氏。”
“不錯,蘭台溫氏世代修行禦水術,原本是‘仙門七家’之首,卻因這卷書被修真盟的偽君子聯手滅門。當年我在外雲遊逃過一劫,四處逃難後,流落到離境觀被你救下……”
“那幾年,是我家破人亡後,最好的時光。”
徐澄照一愣:“那之後呢?我為什麼會昏睡十年,醒來後又忘記了一切?”
溫澈轉過頭去:“你自己慢慢想吧。”
“那……”徐澄照有些躊躇,“我很弱嗎?”
溫澈冷哼一聲:“十方超度和渡魂咒,你以為是很低階的術法嗎?”
“這麼說來,我很厲害。”徐澄照滿意地點頭,“所以被魔魂奪舍昏睡過去之事也是沒有的?”
溫澈不願再理會他,徐澄照繼續問:“溫澈……你覺得我長得很醜嗎?”
溫澈轉頭看他一眼:“你這張臉,世間少有。”
“什麼意思?”
“好看,不醜。”
徐澄照有些感動,對著自己這樣一張臉,還能說好看,他果真十分善良。卻見溫澈將手伸了過來。
他動作輕柔地揭下了徐澄照臉上覆著的一層麵具,這張十年都不曾改變過容貌的臉如一副緩緩展開的山水畫卷般顯露出來。
這幅畫巧奪天工,精湛絕倫,兼工帶寫的輪廓、重彩描摹的眉眼疏密得當;白描勾勒的鼻梁、淺絳點染的唇齒層次分明。素雅不失明快,俊逸不失端莊,令人移不開視線。
溫澈凝望著徐澄照的雙眼,這雙緊閉了許多年的眼睛,也正望著他。
相處的那幾年裡,他長得飛快,十六歲時便已長得比自己還要高大不少。如今的他,身形遠比當年更加成熟,可因記憶全失,神色中還帶著一絲不諳世事的懵懂。溫澈仿佛又見到了許多年前,坐在屋簷下哭泣的那個少年。
直到徐澄照替他擦淚,溫澈才如夢初醒,拂開他的手轉過身去,長睫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
徐澄照思索道:“溫澈,你好像一直都很愛哭。”
“閉嘴。”
仰頭看了一陣月亮,溫澈轉身朝著遠處黑暗中的樹林走去。
徐澄照與他並肩,問道:“溫澈,既然你我並非師兄弟,那我是你什麼人?”
“自然是救命恩人了。”
“救命之恩,值得你守著我十年嗎?”
“自我幼時起,父母便教我要知恩圖報。”溫澈不以為意,“我的命是你救的,我守著你是天經地義之事。”
“你真的守了我十年嗎?”
溫澈停下腳步,轉頭瞪著他,眼眶微微發紅,模樣看起來恨不得把他抓去祭河妖。
徐澄照呼吸一滯,迅速道歉:“對不起。”
“哼!”溫澈一甩袖子,加快腳步往前走去。
徐澄照亦步亦趨地跟上:“你是什麼時候遇到我的?”
“十七歲。”
“你比我大五歲……這便是十七和十二的由來?”
溫澈點頭,徐澄照又問:“為何你要說謊騙我?”
溫澈氣呼呼地看著他:“你有意見?”
徐澄照搖頭:“沒有意見。”又問,“你真的比我大嗎?”
“信不信由你。”溫澈甩手將那張人.皮.麵.具扔到他懷裡,扭過頭去。
“我相信。”徐澄照拿著人.皮.麵.具晃了晃,問道,“這東西,我戴了十年嗎?”
溫澈聲音有些沉悶:“在感知到你將要醒來之時才給你戴上的。”不知從哪裡變出了一麵白玉鏡子遞給了他。
徐澄照從鏡中見到了自己的容貌,與溫澈站在一起很是登對,他點了點頭,在心內道:般配。
“原來我長這樣,確實好看。”
溫澈嗤笑一聲:“嗬,臉皮真厚。”
徐澄照無奈:“你剛才還誇我。”他將鏡子偏了偏,盯著鏡中溫澈的側臉,那顆淚痣掩映在睫毛的陰影之下,令他心蕩神迷。
“溫澈,是不是常有人誇你長得好看?”
溫澈轉過臉來,二人的目光在鏡中相遇:“你說呢?”
徐澄照微笑著點頭,將鏡子還給他,卻不合時宜地想起了那個給他做梳子的“舊友”。
他突然對自己害死了那人的猜測感到了一絲恐懼。
“溫澈,離境觀之事,你還能再多告訴我一些嗎?”
“你曾有過一個師父,他是你的外公,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他已經去世了,離境觀內隻你一人。”
“我和外公一起住在道觀裡?原來我的確是道士……”徐澄照回想不起任何關於往事的蛛絲馬跡,“我彆的家人呢?”
“我不清楚。”溫澈盯著他,眼中又帶上了幾分埋怨,“你從沒跟我說過。”
徐澄照趕緊道:“等我恢複了記憶,我全都會告訴你,我保證。但是……”
“嗯?”
“就是……”
“什麼?”
“那個……梳、梳子……”
從前的十二什麼時候這麼唯唯諾諾過,溫澈心中冒起一股無名火,不耐煩道:“有話直說!”
眼見他生氣了,徐澄照看向自己的葫蘆,生硬地轉了話題:“你的姐姐,也是因為當年之事才變成這般模樣?”
溫澈一怔,原來他是想打探姐姐的事情,卻因為顧及自己的心情才那麼猶豫,不由得生出一陣歉意,語氣緩和了幾分。
“一手促成當年之事的,是如今‘仙門六家’之首的葉家。葉家曾同溫氏交好,我的芙姐姐和葉家掌門之子葉鬆雪成了親,也慘遭葉家人所害。”
“十年間我為了搜尋散落的殘頁,東奔西走之時,姐姐……姐姐保護了你,趕走了那些想搶奪你身體的魑魅魍魎。”
溫澈話音剛落,遠處樹梢上一道影子閃過,動作極輕快,仍被二人捕捉到了。
“哼,來得真快。”
徐澄照問道:“魑魅魍魎嗎?”
溫澈冷笑道:“不……不過是葉家老東西養的一條沒用的廢物蛇而已。若不是我在此地設下的結界被那臭小鬼召來的鬼東西破壞,再花十年,他也不見得能探知到你我的下落。”
“這麼說,他是向那個老東西複命去了?”
“不錯。”
溫澈的聲音驟然低了下去,連帶著周身流轉的氣息也冷了,臉上流露出的殺意清澈直白,毫不掩飾。
他凶相畢露的生動模樣,令徐澄照微微睜大了雙眼,自醒來後,還是頭一次在他臉上見到這樣的表情。
徐澄照心蕩神搖,唯恐驚擾了他,輕聲問:“那個老東西是什麼人?”
“如今的修真盟盟主,當年滅了溫氏滿門的葉家掌門……葉、無、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