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幾句,宋清益便寫好了回信,滿意地將信紙折好放進信封。
桂枝恰巧已收拾妥當,進了棲雲居。
宋清益這才發現問題,她這信該如何遞出去?要是直接讓人送去丞相府,是否過於顯眼。
“桂枝,你可知道這信是誰送來明悅閣的?”
桂枝自然清楚,“冰場裡無論是信件還是其他物件,都是寫了名字統一送去明川閣,再由宮女們送往各處。”
宋清益聽後不禁抿了抿唇,桂枝說的隻是送進來的流程,“那我要寄家書出去,一般需要多久?”
“家書可以每月中下旬送去明川閣,月底會由信使送出。”
聽著桂枝的描述,這整個過程少則半個月,多則數月都有可能。
況且,她還不是要寄往家中,這談何容易,若是一個不小心,還容易落人話柄。
想到這,宋清益盯著手上已經準備好的信件。糾結片刻,決定還是不冒這個險。
宋清益走到壁爐邊,將兩張信紙連同信封全部扔了進去,猩紅的火苗迅速吞噬了紙張。
“對了桂枝,辛苦你將外頭送來的和教習給的分開放。”
沒準,哪一日她要還回去。
“姑娘放心,已登記在冊,放置妥當。”桂枝顯然已經安排好了,笑得胸有成竹。分類整理,這可是一個優秀婢女的自我修養,她自然不會落下。
另一邊,秋雨居。
碧荷自來了後就沒閒著,聽了自家小姐的吩咐,去冰場打聽些消息。
李妙午休醒來,碧荷正好回來。
李妙:“讓你打聽的事情怎麼樣了?”
“小姐,蔣丞相近來確實頻繁關注女子冰嬉,據說是因為六都賽的事。”碧荷笑著上前,“還有個小宮女說這幾日已經連著兩三次在冰場看到蔣丞相了。”
兩三次?
上次海棠說蔣丞相去冰場看女娘冰嬉,總共就那麼一回。
但碧荷的消息應該不會有假,李妙不禁開始思索是何緣故,或許是擔心女娘們的進度?
李妙心裡冷哼,她們這一批女娘當中除了她,還有誰能成氣候的?
姚冰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她如果沒受傷,哪裡輪得到姚冰在孫教習麵前長臉。
“外頭現在對姚冰什麼看法?”這也是李妙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碧荷仗著麵生,逢人便說自己是新來的宮女,打聽起消息也較為容易。
“聽說當日丞相特地點了冰嬉動作先讓姚冰展示,之後才開始讓其他女娘展示的,想必是極為看重她。
所以,現在冰場裡的人都很看好姚冰,說她不僅冰嬉技藝姣好,為人也隨和。”
這話經過加工,其實那名宮女的原話是,“姚姑娘不僅冰嬉好,為人也隨和,難怪蔣丞相和孫教習都看中她,不像那個李姑娘,本一手好牌打得稀爛。”
碧荷知道自家小姐氣性高,所以最後兩句沒敢照著直說。
但即使這樣,李妙聽後也是變了臉色,她望向自己的傷處,不由地捏緊了拳頭。
“小姐莫氣,還是先養好傷要緊。”碧荷勸道。
李妙心裡明白這個道理,可架不住著急,遂歎了口氣。
“你可找到你姨姥姥了?她如今在哪裡當差?”
碧荷聞言也變得有些支支吾吾,“找是找到了,就是……”
剛剛被她奚落了一頓。
同樣,碧荷也不敢直說。
“奴婢的姨姥姥在冰場副使手下當嬤嬤,負責一部分宮女的分配和調遣。”
原來隻是一個嬤嬤,李妙心裡並不當回事,“看你這臉色,她給你氣受了?”
碧荷搖了搖頭,“她隻是說小姐要換教習可是錯失了機會,說是許明月教習給了宋姑娘不少綾羅綢緞和金銀首飾,從她那叫了兩個小宮女去幫著搬,看著都讓人咂舌。”
聽到這,李妙翻了個白眼,“她好歹也算個宮裡的嬤嬤,怎麼眼皮子這麼淺?”
一點小恩小惠罷了,李妙還不至於放在心上。況且她家境殷實,差許明月那點東西嗎?
不過,這樣也挺好。
李妙用手托著下巴想,往後若有用得上這個嬤嬤的時候,想必隻要花上一點銀子就能解決。
碧荷心裡也不大痛快,剛剛她姨姥姥話裡話外都是說教,確實不大中聽,但她隻能全程陪著笑臉。
“算了,這事你不必放在心上,現在重要的是想想法子讓你家小姐我能參加六都會的選拔賽。”
徐大夫給的休養時間太長,她是不能等了。
李妙遞了個金錠子給碧荷,“你去打聽一下,趁徐大夫不在的時候,另請一個大夫過來,就說我腿疼得厲害。”
碧荷得了吩咐,兩刻鐘後便帶了個大夫回來。
大夫提著藥箱跟在碧荷身後,看起來要比徐大夫年輕些。
“小姐,這位是葛大夫。”碧荷介紹著,說來也巧,這葛大夫是她在回春閣門口撞見的。
李妙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葛大夫來冰場伺候多久了?”
“回姑娘的話,我原本是在禦前伺候的,半個月前才被調來冰場。”葛蔓蔓知道她這是在試探自己有沒有這個實力,但往往不會深究,所以她隱瞞了被調來的緣由。
半個月前才來冰場,想必在冰場根基還不穩,定是需要任用和信任之時。
李妙向她招了招手,“你過來看看,我這腿前幾日傷了,現在疼得厲害,可有緩解的法子?”
葛蔓蔓上前緩緩掀開她的裙擺,膝蓋上隻是皮外傷,可她右邊腳踝上的扭傷才是受疼的根源,除了好好養著,並沒什麼好辦法。
李妙見葛大夫看完後麵色沉重,想必得出的結果和徐大夫無異,“彆和我說什麼傷筋動骨一百天,我下月中下旬要參加六都會,你作為大夫,應當是有法子的吧。”
不必她說,李妙心中早有答案:鎮痛散。
若是在外頭,弄些倒也不麻煩。可在冰場這藥是有限製的,隻有回春閣在冊的大夫能夠開出。
葛蔓蔓心思活絡,一下就明白了李妙的意思,可冰場有規定,如非必要,不得開這鎮痛散。
李妙見她猶豫,給一旁的碧荷使了眼色。
碧荷會意,上前將個荷包塞在了葛蔓蔓的手中,“我家姑娘的一點心意,還請葛大夫費心。”
葛蔓蔓掂量了下這荷包的重量,瞬間眉開眼笑,“李姑娘今日疼得厲害,隻有這鎮痛散方能止痛,待會請碧荷姑娘隨我去回春閣取藥。”
見她上道,李妙對自己的談判技巧十分滿意。
葛蔓蔓回到回春閣時,隻有一個負責記診的老大夫在,“關大夫,我今日出診一次,秋雨居。”
回春閣的獎補是以出診次數來算的,她剛來不久人生地不熟,自然沒什麼機會,所以她才會趁其他大夫出診時在回春閣門口碰運氣。
老大夫坐在椅子上打瞌睡,聽到聲音顫巍巍地提筆記下後,點頭示意葛蔓蔓她已經記好了。
隨後,葛蔓蔓去藥房取了鎮痛散,又在其中加了兩味藥,最後叮囑碧荷,“請李姑娘實在受不了疼再用,頻繁使用於身體無益。”
來回跑了幾趟的碧荷氣還沒喘勻,回到秋雨居,就在自家小姐迫不及待地注視下去煎藥。
申正時分,碧荷將煎好的藥汁端上來,青花的碗上冒著熱氣,帶出陣陣苦味,李妙本能地捂了捂鼻子。
碧荷將藥放在桌上,“小姐,良藥苦口。”
李妙將帕子從臉部上移開,待藥碗上的熱氣散去,一鼓作氣地飲下去。
碧荷緊緊盯著她的動作,虔誠地仿佛這是一劑靈丹妙藥,“小姐,感覺如何?”
隻消一會兒,李妙便感覺身上微微發汗,這藥效竟來得如此之快。
李妙又驚又喜,碧荷上前扶著她,她緩緩站起身,“你且扶我出去走走。”
路上,在感歎鎮痛散藥效顯著之餘,李妙激動地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就這麼一會,她已全然感覺不到腳踝上的疼痛。
碧荷在她身邊時刻關注著,見小姐臉上出現了笑意,碧荷也跟著高興,這葛大夫不愧是在禦前伺候過,還真有點本事。
李妙搭著碧荷的手在周遭閒晃,遠遠望向一處,“碧荷,你看那門頭上的字可是明悅閣?”
碧荷朝著她指的方向望去,“是。”
明悅閣,許明月的地方。聽說裡頭有單獨的冰場,現在就供許明月和宋清益兩人使用。
想起宋清益剛來時與她搭話表親近,而她需要幫腔的時候,宋清益居然不幫著自己,這事她可是記得清楚。
李妙聽說過許明月先前帶徒弟情況,存了看笑話的心思。她倒要看看,宋清益跟著許明月能成什麼氣候,“走,隨我上前瞧瞧。”
越往裡走,李妙越覺得明悅閣冷清,畢竟她都進來了,連個人影都沒看到。但她能大概感知到冰場的方向,哪裡冷颼颼的,往那裡去準沒錯。
這會兒已臨近日暮,下午的冰場也隻有宋清益一人,她活動開來之後,冰嬉動作愈發嫻熟流暢。
宋清益動作未停,斷斷續續地銜接旋轉跳躍動作,先是位移不大的抱臂雙足轉,而後她向遠處滑去,又是接連的幾個三周跳。
冰鞋呲在冰麵上,濺起的顆粒冰屑縈繞在宋清益的周身,紛紛落為陪襯。
恰巧看到這一幕的李妙被驚豔得瞬間起了雞皮疙瘩,但在看清女子的臉後,李妙的臉色陡然一變。
李妙搭在碧荷身上的手開始攥緊,一抹嫉妒油然而生,眼裡大寫的不可思議。
她沒看錯,這是宋清益。
宋清益。
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