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過冬的話,提前打獵不就好了。沒有獵物就給我滾去吃草和樹皮。”秦安然的鞋尖碾過糙漢子的臉,她的神情也逐漸嚴肅危險起來,“你們總不會是要在糧食充足的前提下,吃人吧。”
“不是啊——!!!”
原本□□著的人山死一般的寂靜,隨後爆發出吼叫聲。
在獵奇可能性的衝擊之下,精神完全戰勝了脆弱的身體。
“那是因為什麼?”
人山努力的解釋著他們搶人的苦衷,嚴苛的賦稅,頻繁抓人充軍的暴行,以及不停請求秦安然放他們一馬,混亂的聲音和虛弱的□□混雜在一起完全聽不清楚在說什麼。
秦安然一手拎著一個幸運的老婦扔到一邊,雙手環抱居高臨下的睥睨著。老婦被嚇破了膽子,還沒等秦安然進一步問些什麼就像是倒豆子般把頭撞在地上,顫抖著答話。
“大人饒命啊打人,我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大人。要是可以的話,我們也不想的啊!”
她哭得涕泗橫流,旁邊的人山也跟著哭泣顫抖。
很難判斷究竟待在哪邊要更加幸運一些。
“我們山裡本來就人少,但是衛王陛下近年來連連征戰。我們村子裡的青壯年,再到一些老漢和跟去燒飯的老嫗,去了就再也沒有回來。再這樣下去,我們就該絕戶了啊!”
說到悲傷處,她更是連恐懼都忘記了,“我那身有殘疾的兒子,去了就再也沒有音信了,他到底要怎麼在軍中活下來啊,恐怕早就已經死掉了。”
“就算有萬般不舍,我還是千叮嚀萬囑咐,讓老漢去找找兒子,但他也一去不複返。下次肯定就是我了,但我家沒了爹娘的小孫,還是個嬰兒啊!”
“我那苦命的兒媳沒了命得來的孩子,在我走了後,他也要沒命的。就算是豁出我這條老命去,我也要為他謀出一條生路來啊!”
王虎和車夫麵露不忍的看著老婦的哭訴。
宋嘉澄完全不在意的等著秦安然吩咐。
殺手小隊員已經在那堆人山中扯人衣服,看有什麼可以拿來再利用的了。
秦安然平靜的開口,“因為你想活下去,也讓自己重要的人活下去。所以要推過路的人代替你們去死是吧。”
老嫗的哭聲猛地一頓,然後更無措驚慌的哭了出來。
和已經堅信隊長天下第一的王虎不同,車夫幫著老嫗好言了幾句,“這個老嫗也是出於一片拳拳愛護之心,大人也是有奶奶的吧。”
“沒有,”秦安然看著扶起老嫗的車夫,“不過我有個好主意,參軍肯定能見到將領,所以你去吧。”
“誒?我去哪裡?”車夫迷茫的鬆開了老嫗。
“參軍。”
車夫滿臉都寫著不可置信,“什麼我去參軍!我嗎……!?”
他僵硬的轉頭看向宋嘉澄,等著這位世子殿下來說句話啊。
然而宋嘉澄才不理會他怎麼想,已經是一副憧憬的表情敬佩的看向秦安然,“不愧是安然哥!對啊,這車夫光可憐這位老婦人,表麵說上兩句誰不會啊,該死結果不還是要死,還是安然哥可靠,我們直接從問題根源解決。”
他轉頭就十分平淡的吐出三個字,“你去吧。”
“大、大人——!!”
“不會出問題的,放心吧。”秦安然在車夫已經轉變為驚恐的視線中,緩緩地豎起了大拇指,“相信我。”
車夫一言不發,但王虎和殺手小隊員已經歡呼起來了。
“隊長都這麼說了肯定沒問題!”
“對呀對呀,不要小看了隊長的能力好不好。就是我們的原計劃要怎麼辦啊。”
秦安然思索片刻。
這種情況就是在有著兩種選擇的情況下,要選擇哪一方的問題吧。
如果放在討論組中,肯定又要聊上許久。
可是放在秦安然眼中,既然兩邊都有達成任務目標的可能性,那就一起選了吧,正所謂雞蛋要放在兩個籃子裡。
“我會為你準備防身的東西,所以彆再露出一副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的表情了。”
車夫肉眼可見的平靜了下來。
秦安然的傳聞如同傳奇般被播散在洛陽城內,就連周邊地區也有人聽說過她的神話。要是有飛天遁地之能,隻是潛伏在軍隊中倒也不是九死一生的難度了。
“那大人…如果隻有小人一個,隻怕誤了大人的事。”
車夫示意秦安然多加幾個人。
她看向周圍。
留下帶路和本地人的小隊員,剩下那個顯得格外清閒的。
宋嘉澄還是一副狀況外的樣子,見秦安然看他,還擺出了乖巧的笑容。
“就決定是你了。”
“好勒!肯定完成任務!”
他半點不猶豫的應下了,又湊到秦安然身邊詢問,“安然哥,那我們兩個在這個山村裡麵等著官兵,你們按照原定的計劃去南中嗎?”
秦安然點點頭,“嗯,如果有突發狀況,你可以直接通知我。需要用到的東西,我一會兒拿給你。”
在洛陽城中休養生息的時候,秦安然也有時不時的搓一下可以充當炸彈的異能力結晶。原本再利用晶核會更加方便,但是想起楚衣衣的眼神,秦安然還是將那些小巧的晶核留了下來,並沒有當時就吸收。
光是手中有的這些就足夠把一座城池炸飛了,但是考慮到是給外行人使用。
秦安然還要花些時間來調節其中的異能力,確保它們在脫離了秦安然的直接控製後,也能夠避開關鍵人物。
起碼留條命吧。
這麼一來二去的就需要時間了。秦安然打定主意,沒理會那座還在□□求饒的人山,走向老嫗,“你也聽到了,我們中打算出人頂替兩個名額,你可以去再找一戶孩子沒有爹娘快要死掉的人家,我們要借宿。”
她說的理直氣壯,似乎默認老嫗肯定會答應。
真的幸運起來的老嫗喜不自禁,也不管旁邊的人山了,連滾帶爬的跑向了山村。
秦安然見她竟然絲毫不懷疑他們一行人說謊,就是為了詐出來山村位置的可能性。不由得心中一緊。
可能是因為已經失去了太多重要的東西,再也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吧。
秦安然踢到了人山,“彆喊了,走吧。”
就這樣他們才終於不再有意無意的發出□□聲,踉踉蹌蹌的從地上爬起來,帶著秦安然一行人追著老嫗去了。
山村果不其然就如同他們所說的那般貧困。秦安然他們一路走來,愣是沒有看到任何青壯年的身影,甚至連婦人都相當罕見。
半大的孩童看得到爺奶身上狼狽的痕跡,以及生人的氣息,不安的握著手中的木棍,四散著跑開了。
隻有那麼幾個孩子,但是在大人們逐漸消失後,就連這麼幾個孩子也會死在嚴酷的冬日中吧。
秦安然他們暗自看完了村中的狀況,住進了最大的一間茅草屋。
“這種地方也能住得了人嗎?”宋嘉澄看了一圈都沒找到哪裡可以坐下,“安然哥肯定餓了吧!我去找水源,準備吃的!”
“畢竟是山村,又不挨著林子,就連蓋個小木屋都沒有條件。”
“總算可以在床上睡了!”殺手小隊員完全不嫌棄環境的艱苦,還有心情四處打量。
秦安然隻是掃了一眼就坐到了外麵調整異能力結晶,目送著宋嘉澄拎著水桶遠去。
最基礎的異能力結晶已經準備好了,問題在於什麼是適合他們的調整方式。
古代人格外的脆弱,就算她有意操控異能力留出白名單,單純由於爆炸而掀起的餘波也是不小的衝擊力。
她可不想聽到自己的小隊員不小心被炸死的噩耗。
絕對可以排上丟臉死亡方法名單的前列。
“有什麼方法能夠精準的針對外敵呢……”
提前埋在哪裡再點爆的方法需要提前知道方位,但人類又不是喪屍,揮揮手就會主動的跑過來踩陷阱。
而且在軍中並不方便做這種鬼鬼祟祟的事情。
她還在思考,就聽到不遠處先是一陣東西灑落的聲音,緊接著宋嘉澄拎著水桶和低他大半截的孩童吵架,“走路注意些!竟然看都不看就撞在我身上,你知道我是誰嗎!”
秦安然抬頭看去。準確來說是單方麵的吵架,小孩低著頭不敢說話也不敢動,就在那裡僵住了。
他的腳下鋪著一攤扁圓的鵝卵石,和足足有他腿長的木桶。
宋嘉澄不爽的看著那些石塊,順腳踢飛。石塊輕快的劃出一道弧線,在空中經過一定的滯留距離,再砸向了地麵。
“嗯……”秦安然站起來跟上他們,“我也要去找水源。”
“安然哥!果然你舍不得我一個人吧,有你真是太好了!”宋嘉澄感動的湊到秦安然的身邊,“我們今天就吃臘肉吧,你喜歡那個的。”
“嗯,所以如果帶我們去找水源的話,就能有臘肉吃。”
原本踮著腳尖悄悄撤離的小孩有點糾結的放慢了速度,他自認為悄無聲息的回頭看了一眼秦安然。
卻直接對上了宋嘉澄惡狠狠的眼睛。
眼看見小孩被嚇得抽了一下。
秦安然這才想起來旁邊這個人隨時都在對不在意的人釋放惡意,徑直的捂住了他的眼睛。
“啊嘞?我看不到了,安然哥,要玩捉迷藏嗎?那你要躲好哦。”
宋嘉澄乖巧的沒有掙紮,小聲數著數字。
秦安然:“……”
她人就在這裡捂住他的眼睛,玩什麼捉迷藏。
沒有理會宋嘉澄,秦安然輕輕地揚起唇角,勾勒出幾分對待孩童特有的笑意。
“一起去水源那裡吧,你也喜歡吃臘肉的吧。”
在雙重魅力的蠱惑中,孩童調轉了方向,迅速的撿著木桶,挨在秦安然的旁邊。
秦安然這才鬆開了手,直接搶過了宋嘉澄手裡的水桶,和小孩一起走向水源的方向。
“竟然還擔心我拿著累,我其實一點都不累的,”剛剛重獲了光明的宋嘉澄被拋在後麵,臉上還帶著幾分憨憨的笑,就看到秦安然已經逐漸走遠了。他伸出手試圖拯救自己被拋棄的命運,“安然哥!你忘記帶著我了,安然哥!”
這才連忙又跟上秦安然的步伐,亦步亦趨的追著走,“真是的,幸好我會自己追著你跑,要不然太容易迷路了。”
這人在說什麼鬼話。
秦安然完全無視了他的自我攻略,低下頭柔聲細語的問著小孩,“所以你經常去水源嗎?”
“嗯,俺娘很辛苦。俺沒有爹也沒有爺奶,就隻有俺娘了,”他拿著那個木桶倒也不吃力,隻是一直低頭看著腳下,全靠著熟悉走在路上。
或許往常是有人看他年紀小又自己拎水,覺得他可憐就紛紛避開了。正好村子裡也沒什麼人,他當做路是自己家開的也沒什麼影響。
然而今天就那麼可悲的趕上了不會避讓陌生人的宋嘉澄。
被凶真是無妄之災。
“俺得幫她,等活過了這個冬天,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說著他那張被曬得黑黝黝的小臉就不由得笑了起來。
仿佛春日就在不遠之後。
秦安然說不出一定會熬過,或者一定會好起來的話。
她的視線望向遠方,在山穀之間流淌的溪流。
這個村子能夠發展起來,應該就全憑這條溪流吧。
沒有樹林,沒有野獸,依仗著山穀間的清泉,就如此艱難又頑強的繁衍生息。
小孩先是把桶底的石子都倒出來,打了滿滿的一桶水,又拿著那扁圓形的鵝卵石,伸長了手臂轉著圈圈。
再往前麵猛地邁步,那石子就像是擁有了靈魂般從指尖飛出,在河麵上輕快的蹦跳著,用儘生命力的不願跌落著。
直到在水麵上彈了八次,才戀戀不舍的沉到了河底。
隻有在這時,小孩才終於有了點小孩的樣子,狠狠的下壓手臂,慶祝著打水漂活動的圓滿結束。
秦安然看完了全過程,拉著還在旁邊嘟嘟囔囔說話的宋嘉澄撿起塊石子。
“你試試。”
“好哦!”他先是答應,才憤憤不平的說著,“我肯定做的比他好啦。”
他的動作乾脆利落,像是投擲飛鏢,石子迅速的劃過,徑直的掉進了河水裡。
宋嘉澄洋洋自得的挺起了胸膛。
秦安然果斷的抽了他一下。
“誒!”
“不好意思,總感覺要打一下才行,是手先動的。”
“這樣啊。”
他好像秦安然說什麼都會相信。
看到宋嘉澄又喜笑顏開,秦安然扭頭去和小孩搭話,“你手裡的這種形狀更好發力嗎?”
“不知道,但它們更容易飄起來。”
在水麵上輕盈的,像是短暫的親吻了水麵。
又借著這個力道再度飛躍向遠方。
“我可以拿一個嗎。”
“嗯!你隨便挑!”
秦安然拿著鵝卵石,卻並沒有瞄準水麵。
在實際應用中並不是在水麵的環境中,所以她更多的需要考慮到無借力的情況。
沒有多餘的準備運動,甚至沒有開始的征兆。
秦安然隻是自然的拿起了石子,自然的將它投擲了出去。
仿佛驚雷劃破長空,石子一瞬間擁有了自己的靈魂,於是便不願意隻是在河麵上跳著終將墜落的舞蹈。
它的前進擾亂了氣流,超越了河岸,甚至脫離了視線,徑直的砸在了對麵的山穀上,迸發出塵埃的霧團。
然而風迅速的平息了下來。
那不可思議的瞬間似乎從未發生過。
小孩難以置信的後退了兩步,坐倒在地麵上。
宋嘉澄在旁邊表現得比秦安然還要開心自豪,“不愧是安然哥!這種小事情隨手就做到了。”
“在衛軍來接你之前,起碼要練到這種水平。”
“起碼?”
“你知道了嗎。”
“誒,我來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