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呢,天下沒有白來的午餐,肯定有代價吧。”他以相當理所當然的話說著,又自顧自的陷入了沉默,“你欠我一個人情。”
秦安然心中沒有對人情的概念,末世人每天都是多活一天賺一天。很少有人會去許諾未來,因為大概率都要虧本。
她自動的理解成了誓言,隻是暫時不清楚要完成什麼罷了。
“成交,如果和我的目標不衝突的話。”她加上一個前提,將令牌收入了懷中。
陸錦書像是已經醉了。話語間帶著明顯的酒氣,以及被壓過的茉莉清香。唇角還帶著笑意。雙目又含情漣漣,流盼遠視,一時秦安然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著自己,還是在透過自己看著另一幅光景,“安然…如果是你向我伸出手的話,我就一定會去回應你的期待的。”
“但是為什麼你會忘記我呢。快點想起來啊,想起我的名字,然後再次叫我……”
秦安然巋然不動的把最後一盤飯菜扒拉到嘴裡,隨後將自己做的沙拉塞進了他的嘴裡。
剛剛還要借酒抒情的陸錦書連忙跳起來,他像是條件反射就先咽下去了,察覺到吃了什麼後才反應過來,立刻拎著茶壺往嘴裡倒龍井茶。
彆說是品嘗這等茗茶的滋味了,就連茶葉子都被他嚼嚼咽下去了。
他一邊咳嗽的灌水,一邊不忘了抗議,“安然!”
“我知道了,你先冷靜一下。”
秦安然不太想和一直醉醺醺的人說話,末世的基本常識其一,不穩定的精神狀況就是隨時會爆炸的地雷。
儘管秦安然的異能力決定她基本上不會喪生於炸彈的爆破之下,這個比喻的危險性似乎下降了,但也隻是看上去而已。
為了逃避掉看著就很繁瑣的工序,她果斷的選擇先解決掉陸錦書。
雖然很難直接下手取他的性命。
但因果律武器也不會真的吃死人,乾脆物理禁止他靠近。
陸錦書勉強比莫問仙掙紮的久了一下,但沒久多少,成為了這碟子沙拉第二個乾掉的對象。
絲毫沒有覺得良心上的不安,秦安然吃飽喝足的走出酒樓。
剛出門口低頭一看,宋嘉澄滿臉寫著不耐煩的站在門口,來往的群眾似乎達成了共識,一致的繞開了這尊大佛。宋嘉澄手上拎著兩匣子的點心,又用手臂拖著一籠子毛茸茸的兔子,正在喂它們吃草。
草色翠綠多汁,被幾隻毛茸茸爭來搶去的,明顯比秦安然喂馬的草料要好上幾個檔次。秦安然突然就理解了他的馬長得好的原因。
久違的感覺到對不起家裡的馬兒們。
“不許靠近本世子——”宋嘉澄顯然察覺到了有人駐足在旁邊。本就渾身散發出拒絕溝通的氣息,現在更是陰暗。不仔細看甚至會以為是酒樓旁邊的路煞,等著在這裡索命。但看到秦安然的那個瞬間,他臉上的不耐蕩然無存,瞬間換成了一副燦爛的笑容。
“安然哥!”他當即就朝著秦安然蹭了過去。
然而秦安然果斷的當成真的沒看到般無視了過去,徑直的避開他走向宅邸。
“好冷淡!隻是時不時的有人和我說話,所以才沒忍住的。”他可憐巴巴的跟著秦安然走。
“其實店小二是想讓你躲開那裡吧,”秦安然掃了一眼拎著的糕點,沒好氣的說著,“待在那裡絕對會影響生意的,絕對。”
“安然哥說得對……”宋嘉澄像是有點想為自己的名譽爭辯兩句,又在秦安然麵前爽快的放棄了名譽。他恢複了慣常的爽朗,跟在秦安然身旁,“我這裡特意囑咐了大廚,有什麼好吃的點心全都塞進來啊,然後就有好多特色的點心。安然哥喜歡的話,我還去拿,經常帶過來給你吃。”
好甜蜜的困擾。
“隻有點心來就可以了。”
言下之意是宋嘉澄不用來。
但沒想到他反而更興奮了,“嗯!我知道了,這一定是給我的考驗吧。我會避開下人和正式隊員,直接送到安然哥的窗口的!這樣子就不會有其他人來搶點心了。”
那豈不是意味著不定期就會有人翻牆又爬房頂,硬生生的要從她的基地上踩出來一條路。
不過這個還不是特彆嚴重。
問題在於秦安然真的很擔心她會條件反射的把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偷襲的宋嘉澄乾掉。
想到這裡她果斷的拽住了宋嘉澄。
也不顧他滿是期待和激動的表情,冷淡的開口,“給我敲門送。”
得到了要求的宋嘉澄當即笑容燦爛的用力點頭,“知道了!無論是明天還是後天,隻要安然哥在家裡,我都會送過來的!”
明明有了會上門的美味點心,甚至還是每天一次的,這是兩件快樂的事情。
但是從宋嘉澄嘴裡冒出來,就很難覺得是什麼好事情。
臨近宅邸,周明宇似乎早就在那裡等待了,手裡還拎著一塊臘肉,不住的走來走去。背後的不是方天畫戟,而是一把長槍。
儘管怎麼看怎麼有些焦慮,但到底是征戰多年的將軍,他聽到腳步聲後立刻抬頭看向秦安然,還帶著一抹剛剛要勾起的笑意。然而在看到了旁邊的宋嘉澄後,他的表情立刻像是石化般僵硬了。
和宋嘉澄比起來,很正常的周明宇就和藹可親多了。秦安然抬起手打個招呼,“你好。”
“好……世子殿下怎麼也在這裡。”
“本世子在這裡不可以嗎?礙了周將軍的眼還真是不好意思,你現在就可以退下了。”
秦安然走進宅邸,接住了宋嘉澄手中的點心和兔子,順手把要跟著進門的宋嘉澄擋在門外。
“報酬我已經收到了,你也可以退下了。”
“我還想要參觀安然哥的住處的!”
秦安然默默的指向周明宇,畢竟都住在一條街上,宅邸的布置也大差不差。區彆在於周明宇家八成是精裝房,她家還是初始版本,然而這些並不妨礙秦安然理直氣壯的把問題甩出去,“和他家一樣,去他家看吧。”
宋嘉澄立刻責備的看向周明宇。
“不知道周將軍願不願意讓本世子一觀。”
“你要觀些什麼啊!而且小爺和你不一樣,可是有正事的。等等、秦安然!彆當做沒聽見一樣無視了啊!”
熟悉的暴躁又夾雜著不可置信的聲音在門外響起,秦安然暗自鬆了一口氣。
她不擅長應對宋嘉澄那樣的人。
無論是誰都有陰暗的地方,陰暗的情緒,煩躁的心情,人們往往會將其視作避免表露出來的部分,隱藏在自己的麵具下麵。
所有人都想要給陌生人好印象,而在親近的人麵前才會將真實的自己一點點裸露出來。
即使放在末世中,在由於用戰鬥釋放了壓力,而保留了一定量的獨立思考能力和判斷力的戰鬥用人群中,這點也尤其的明顯。
因為不確定誰是敵人,誰是可以信賴的人。
所以用初期的良好表現來確定至少不要樹立敵人。
可是這個十分基礎的規律,放在宋嘉澄身上是失效又扭曲的。
他全心全意的稱讚著獲得他的信任,被他認為親近的人。那些本性中的陰暗仿佛被崇敬的心情模糊,繼而不複存在。
在並沒有認可的人麵前則可以絲毫不存敬意的暴露出性格中的惡劣部分。
問題並不出自他顛倒過來的表示方法,如果不正常到完全顛倒的話,秦安然也不會抱有那麼高的警惕性。
重點在於他既扭曲又正常。
並不是不正常到察覺不出負麵的情緒。秦安然拒絕他的時候,宋嘉澄同樣的會產生被拒絕的不滿。這份情感沒有直接的表露出來,而是被壓抑著轉移,並且直白的表示給了其他人。
從這個角度來說可以說是相當的坦率。
坦率到完全不適合對外交涉。
“絕對很麻煩,下次送點心來的時候,不能和他說話。”
用冷淡的態度讓他知難而退吧。
剛把點心和兔子都放在桌子上,秦安然就聽到外麵傳出了詭異的聲音。
“喂、你快點下來,腦子壞掉了嗎!”
“隻是借一下你家的東西而已,彆囉囉嗦嗦的了!本世子知道要怎麼做!”
秦安然心生不好的預感,她抬眼看去,爬到樹上的宋嘉澄立刻笑容燦爛的揮了揮手。如果不是位置不方便,他肯定還會蹦跳兩下吧。
這家夥就沒有一星半點自己被嫌棄了的自覺嗎。
“安然哥!這裡有臘肉的!”他高高的舉起了手裡被紙包住的臘肉,洋洋得意的展示給秦安然看。
“那個是我的!彆想借花獻佛啊混蛋!”
“彆礙事!反正你也送不出去吧!連送禮都扭扭捏捏的,大丈夫成何體統啊!”
周明宇的聲音安靜了一瞬,隨即情緒立刻高漲起來,“那還不是因為你的錯啊!”
怎麼辦呢,秦安然默默地看著,指了指旁邊的樹,“你要闖進來的話,我就把你吊在上麵抽了,做好覺悟。”
像是遞出了生死狀的通知書,秦安然說完就扭頭回了廂房。
“安然哥不見了!都是你的錯啊!”
“你多少給我反省一下啊!”
之後的摔落聲和尖叫,就當做沒有聽到吧。秦安然隨手把點心放進嘴裡。
然而宋嘉澄的單方麵進攻並沒有就此放棄,在秦安然留在家中休養生息的清閒時間裡,每天宋嘉澄都會拜訪。
有時是清晨,有時是午後,有時是夜晚。
秦安然每次推開門都能看到他的笑臉,和變換著花樣造型的精致點心匣子。在秦安然閉嘴不言的短暫時間中,宋嘉澄像是彙報每日工作般把遇到的有趣事情迅速說完。
雙方交接完點心後就迅速被大門攔截在兩邊。
但宋嘉澄總是會開心的大聲說,“明天見!安然哥。”
“他雖然莽撞又弱,但不是壞人,”周明宇終於找到了秦安然待在家裡,宋嘉澄還沒有來訪的時間點。
和先前被拒之門外的人們是截然不同的待遇,他坐在客座上聊起宋嘉澄的事情。
“就像是知道了差距吧,正是因為看到了絕對比不上的事實,所以才在輸掉之前就心甘情願的認輸了。可是無論長公主殿下還是他,本性又是好勝心很強的類型。”
“想要強調自己的地位,一方麵是證明他並不弱,另一方麵也是想要維護王室的尊嚴。如果文采或者武學,他擅長其中的任意一個,就能夠成為像長公主殿下那般的人了吧。”
然而才能是很殘酷的。
無論宋嘉澄怎麼掙紮,他擁有的除卻依仗生父得來的尊貴地位,沒有任何長處。
“他很聽你的話,那麼快就被認可的人,除了主公和長公主殿下,也就隻有你了。所以再接納他一點怎麼樣呢。”
秦安然隻是隨手揮動著長槍。
這是周明宇剛剛借著賠罪的名義送上來的。和秦安然原先的銀槍相比,這柄槍身都細細的雕刻著極其精美的花紋,以精鋼黃金混合澆鑄,揮舞間仿佛金光閃爍。銅環在前端環環相扣,纏繞著一圈紅纓。
“等到我執行完任務,會考慮的。看在槍的份上。”
“你還真是完全不掩飾想法啊。說起來住在你家裡的小女孩呢,彆養成比你還要奇怪的性子吧。”
“衣衣說要幫我的忙,所以在寫數學。”
“數學?”
“連數學都不知道,你讀過書嗎?”
“小爺當然讀過,是你沒讀過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