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說好的酒樓原來不隻是和我一個人啊。”
陸錦書陰陽怪氣的笑著,儘管燦爛,但隻要是正常人就能發覺他臉上明確的寫著“不悅”兩個大字。
秦安然絲毫沒在意,她還像是聽天書般認真的和楚衣衣一起聽著店小二報菜名。兩個男人之間莫名其妙爆發的爭端在她眼中完全比不過一會兒要吃什麼菜,莫問仙隻好無奈的先解釋了,“我們約的比較早。”
早在秦安然抵達洛陽時,莫問仙就已經等待著去兌現諾言了。隻是可惜秦安然是個大忙人,他又慣常不會主動出擊。就算有紅豆幫他留意門外的動靜,他也會下意識的看向太醫署的大門。
隻是當秦安然真的像是海市蜃樓般出現在太醫署門口後,莫問仙突然就被連人帶輪椅的搬到酒樓來了。
“雖然本以為是我做或者隊長做,但能夠與陸先生同行自然是上等的選擇。我鮮少外出,已然不知哪裡的口味值得信賴了。”
陸錦書被這淡然而又真摯的語氣頂回去了。
按照時間來說他算插隊,按照含義來說他算賠罪。
無論看哪邊都毫無疑問的完敗了。
他偏頭看向還在聽菜譜的秦安然,無言的催促她說句話。
秦安然像是把他袒露出來的不爽全都無視了。
在店小二以極其專業的語速報完菜名後,淡然的說了“全部”。
店小二立刻大喜過望,將他們奉為貴客好生寬待。
五碟精致細點,一壺龍井都不要錢的送上桌。這龍井本是美甲天下的茗茶,秦安然喝不出好壞,隻是當普通水喝著。
“不愧是隊長!竟然能吃完那麼多的飯菜。”
“你還真是不客氣,”陸錦書扶額再點了一壺醉仙居,“衣衣就算了。他是怎麼回事啊!我約定的版本是我們一起去才對吧!?我們!”
陸錦書隨手指向了安安靜靜坐在旁邊等著開飯的莫問仙,沒等神醫開口,紅豆先如臨大敵的抓緊了輪椅,好像隻需要莫問仙一聲令下,他就能迅速推著輪椅遠離是非之地,“先生!都說了這是鴻門宴肯定吃不得,我們還是隨便吃點東西就回去吧,沒有在太醫署定然要被治罪的!”
“說什麼鴻門宴啊!不想吃就把點心放下!”楚衣衣指著他手上捏著的點心。
紅豆囁嚅的反駁,“我隻是想先試試毒。”
他說著說著就理直氣壯起來,“先生前日總是翻閱古籍研究藥方,就是要提防被秦將軍做的飯毒倒了。我這都是為了保護先生而已!”
立刻被自己的話說服了,他說著還不忘再多吃上幾口。
這外麵酒樓中的糕點,就隻能在休沐時偷偷的買。
但小藥童的口袋裡有幾個錢,怕是一年到頭也吃不上。
“普通的藥方怎麼可能防範得住,那可是生化武器,因果律兵器,知道吃下去的結果還要往嘴裡麵塞,不要命了嗎?”陸錦書悄無聲息的加入了小孩子們之間的爭鬥,向楚衣衣眨眨眼睛,表明他站在楚衣衣這一邊。
楚衣衣立刻自信起來,當即附和,“是的!陸先生可是很了不起的人!他說的話不會有錯的,就算研究,要是吃了隊長的飯菜肯定也要在這裡倒下的,就像是上次那樣!”
“才不會!先生可是神醫,是拯救了那麼多人的奇才!就算飯菜裡有毒,那也不過是飯菜而已。”
秦安然把桌子上的點心吃完,慢條斯理的擦擦嘴角,“沒有毒,但真的是因果律兵器。”
彆小看了飯菜啊!
那可是用末世的分析數據,也很難判斷那到底是基於什麼理論產生的效應。
除了秦安然之外,就連末世中飽經滄霜,胃被訓練的像是硬生生進化了的末世人。但凡吃她做的飯,都會在短暫的掙紮後,再安詳的口吐白沫失去意識。
嚴格來說就隻能算是詛咒了吧。
陸錦書像是終於找到了機會,在旁邊攛掇著,“我看飯菜上齊多少還需要半個時辰,不妨趁這個機會借來廚房,隨便做點什麼給莫神醫試試吧。一方麵兌現了當初的約定,另一方麵也是不讓莫神醫那麼多日的努力付諸東流啊。”
他像是撒嬌般眨眨眼睛。
完全是拋媚眼給瞎子看,秦安然完全沒辦法理解為什麼有了請客的冤大頭,還要去費心費力的挑戰因果律武器。
試圖在古代就進化成超人生物嗎。
先去覺醒了異能力再說啊。
但莫問仙已經被陸錦書的話說服了。
在他看來,他先是打擾了秦安然與陸錦書的雙人約定,這是其一。在陸錦書請客的局中白吃白喝,這是其二。
也難怪東道主會感覺掃興了,這是拿著陸錦書的銀錢去借花獻佛吧。
他緩緩的掏出了放在藥箱中的幾個紙包,鄭重的倒上白水,就等著挑戰的到來。
“這是我近日精心準備的藥粉,雖然不知能否與隊長的因果律武器相較高下,但已經是我能夠研製出的最為有效的解毒藥。”
寫作粉包,讀作萬能解毒藥。
然後製作出來的目的隻是為了對抗食物中毒。
莫問仙的眼神中沒有絲毫戲謔,他是真的在將秦安然的飯當做是一項艱巨而又偉大的難關來攻克,試圖吹起爭鋒的號角。
這樣一來,秦安然也沒有回絕的理由了。
“我稍微去去就來。”
秦安然招呼著店小二去借廚房。酒樓中的配方是各家的機密,為此隻是堪堪借到了切菜的地方和些許食材調料。
但那精妙絕倫的刀工和整齊到可以用數據來衡量的控製度,依然讓眾多營業的大廚都歎為觀止。
收獲了眾多矚目後,秦安然端著一盤簡單至極的沙拉走回了餐桌。
酒菜陸續擺滿了桌子。就連換成了最大的長桌也很難放開,店小二甚至還另外拉來一張長桌拚湊。這才勉強將酒樓的名菜點心全部擺下。
然而在座的所有人都目光灼灼的看著那碟沙拉。
莫問仙臉上平靜一如尋常,但卻喉結卻多次吞咽,潤濕著乾燥的喉嚨。
“我吃了。”
“……你,”陸錦書似乎也有些改觀了,他麵上浮現出幾分動容,“要不然還是。”
“既然隊長能夠做出這樣的菜,那或許在其他地方也會有因此而困擾的人,雖然我的能力微薄,無法拯救天下人,但倘若連眼前的疑難雜症都放過,那麼神醫一稱也不過是浪得虛名。”
莫問仙如此說著,周身仿佛縈繞著聖人之光。
紅豆被感動地一塌糊塗,“先生!你一定會成功的,如果離了你,那才是最大的損失啊!先生!”
“莫要多言,你隻需將神醫一門的意誌發揚出去即可。我們沒有平定天下安定的能力,更無挽救世人性命的才學,不過是儘力,儘力就好。”
莫問仙毅然決然的吃下沙拉,又在咀嚼間火速的接連咽下口中的蔬菜和嘴邊的粉末。
如此便是反應及時。
他麵上平靜,不過片刻,又像是被抽空了神魂般向後躺倒在輪椅上。
隻有紅豆淚流滿麵,“先生——!”
“啊不是,找個試藥的不就好了嗎,”陸錦書多少也知道在這個場合中很難這麼說出口,隻是小聲的吐槽。
紅豆連點心也顧不上了,當即就推著輪椅迅速的跑出酒樓,“我們這就去太醫署,你可一定要撐住啊!先生!”
楚衣衣短暫的猶豫了一下,到底是良心占據了上風,也跟著跑了出去,“你小心摔倒啊!笨蛋!”
人們風風火火的走了,此次對決中唯一的勝者陸錦書成功的霸占了秦安然身邊的位置,拿起長筷笑著為她布菜。
這可能就是古代的習俗吧,秦安然想著,無論是他夾了什麼都吃進嘴裡。
桌上原先的一遝紙包,如今就隻剩下了一張紙。或許是被紅豆收走了。
秦安然有點可惜莫問仙的研究成果沒有立刻派上用場,目光偏移落到了陸錦書特意點的酒上。
所謂的能夠讓人忘卻記憶的神酒。
難道是和化屍水一樣的古代特產?
似乎察覺到了秦安然的好奇心,陸錦書將酒液斟到了杯盞中。一手擺弄著如同白玉的瓷瓶,一手把玩著那青色的酒杯。明亮的日光照著蕩漾在其中溫柔的液體,顯得愈發繾綣柔和。
“神酒之所以能夠讓人失憶,並不是它本身就有這樣的作用。沒有什麼可以讓人類被動的喪失某段特定的記憶,即使是遭遇變故,也像是在記憶的海洋中抽出了某個不幸運的片段,就那麼覆蓋上了不能去翻動的封印。”
“隻是因為想要忘卻,所以在暈眩到不知天地為何物時,自詡已經將糟糕的過往與記憶忘記了而已,也就是自欺欺人而已。說到底,人類就不會忘卻記憶,隻是沒有想起來而已。無論再怎麼痛苦,再怎麼忽略,再怎麼想要用嶄新的東西覆蓋上去。發生過的事情依然存在著,像是河水衝刷著河岸留下的痕跡,永遠的刻印在那裡。”
“也就是,你想要違反承諾吧。”秦安然一邊夾著菜塞進嘴裡,一邊順手測試了一下筷子的鋒利程度。
投擲出去剛好可以捅穿桌板,仿佛在無聲的警示著陸錦書謹言慎行。
她隨手拿了雙新筷子,繼續一邊吃一邊說話,“如果要隨機抽選片段的話,那打到全部都忘記也是可行的。”
“…我可是剛剛幫你了呢!那麼快就要恩將仇報嗎!”
“還留著一條命就該感到慶幸了吧,按照常理我應該直接暗殺才對。”
“那還真是多謝,為什麼沒有暗殺我呢?”
他像是沒有看到插進了桌子裡的筷子,更沒有意識到這是多麼危險的問題。
沿著酒杯輕呷酒液,浸潤著唇瓣再爽快喝下。
“那當然是因為你……”
是同伴,所以不能殺掉。
“如果是主公呢,那位大人認為你是女子之身,而大楚已經經不住兩個女將軍了,於是決定讓你隻能隱姓埋名的暗殺,不會給你絲毫留下話語的機會。”
毫無疑問,她不會猶豫。
秦安然沒有絲毫對主公的忠誠心。
她會甘願成為宋澤川的刀,隻是在看到了那至高無上的權勢之後,希望用努力換來些許青史留名的機會罷了。
從龍的功績換得一句對後世的警句,相當質樸的交換。
但是倘若這個交換宣告破裂,那個瞬間,宋澤川本人就是她麵前最大的障礙。
“你沉默了啊。”
陸錦書沒有去追問具體的答案,隻是從這隻有咀嚼聲的短暫靜寂中,便看穿了秦安然絲毫不曾猶豫的回答。
“真開心能夠成為你特彆的人。我說的也是真的,喝下這杯酒我就不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自己暴露了,我也隻能在能力範圍內幫你遮掩了。不過我特意約你也並不是要說這些。隻要把我當做協力者來利用就好,具體要不要相信我的話,就自行判斷吧,”陸錦書將一枚令牌放在桌麵上,上麵刻著一個安字。
“除非你打算屠城,或者埋伏到衛王自己出來,否則沒有一年半載,就算是你也很難找到衛王具體的位置。正所謂狡兔三窟,偷偷摸摸的撈到些益處就跑,像是老鼠一樣的作風,但確實相當的有用,衛王的勢力也是因此壯大起來,甚至有餘力入侵中原。
而這個令牌,隻要你拿給新收的小隊員看就好,他會幫你抵達衛王眼前。此外平安樓的勢力在各地都有分布,如果需要幫助,就去尋找和這個酒樓類似的地方吧。就算是我也隻此一枚,回來後記得還給我。”
“南中地勢艱險,衛王出身於苗疆,慣常使用巫蠱之術。雖然比試叢林求生,你不會輸給任何人,但是那裡很不對勁。原先那裡分為激進派與保守派兩種,保持著均衡的形式。可是近期激進的那方卻展現出來了壓倒性的趨勢,我懷疑他們藏著某些東西。
肯定顯眼到中原的名將見到也會堅信這可以奪取天下,甘願成為車前卒的在四處撈資源吧。在你判斷出存在危險的情況下,優先確保你自身的安全。”
“為什麼要幫我?”秦安然隻是看了一眼令牌,不打算就那麼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