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公主想要被求婚怎麼辦 那不是愛……(1 / 1)

秦安然睜開眼睛。織金絲綢緞麵的屏風上,紅色翎羽的鳥兒仿佛迎著光般栩栩如生,翅膀高高的揚起,羽毛熠熠生輝,幾欲翱翔於九天之外。幾縷陽光穿過窗戶落在屏風上,隻投下了點點斑駁的光暈,絲毫不刺眼。

身上的是蠶絲被料,觸手輕薄柔軟,仿佛要緊緊貼合著肌膚。秦安然在她的將軍府中隻是躺在床板上硬邦邦的睡了而已,她有生以來從未有過如此高檔的睡眠體驗。

手臂的傷勢已經被細膩的處理好,而她束胸的繃帶則緊緊地貼合著裡衣。

秦安然剛踩在地上,就有守在旁邊的侍女及時發現。

捧著外衣,貼心的湊近想要幫秦安然穿衣。

“不用。”無論來幾次,她也不適應有陌生人離得那麼近服侍她。

肯定一個沒忍住就要條件反射的自衛了。

古代人都不會自衛真是太缺乏自我保護意識了。

那個距離完全是被瞬殺吧。

準備給她的是完全合身的玄色衣袍,下擺繡著流雲圖案,在行動間更顯得肆意自由。

秦安然登上靴子就要出去,她伸手拉開門,就聽到女子溫婉的聲音響起,仿佛早就等待著要來見她了。

“安然,聽聞你手臂受傷了。”宋晚榆隻是揮揮手,便有侍從點頭下去拿湯藥。

她穿著緋紅錦繡的魚紋絲衣,輕薄晶瑩在陽光的照耀下,遊魚仿佛就落在了波光粼粼的水波中。發絲更是被細致的辮起,點綴上赤金與紅寶石的簪釵,垂下的繁複珠絡更是顯得光耀奪目。然而無論衣裝與首飾多麼璀璨,在那桃花般嫵媚柔和的眼神中,也隻是點綴罷了。

“不愧是吾等大楚的能將,不僅完美的擊敗了膽敢刺殺父王的殺手,更是用能力讓其中之人降服,願意歸順為父王效力。”宋晚榆的眼中隻有讚許,以及一絲自豪和向往,“可惜本宮沒能隨軍前往。抵達洛陽之後,本宮便要承擔這份責任,為此不能拋頭露麵,隻得留在宮中等待著信息傳回。”

“萬幸有安然陪伴在父王左右,否則本宮恐怕要日日憂心。”

“宋晚榆?”秦安然這才認出來臉。

“……真是拿你沒辦法,私下裡稱我閨名晚晚便可,隻是記住了要我們二人獨處時稱呼,否則指不定有哪個閒著沒事的老酸腐參你一本呢。”

“好吧,晚晚。”

“嗯。”宋晚榆垂下頭,露出後頸一截光滑細膩的肌膚。

她隻是如此,便又柔和的笑起來了。

秦安然完全沒讀懂她到底是來乾什麼的,毫不在意的將曖昧的氣氛打破。

“你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聞言,宋晚榆臉上那抹嬌羞立刻褪去,聲音中失了三分柔軟,“父王有意派你去衛王管轄範圍內,要你單槍匹馬的帶回衛王的項上人頭。此去恐怕凶多吉少,所以我想問你。”

她臉上依然帶著微笑,剛剛覺醒的愛情意識洋溢著青春的色彩。絲毫沒有退卻,她認真而又直率的詢問。

“我相信你會回來的,所以待你功成名就,可願娶我呢。”

那眼神太過決絕,像是倘若不吐出口就要在胸腔中爆發。她專注的看著秦安然,像是要將她的所有反應都儘收眼底,通過那些細微的變化,猜測出她究竟是要接受還是要回絕。

宋晚榆鮮少體會緊張的滋味。她拿起長槍時不曾緊張,與敵軍對壘時不曾慌亂。

仿佛天生就不懂得那般不受控的感情是怎樣的滋味。

現在卻驟然發覺一切都變慢了,一切都變安靜了。

像是世界都放緩了步伐,就等著她得到屬於她的答案。

“不要。”

“誒?”宋晚榆遲緩的眨了眨眼睛,恍惚的發出困惑的聲音。

“我說,不願意。”

青春的花束剛剛綻放,就在她的腳下一朵朵敗掉了。花瓣零落在心中,像是在證明曾經有那麼一瞬間充填過心房。

她臉上帶著難以掩飾的失落,想要開口卻又緊緊地閉住,隻是帶路走向宋澤川所在的禦書房。

秦安然猶豫到底要不要跟上。

那已經走了幾步的長公主這才若無其事的看向她,“跟上。”

內裡極其奢華,富麗堂皇,走出宮廷更是彆有洞天。雕欄玉砌與亭台樓閣相結合,廣闊的靜心湖中建著庭院,似乎是剛撒下去的半大魚苗從水中探頭。等著路過的人隨手灑下魚食般吐著泡泡。秦安然踏著拱橋而過,魚又躲在了巨石之下。

“這些都是你養的嗎?”

宋晚榆像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會搭話,詫異的偏過頭看她。

發辮上垂下的珠翠迅速的打在臉側,留下淺淡的紅痕,但宋晚榆卻絲毫沒有在意。

“對你而言,我是什麼呢。”

沒有用那個尊貴的自稱,宋晚榆平靜的站在原地,隻要秦安然願意就能與她並肩同行。

戰友也好,友人也好,臣下也好。

“我是救世小隊長,你是我想要的小隊員。”秦安然沒有走過去,沐浴在她頓時暗淡下來的眼神中,秦安然的話語增添了幾分寒冷,“但是對你來說,我隻是死胡同而已。我沒辦法給你愛,或者幸福的未來。如果穿著這身華服凝望著我的背影,那現在的你絕對會死去的。”

像是屏風上的鳥,明明張開了美麗的翅膀卻被屏風上和諧的花草所蠱惑,認定這就是幸福的未來後永遠的停留於此。

精妙絕倫的技藝終究會被日複一日的癡愛覆蓋塵土,無論是戰場還是自由都將離她遠去。

隻有錦衣、珠翠,渴求著秦安然的愛能夠落到她的手心。

秦安然走上前,一步步好似踩在宋晚榆的心頭上。

激動,愛戀,以及不可避的命運悲劇仿佛隨著距離的拉進,在一點點向著宋晚榆招手。

“但儘管如此,你也是我最好的選擇。本宮是長公主,理應以身作則為天下女子樹立榜樣。比起他們所有人,我都更加心悅於你。”

宋晚榆能夠作為女將軍叱吒疆場。一是因為她天賦異稟,是不可或缺的奇才。二是她為了保護亂世中的女子,甘願拚上她的一切為黑雲軍拚出好前程。

可是天下終歸太平,等到那一日,這江山社稷就不再需要一個離經叛道的女將軍,更不需要一個拋頭露麵的王室長公主。

無論如何翱翔,等待著她的命運都隻有限定的那一條。

終究要落在一寸屏風上,看著方格的天空被四周紅牆牢牢的圈住。

像是她逃不出的命運。

“你對我真的沒有半分心悅嗎?”

宋晚榆咬住塗了胭脂的唇瓣,眼波流轉似是有萬千留戀。

隻要秦安然走近,宋晚榆必然會撲到她的懷中,將自己的未來都交付出去吧。

可是不行,秦安然平靜的看著她。

因為有喜愛的地方,所以沒辦法接受那份愛。

每次注視著那雙握住槍支的染血雙手,在談笑晏晏間輕撫花瓣,從容不迫的拿起毛筆落下秀美字跡。

秦安然都能夠感覺到獨屬於女子同世界與自然的聯係。秦安然喜歡宋晚榆的堅毅,喜歡她像是惡狼般緊追不舍的眼神,喜歡她說起要守護著花時眼底的無限溫柔。

和末世中知曉她強大,所以會自覺拉開距離的隊員們不同。宋晚榆會一次次的挑戰著拉近距離,一次次要觸碰到她的衣角,一次次的趕到秦安然的身邊。

像是在證明強大如她也有著並肩作戰的同伴。

秦安然其實很開心,開心到願意把異能力用在給小魚火化上的開心著。

正因為開心,所以才不能讓宋晚榆為了她舍棄掉珍貴的東西。

她張開口,想要說自己其實是女子。

就看到宋晚榆像是逃避著真實的答案般彆過頭。

“本宮不會放棄的,待到你終於察覺到你是愛慕本宮時,要八抬大轎十裡紅妝。”

“晚晚,那不是愛。”秦安然卻捧起了她的麵頰,指尖觸碰到她浮起桃紅的麵龐上,尚未褪去的紅痕。形狀與釵簪上的珠絡完全一致,顯然是因為她雖然可以保持端莊,但有時難免忘卻它們存在,所以迅捷行事的緣故。

“隻看著我的背影,肯定會為了這份執念而痛苦的。你本來就不應該是被束縛在宮廷之中的金絲雀,如果有人催促你嫁人,那我就幫你揍他。”

“如果今後有你喜愛,並且同樣愛慕著你的人倒也不錯,人類的繁衍是神聖的使命。但是太快了,現在還太快了。要決定自己一輩子的選擇,再慎重些。”

宋晚榆的喉嚨潤濕的滾動。

“真的存在那樣的道路嗎,在宮牆之外的人生。”

“有的,必然的命運才是不存在的東西。隻是害怕自己因為特殊而被周圍的人排擠議論,所以選了和大家一樣的道路而已。那種事情你才不會在意的吧,長公主殿下。”

“……真是難得,竟然能夠從你口中聽到尊稱,你應該更加腦子直不懂得變通才對吧。”

“那是偏見。”秦安然說著,拭去了宋晚榆眼角晶瑩的光芒。

“而且在當事人麵前說壞話,腦子直的到底是誰啊。”

“肯定像是周將軍說的,被你帶壞了吧。”宋晚榆拔下了搖晃的珠翠,隨手拋下便率先快步離開。

秦安然接住了價值連城的珠寶,連忙追上。

宋晚榆隻是笑笑,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狡猾。

經過侍從的通報,她們剛進門行過禮,就對上了陸錦書帶著笑意的眼睛。

“誒、關係真好啊,竟然還是一起進來的。說起來秦將軍正值舞象之年,長公主又傾國傾城,天人之姿。”

上位傳來一聲輕咳聲。

宋晚榆當下拱手退去,“已經把寧遠將軍帶到了,兒臣告退。”

“儘管並不協調,但也狀似畫卷,有種獨特的美呢,”陸錦書這才慢悠悠的補完了話,又仿佛這話不是出自他口中般,在宋澤川和秦安然表示不悅之前,立刻回歸了正題,“不說這些閒話,今日主公找你可是有大事。”

“昨日安然助陣有功,孤也知曉了你的才能。倘若不知人善任反而是孤的罪過,因此特派你潛入衛王統治的範圍中,取來衛王的項上人頭。”

但凡是這個時代的正常人,都能夠知道這個命令是多麼艱巨。

此行必然凶多吉少。

然而秦安然卻仿佛隻是聽到了再正常不過的要求,莊重的回答,“救世小隊長秦安然,此行定然完成任務。”

“至於你此行的助力,就派出你們小隊吧。”

秦安然並無異議的點了頭。

隻是宋澤川再怎麼想壓榨勞動力,秦安然手臂上帶著傷就隻能放她靜心修養一段時間再啟程了。

她剛領了任務轉身要走,陸錦書就又輕快的跟了上來。他步伐極其輕盈,落在地上也沒有突兀的聲響,“怎麼樣,和我說的一樣,主公會重用你吧。”

秦安然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他指出的道路。業績升高了,她青史留名的概率肯定也上升了。

陸錦書立刻得寸進尺,“那給我的誇獎……”

“幸福呢,說要讓我幸福,但是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嗎。”秦安然抬頭望著天空。

被拘束在城牆中的無垠青空中沒有一絲雲彩,乾淨到可怕的蒼藍色中,連太陽也融化般不顯得毒辣。

夢境般,色彩單調的像是用油漆暈染。讓那高處的樓閣也在純色中變得通透了。

秦安然看著這一切,後知後覺的笑著,“仔細想想這就是幸福吧,我以前在夢中也沒有看到過這樣的地方。原來人還能這麼活著啊。”

溫暖的天空,溫暖的陽光。

一切都沐浴在這裡。

陸錦書卻像是被刺痛般露出複雜的表情,用顫抖的手拽住了她的衣擺,“不是的,這對你來說不是幸福,而是普通。”

“因為舍棄了太多人性的部分,所以連什麼是普通人會有的人生都不清楚,就那麼將普通的東西當做了至寶。”

注視著他強顏歡笑般的表情,秦安然終於懂得了一直以來的緊密接觸以及異樣感究竟意味著什麼。

和對女性告白的宋晚榆不同,這家夥是想要拉著她成為契兄弟吧。

“說好的酒樓,去吃吧。”

鬨掰之前,她要先把飯吃到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