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問仙的腦子空空蕩蕩,反應了幾秒才想到這是在自我介紹。估計秦安然就是伍長吧,雖然她自稱是叫做隊長,也或許隻是和其他伍長的區分而已。
他腿腳不便又忙於治療在遊擊戰中不慎受傷的士兵,自然沒有看到秦安然乘著馬飛上城牆的名場麵,隻覺得紅豆驚慌失措到底是小孩子,聽風就是雨的。
這個人明明怎麼看怎麼正常。
他拿著捕獸夾,緩慢又冷靜的點了點頭,如此就是答應下來了的意思。
這麼一來,莫問仙就不太清楚周明宇在秦安然登上城樓後就如臨大敵的態度到底是出自哪裡了。
他剛想轉動輪子和秦安然出去,就見到她反而一反常態的走近,站到了莫問仙的身後。
終於要有人幫忙推輪椅了,莫問仙倒也沒有拒絕的意思,隻是端正的坐好。但下一秒就感覺視角突兀的抬起了一大截。
莫問仙整個人呆滯的握緊了輪椅,像是蜷縮在上麵的小動物,隻能眼看著自己連帶著交通工具被一起打包。
想要厲聲要求放下,幾度開口,卻又吐不出來半句話。
雖然被尊稱為神醫,平日裡又慣是一副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的態度,但是高高在上是假的,不善交際是真的。
說不定是她嫌棄輪椅太慢了,所以好心幫忙呢。
又或者是她看出了周將軍的任務,所以成心要刁難他呢。
莫問仙實在猜不透她的腦回路。但不論是哪一邊,他都沒辦法做到斥責。
終於在被搬出了帳篷後,莫問仙才做好了心理準備,語調平靜的開口詢問。
“為什麼要抬起來呢?”排除力量的問題不說,常人都是普普通通的推輪椅吧。
要不然輪椅還安了個輪子乾什麼。
“因為這樣的輪椅不適合放在室外不平整的環境中,看著就快要散架了,為了晚點散架,還是減少一些磨損吧。”秦安然抱著輪椅也毫不吃力,仿佛隻是拿起了個尋常的物件。在一群震驚看神仙的士兵中,沒有任何動搖的往前走。
“這樣啊。”莫問仙其實沒有被說服。畢竟常理來說,就算是會有這樣的多餘消耗,人也不會為了這種事情就抬著輪椅走吧。
那豈不是車有磨損,還要抬著車走。但是他沒能反駁,就隻好認可了秦安然的邏輯,不知不覺間被帶著走了。
即使在座位上搖搖晃晃的有點奇怪,確實也要比磕磕絆絆感覺良好。
旁邊的士兵瞠目結舌,用當事人都可以聽到的聲音說著悄悄話。
“要去彙報周將軍嗎…”
“在攻城重任時!怎麼可以因為平白無故的事情去打擾周將軍!”
“那就要看著神醫被綁架嗎!那個絕對不是正常帶出去的方式吧!”
但士兵都是極力避免下意識往兩人離開方向看去的動作,露出沒看到的表情,繼續忙碌起來。
“攻城呢!忙著攻城呢!攻下來肯定會有獎賞,口袋裡就富裕起來了。”
至於中途發生了什麼,他們不知道!
因為和攻城相比是無關緊要的事情,神醫被所有人默認的帶去了遠處的森林。
秦安然的腳力極好,莫問仙隻覺得像是乘著步輦,不知不覺間就到了。
如此一來,他又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莫問仙鮮少看到這麼高的視角。從遠處的河邊蔓延過來的一簇簇蘆葦,莖葉上全都是白色的絨毛,被風吹得彌漫在空中和細小的灰塵混在一起。從被染成黃色和紅色的樹林中,嗅到了獨屬於秋天的氣息。
繁茂的枝葉遮掩住秋天湛藍的天空,但明媚的陽光依然散落在白衣上,落下層層斑駁的光點。
他們苦戰久矣,戰場和自然仿佛已經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世界。莫問仙深呼吸著去聞嗅植物們瘋狂生長的味道,接住指尖上點點光亮。
他們穿過森林,徑直到了細小的獸徑之前。秦安然將輪椅和莫問仙放到樹下,安置好捕獸夾。
又看向了莫問仙。
明明隻是看著,但莫問仙卻詭異的察覺到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還不知道要發生什麼的他隻覺得秦安然有自己的考量。
就見到秦安然恍然大悟般決定了。
不妙的感覺瀕臨了極限。
還不等莫問仙詢問,他就已經被秦安然輕快的掛到了樹梢上。
兩根樹枝撐住了莫問仙的身體,謫仙般的神醫掛在樹上也散發著淡漠疏離的氣質,隻是那副表情怎麼看怎麼呆。
“為什麼要把我掛起來?”
“你被鹿撞到可能會死,從樹上掉下來不會。”秦安然抬頭看著他,大概還是出於一種體貼的心情,柔聲勸慰著,“從樹上掉下來隻會摔斷腿,看著現在的狀況,也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
似乎或多或少錯誤的估計了鹿的戰鬥力。莫問仙掛在樹上,像是落在上麵的風箏般單薄可憐。
算了,正巧他反應不及,待在下麵還會添麻煩。如今被掛在樹上反而還能看到更遠的地方。
莫問仙撲騰著揮動手臂撐起上半身,在金色的間隙中看到各種色彩在他的眼前仿佛畫卷般展開。其中秦安然仿佛發現了目標,正追趕著一道一抹灰黃色的身影奔來。
一人一鹿仿佛以將森林切斷貫穿的速度前進,莫問仙隻是看著都覺得視線跟上她們頗為吃力。
兩側不斷有細小的枝杈阻攔前進的方向,鹿的身手靈敏到旁人看到了,恐怕要懷疑這鹿要成精了,可是在和秦安然相比起來卻頓時平平無奇。
無論是獸徑上遍布的細小石塊還是劃過身體的樹枝,在她麵前全部都如同無物。
秦安然的雙目緊緊盯住鹿,臉上是從未表露過的凝重。
在對兩者而言不過片刻的追逐戰後。突然傳出了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秦安然卻絲毫沒有放鬆警惕。
隻因那鹿的腿仿佛要被捕獸夾壓實到扭曲,卻又仿佛是失去了□□的枯樹枝,沒有絲毫液體從傷口處滲出。
直到她們停下對峙,莫問仙才猛然警覺,那貌似尋常的梅花鹿竟然在不斷的脫落血肉。
像是早就已經開始腐爛衰敗的血肉勉強運動起來,但牽扯著它們的肌肉組織斷裂,所以才導致死肉一塊塊掉下來。
無論是失去了瞳孔,隻剩下眼白部分的眼球,還是腐臭的血漬和已經衰敗的身軀。都能夠讓莫問仙直白的看到,那已經並非是可以被稱作梅花鹿的生物了。
如果換成是個末世人趴在這裡,就能看懂這早就是被感染了喪屍病毒的梅花鹿了。
秦安然的語氣中或多或少還夾雜了些許的安心與了然,“果然,你是喪屍。和末世已經產生了凶性,會主動襲擊人類的喪屍鹿不同。這個顯然保留了自身生存以來的本能,比起用鹿角撞人,還是在被追趕的時候逃跑。”
莫問仙老老實實的趴著,完全聽不懂。
下麵的氣氛和鹿剛出現時的驚悚不同,莫問仙甚至從秦安然移動的身形中看出了幾分輕鬆寫意。
隻是和諧的追趕遊戲,在喪屍鹿踩上了陷阱時宣告結束。
即使腿上掛著個金屬捕獸夾,喪屍鹿的腿也絲毫沒有產生骨裂或者折斷的現象。
喪屍鹿沒有產生戰鬥的本能,但顯然已經是由高階喪屍進行感染。
所以意識和能力素質才會產生那麼鮮明的差距。
“神醫,我不會放它生路的。鹿茸什麼的等它咽氣後再說吧。”毫無商量的打算,隻是通知般的說著。秦安然反手從身後拿出給鹿砍鹿茸的柴刀,木製的刀柄連接著足足有五十厘米長的寬大刀刃,配合著周身的氣勢更像是殺人魔了。
然而在習慣了戰場的莫問仙眼中,他隻覺得很帥氣,大丈夫生於亂世,當帶三尺之劍立不世之功。特彆符合對奮勇殺敵這一形象的刻板印象。
“還祝隊長武運昌隆。”莫問仙本就不善言辭,他的大腦飛快運轉,嘴上隻是乾巴巴的蹦出來一句戰前祝福般的問候話。
“我喜歡這句話。”秦安然唇邊帶笑,親切的看回喪屍鹿。
就像是在大潤發殺了三十年的魚,就算一朝刀不在手裡了,戰鬥本能還殘留在身上,並且無時無刻不在湧動。
喪屍鹿用已經變異的鹿角頂了過來,秦安然便順手用柴刀砍去。
明明看著還是短小的鹿茸,卻堅硬的像是鋼鐵,在相交的同時發出震鳴聲。
莫問仙隻是聽著動靜,就覺得世子是沒有鹿茸可以補補身體了,還是自己長好吧。
然而縱使是那麼堅硬的外殼,秦安然也隻是在初次交手的時候收刀退卻。那柄本來隻是用來砍鹿角的柴刀,在此時此刻就像是進化成了神兵般銳不可當,莫問仙眼睜睜的看著那刀避開了鹿角上堅硬的部位,轉而攻向側方。
順滑的像是給魚刮去鱗片,那堅硬的角就這樣飛了出去,順著刀刃揮動的方向掉在地麵上。
喪屍鹿的神智似乎也察覺到這並非是可以匹敵的對手,又連忙要抬起腿逃跑。可惜在那想要轉身離去的毫秒之類,勝負就這麼落下了帷幕。
秦安然在砍下鹿角後也沒有停頓,動作行雲流水的砍下了喪屍鹿的四肢,再最後抬手輕輕揮動間砍下鹿頭。
事情終於可以告一段落,秦安然低頭去尋找鹿茸飛到了哪裡去。
雖然按照看到了一隻喪屍獸,那陰影裡就有一大群喪屍獸的原理來考慮。大概這片森林裡也找不出幸存的鹿了,那秉持著就算東西不能用了,也帶回去交任務的原則,秦安然還是要找找任務道具的。
“隊長!”莫問仙掛在樹上,用前所未有的聲音大喊。
秦安然沒有絲毫停頓,舉起柴刀砍向正在急速奔來的東西。
隻見一雙黢黑發臭的利爪緊緊的插在刀刃上,秦安然定睛一看,果不其然是一張腐敗的喪屍臉,毫無血色的灰暗顏色,一些細碎的傷痕在日積月累下便導致皮肉從臉上剝離脫落,露出了深紅色的肌肉組織。
嘴唇已經徹底消失不見,隻是探出細長的黑色舌頭,往外流著漆黑的涎水。
秦安然見僵持不下,果斷扔開柴刀,彈腿飛踢側部,直接甩出□□米。
莫問仙顯然沒有想到人類也會變成那副模樣,臉上的表情更加木然了幾分。
秦安然倒是完全不擔心他的精神狀況。正所謂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說不定等他緩緩就自己適應了,也不需要秦安然多費口舌。
省事了呢。
秦安然三兩下的爬上樹,單手像是抱著包袱般把搭在樹枝上的莫問仙背起來。
現在倒是也沒有震驚的功夫了,莫問仙被秦安然的肩甲咯得儀態儘失。但他畢竟還是個正常人,連忙追問。
喪屍起身後就跟在他們身後寸步不離。莫問仙直麵著那張淒慘的臉,醫者的仁心和人類的震驚相互較量,超越了社恐的本能,最後戰勝的是好奇心。
“隊長,那個到底是什麼?”
“是喪屍。”這事情秦安然也不清楚怎麼解決比較好,就像是有人拿著蘋果問你那是什麼,她的腦子裡是不會出現蘋果是哪個科的植物果實的,她隻會說那是蘋果。
幸虧莫問仙也沒有指望她能夠解釋的多麼清楚,就這麼乾脆的點了點頭,往喪屍的方向撒了一把藥粉。
秦安然隻覺得什麼噗的一聲砸了過去,但身後的聲音絲毫不減,於是問道,“你乾了什麼?”
“撒了一包迷魂散,沒有用。”喪屍的步伐絲毫沒有減緩。
迷魂散可以讓一些病人在接受治療的時候減輕痛苦,所以在莫問仙行醫時也很珍貴。
現在就像是扔進了水裡一樣,什麼動靜都沒有,隻聽到了一聲響。
“喪屍的神經已經死掉了,隻能妨礙的東西都沒有用。”最有效的還是用異能力把整個軀體轟成渣渣。
“原來如此。”莫問仙了然的點點頭,又開始翻自己的藥囊。
這下子砸在喪屍的身上倒是有效果了,喪屍的步伐明顯減緩了。從一開始的飛奔轉為了緩慢的追逐,最後更是站定。
秦安然堅持好奇心害死貓的原理,趁著這陣功夫徹底跑遠了。直到覺得可以鬆一口氣才輕聲詢問。
“你又扔什麼了?”
“化屍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