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屈的呐喊早已被風吹散。秦安然隻聽得到自己的呼吸聲,任務對象的心跳聲,以及風吹過發絲的聲音。一人一馬果斷的衝向城門,正在待機的左右輕騎沒能等來他們的將軍,當時就緊繃住身體,朝著秦安然迎麵而來。
秦安然隻是握住了手中剩下的鐵片,在衡量了對方的速度後,朝著兩側最靠前的騎兵扔出。
騎兵隻有額頭正中心被鐵片貫穿,鮮血如同水柱般湧出,身軀墜落後成功變成了後方騎兵前進時的障礙物。
或許是未曾見過有人能夠在揮手之間奪人性命,又被倒下的同僚驚嚇到。騎兵連忙改變路徑從直線接觸,變為曲線圍捕。
然而隻是距離城門的短短距離,秦安然果斷的單手抱著宋嘉澄在馬上平穩的站立。
騎兵連忙高聲呐喊,招呼清掃城門口的士兵關閉城門,妄圖將秦安然困在城內。
然而這又豈是反應過來就能阻止的。城門本就厚重,士兵們清理許久才開辟出一條能夠讓輕騎通過的道路。隻等江恒帶兵出擊,現在倒是先便宜了秦安然。
她牢牢地將宋嘉澄護在懷裡,手中剩餘的鐵片給了兩側攔路的士兵。毫不猶豫的衝向了狹窄的城門口。
仿佛一股風急促的穿過門縫間,人和馬就真的隨著這股風,飄到了城門之外。
秦安然卻沒能完全放下緊繃的神經,她粗魯的扯下宋嘉澄身上的盔甲,也不管江夏城如今是否反應的過來放追兵,保持著警惕護住自己的關鍵部位。
那一隊的輕騎似乎徹底沒了主意,又或者是沒有得到將領命令,不可擅自出城。隻有幾句不可思議的聲音飄到了秦安然的耳畔。
“這怎麼可能,竟然真的放走了!”
“快去稟報將軍!”
比起那些,她聽到了弓弦繃緊的聲響。
秦安然抬頭看去,一列的弓箭手正站在城牆之上,向著她射擊,似乎要讓宋嘉澄就那麼折在城下。
秦安然雖然身懷異能,但如今已然耗儘,防禦的手段自然也隻能是用盔甲遮掩的質樸方法。
就在她心想大概要帶著點傷痕回去之際,一柄銀槍迅速的飛了過來。
自然不是真正的飛,因為投擲的銀槍的人就在不遠處。黑色的駿馬上,周明宇身著重甲,似乎是知道她肯定能夠接住。
在秦安然抬眼看去時,周明宇露出了爽朗的笑容。他本身就生得風流倜儻,又帶有自由的肆意感,輕裝時會有的意氣風發感已經被厚重的盔甲壓製,隻覺得他露出了嚴峻外殼下,十分柔軟的內在。
隻是當他移開視線後,就立刻變成了戰場上莊嚴的將軍。仿佛方才的笑意是秦安然的錯覺般,隻展露給她看的另一麵。
秦安然手持一柄長槍,一人已經有千軍萬馬不可抵擋的雷霆之勢。她側身麵對城牆上漫天的箭矢之雨。旋轉著手中的長槍,單手便製造出弓箭無法突破的防禦。
在馬抵達箭矢不可及之處時,方才鋪天蓋地的情勢已經完全轉換。
周明宇正式下令大軍全力進發,攻下江夏城。
秦安然隻身穿過楚王大軍。其中沒有一人會在攻城之際分神,但麵對已經堪稱神跡的成就,還是隻能用視線表示讚歎的情緒。
隻是越遠離周明宇所在的中心位置,也越有細微的聲音傳出來。
“啊,不是,這也太不是人了吧。”
“閉嘴啊。”
“你也覺得不太像人吧!”
“畢竟這麼不是人的是咱們的同僚!倒黴的又不是自己人。”
神佛顯形或著妖魔鬼怪的思緒短暫的冒出,立刻就被功利主義徹底戰勝了。
士兵們士氣階段性的上升,口裡不住光明正大的喊著。
“太好用了!希望攻城的時候多來點!”
“下次就彆去救世子了,直接去砍掉敵方將領的頭吧!”
“那邊的!專心殺敵!”
殊不知江恒的命已經丟了一半了,士兵有些興致勃勃的應答。
在周明宇的帶領和指揮下,又充滿豪情壯誌的投入到攻城的任務中。
秦安然的心態卻沒有那麼平和。
士兵隻知道世子被救回來了,他們就可以順利攻城了,所以一個個都精神抖擻的衝出去了。隻有秦安然看著懷裡半死不活,似乎命懸一線的宋嘉澄。
事到如今,秦安然開始擔心重要任務對象有根本治不回來的風險。
古代的治療水平到什麼地步來著。
沒等秦安然撩起主帳的簾子,讓裡麵的軍師們直麵宋嘉澄脖頸上血淋淋的傷口,隨機嚇暈一個擔心自己會被治罪的文人,就聽到旁邊傳來喊聲。
“秦小將軍,我們先生找你!”
秦安然抱著宋嘉澄下馬,看到一個少年脆生生的站在不遠處。身上背著醫藥箱,特意的挽起了衣袖,一看就是要從事勞務的人。但卻絲毫不顯得受累,隻是散發出屬於這個年齡的活力。
如果看宋嘉澄是弱冠之年,但就秦安然的標準,怎麼也有個十八歲,那看少年就絕對還是未成年人。
有點用童工的既視感,然而很可惜,秦安然隻是感歎了一下古代也會用童工。
沒辦法,無論是亂世還是末世,兩者都屬於人力絕對稀少的狀況。彆說是未成年當童工了,到了末世那真的是恨不得檢測出異能就訓練一番發揮作用。
人類文明都衰敗到極點,就等著新生兒的誕生,好讓這個族群在年輕勞動力上勉強的喘上一口氣,至少彆暴斃。
秦安然早就習慣了人生來就要發揮作用的世界,不過在麵對可以被稱為小孩子的人,還是柔和了語氣。
“你們先生是誰,找我去哪裡做什麼,你能在二十個字內說完嗎。這家夥要死了,我很著急。”
少年被她劈頭蓋臉的一頓提問搞得愣了一下。他生怕秦安然不信他,連忙解釋,“先生是神醫!讓我帶你到帳篷中,治療世子!”
他小聲的數了好幾遍,確定是二十個字之內,這才連忙喊出來。
不過一問一答,名叫紅豆的小藥童就出了一身冷汗。
秦安然知道她的任務目標有救了,倒也沒有停頓的跟著紅豆走了。
畢竟神醫這個名頭說出來就很響亮。
放在古代是神醫,放在她老家,大概就是治愈異能力者吧。
有種就算死了十分之九,也能被硬生生拽回來的安心感。
神醫莫問仙端坐在帳內,麵容精致卻絲毫不顯女氣,黝黑的瞳孔中滿是疏離和冷漠。長發散落,隻用一根白色絲綢捆綁。即使身處軍營中依然身著白衣,隻是極其的整潔,如他本人的氣質般不染塵埃。
隻是這如同謫仙的人卻坐在一個規整的藤椅上,那椅子做得機器巧妙,纏繞的藤曼仔細看去隻是特意做成了貼合人體的形狀,木製的輪子嚴絲合縫,即使在行動間也不發出絲毫聲音。
他神色漠然的看過來,秦安然隻覺得視線隻是掃過了一瞬,便又專注的落在宋嘉澄的身上。
秦安然上前將宋嘉澄放在莫問仙麵前的床榻上,便起身退去。
比起莫問仙不關注她外貌的少見,秦安然隻覺得有點失望。
就像是末世的蛇對自己的毒液有著絕對的抗性,不可能會死在自己手上。
治愈異能力者也絕對不會治不好自己就出去治彆人。
說著是神醫,那八成隻是古代的神醫吧。
重要任務人物凶多吉少,她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正要跑了,就看到紅豆攔住她。那樣子像是要執行重大的任務,肩負的使命感都快要溢出來了。
“我們先生說了,要去采藥材!”
紅豆露出一副求求你了快答應吧的表情,攔住了門。
手臂會被折斷嗎,還是要被拎起來扔到旁邊去?紅豆顫顫巍巍的堵住路。滿腦子都是方才周明宇的命令。
不管用什麼理由,在周明宇攻城期間拖住了秦安然就算成功。
如此一來,紅豆簡直就是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愣是被塞了一把劍,就推過去直麵惡龍了。
在周明宇看來,相比較士兵和軍師被折騰,短暫犧牲一下神醫帳下的藥童,也算是棄卒保帥的明智之舉了。
畢竟他們的接觸也不多,就算被傳染了,想必也能矯正過來。
對大人心裡的彎彎繞繞沒有感覺,紅豆隻覺得自己居然能夠被將軍信任,瞬間重任在肩,堅決不能辜負。
“你……”
“對不起!不要揍我啊。”
結果真的直麵惡龍,就實在是緊張過度了。
秦安然有點無奈。在老家也有過小孩子主動湊過來,跑來的時候笑得有多開心,真的站在秦安然麵前就會或害羞或呆滯的,變成一動不動的木頭人。
對待小孩子真的很柔和的秦安然嘗試微笑一下。
結果就看到紅豆瞬間被嚇到要哭。
對自己的臉有自知之明的秦安然看他這副樣子,就覺得等待紅豆自己緩過來要花好久了。
她又不是會吃小孩的怪物,到底對微笑有什麼奇怪的誤解啊。
然而對單人帶馬衝上天這種超自然現象並沒有自知之明,秦安然決定先出去了再說,她伸手打算拎起紅豆。
小孩子愣是一聲都沒出,安靜如雞的等著被拎起來。
“太吵了。”就在紅豆自認為已經抵達了生死之間的時候,出聲營救他的是冷漠的莫問仙。
他似乎在秦安然和紅豆僵持的時候就已經妙手回春挽救了宋嘉澄的性命,在狀況好轉之後才製止。
秦安然聽到聲音偏頭一看,宋嘉澄雖然麵色蒼白,但脖頸間的傷口卻被十分細致的縫合處理,水平完全超出了秦安然的想象。
“不好意思。”但也隻是外科手術意外的很早出現了而已,秦安然乾脆利落的拎著紅豆的後領。
紅豆像是個晴天娃娃,在秦安然的手上安靜的晃蕩。
秦安然就要這麼光明正大的將紅豆拐出去,莫問仙又連忙伸出手,“等等。”
打算安靜撤離的秦安然沒想到還有附加要求,她困惑的等待著莫問仙的反應。
壓力瞬間飆升。
莫問仙幾度張口,最後確定了說辭才緩緩道出,“讓紅豆留下來,我和你出去。”
宋嘉澄的傷口已經被縫合,接下來敷上止血草藥和處理鞭傷的細致運動也不是必須神醫來做的。
神醫就是要在關鍵時刻出手吧。像是珍貴的治愈異能力資源,也是放在致命傷和被喪屍病毒感染的嚴重傷勢上要更加劃算,皮外傷還是自己長好吧。
“這樣啊,你不說清楚我就沒能明白。”
被犧牲的從小藥童變成了神醫。
雙方輕鬆的達成了共識。就是不知道周明宇得知被棄掉的是神醫,會是個什麼反應。
秦安然鬆開手,紅豆感動到眼淚汪汪,像是看著神醫要被惡龍拐走。
但又堅強的抹抹眼淚,勤勉的衝去將止血草藥磨碎。
“先生…我一定會帶著周將軍去救你的!”
望著全帳篷中最吵的小孩子跑開,秦安然和莫問仙都沒能做出反應。
打破安靜氛圍的還是莫問仙。
“我們避開戰場,去東側的森林。在裡麵會有小鹿。”莫問仙也沒指望秦安然會很有眼力勁的幫他推。
隻見他嫻熟的撥動自己的輪椅,在帳篷中的小格子中翻出了捕獸夾,“隻要取下鹿茸就好,不用危及性命。”
“明白了,救世小隊長秦安然,定不辱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