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粉蝶 這日陶道長要去玉泉山閉關……(1 / 1)

九重春色 澹月梨花 4542 字 10個月前

這日陶道長要去玉泉山閉關幾日,林錦便為他雇了輛馬車,他行蹤神秘,常出門四五日不回,林錦也不問,為他備好衣物乾糧盤費。

認了這個師父,自然要孝敬他老人家。

隻是這次臨走前,師父卻對她道: “若這幾日有人找我算命,你接就是了。”

這就有些為難了,她不是還沒出師嗎。

“可是師父,若我做得不好,這不是砸您的招牌嗎,”林錦很擔心自己做不好,她這半年學得太雜了。

“你啊,就是太謹慎了,修玄之人舌燦蓮花,練的就是膽量,你指節粗糲,反利摸骨,若是女子,你可摸骨;若是男子,你就用眼,四柱推命為輔,每一種都有用,端看你自個融會貫通了。”

過了兩日並無人上門來找,林錦懸著的心總算放下,能偷懶一日是一日,她真沒做好要成為算命先生的準備啊!

沒成想,第三日,就有人敲響她的門……

門一開,入目可見一位極俊秀的男子,這男子頎長而挺拔,他生得極好,五官瘦削貴氣,一雙劍眉微挑,眸子黑白分明,像雨水洗過的星辰般,雙唇玲瓏瑩軟,瓊鼻秀氣,從麵相來講極貴極清潤,他一身天青色直裰,束發,站在門外,垂眸望向她,有些怔愣的樣子,“你……”

“公子是走錯門了?還是……您來算命的?”林錦問得忐忑,生怕他是來算命的。

對麵那名英俊男子頓了頓,頗有些難以理解似的,學她的語調問了句,“算命?你?”

“是啊,我師父陶道長閉關修煉去了,您若想算命,妾身也可以替您算,師父算命十兩銀子,妾身隻需……”她立直,展開五指,又往下勾除一指,“妾身隻需四兩。”

“本……小生這番確實是來找陶大師算命的,若小娘子也精通此術,倒是可以試試,不知小生方不方便進去?”

“公子可有卦銀?”

對麵男子從袖中掏出四兩銀子,放在她手中。

林錦的眼頓時亮了,“當然可以!您隨我來!” 林家花園有處卦攤,還是師父特意為她擺的。

貴公子目不斜視,跟在林錦身後,隻是他的視線太過強烈,總讓林錦有種被看光的錯覺。

她頓時有些後悔,她怎麼這麼輕易讓一個外男進了家門呢?萬一鄰裡看到就不好了,她真是一見銀子就頭腦發熱,還是快些看完快些走,她這般想,步子也快了些。

“您坐,公子是要相麵還是看八字?”

對麵公子坐上圈椅,一臉好整以暇,“相麵。”

林錦實則第一眼她就看清了他的長相,林錦性子迷糊,加上她不能與人直視,通常第一眼她不太能看清彆人的,這位公子倒是個例外。

兩人相視,她從他眼中看不到任何事情。

而他從她眼中,也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感覺。

二人心裡一時都有些疑惑,氣氛膠著,淡淡的尬。

林錦心想,真是出師不利啊,第一次算命居然看不到這人未來會是好還是壞,眼睛用不了,她就先發慌,這可怎麼編呢?

對麵那人心裡則想,看她能裝到幾時。

“公子五嶽朝歸,錢財自旺,鼻隆矜秀,貴且極富,劍眉星目,俊秀聰慧,眼清目明,為人剛介,機深內重,耳垂貼腦,德高望重……”

“你這種話,路邊頂上卦幡的相師人人都會說,”公子捽捽衣袖。

林錦有片刻慌神,可人家的錢都收了,總不能到再被要回去吧。

“那是公子您本身就是既富且貴之人,就是哪個大師測,都是一樣的話,不會更改,若妾身說的不對,這四兩銀子您再拿回去就是。”

得,還學會耍賴了。

“銀子您拿好,隻是小娘子還需跟著師父好好練練就是。”

林錦這下有些不服氣了,“您生辰八字給我吧,總不能讓您失望而歸。”

公子挑眉,眼中含著星辰一般,“小娘子神機妙算,竟算不出小生並不知自己的生辰八字嗎?”

這下林錦倒真有些驚到了?他麵相就是富且貴的啊,這樣的人會不知生辰?

技不如人要服氣,她有些不舍地把將將暖熱乎的銀子送回他手中,“承蒙公子不嫌棄,妾身確實學藝不精,這四兩銀子您還是收回去吧。”

那公子難得正經起來,他站起身,往她身邊靠了靠,“既小娘子說我是富貴之人,我又如何會在意這區區四兩銀子呢?四兩銀子買您一個醒,也算值。”

林錦又羞又臊,她低頭輕輕“嗯”了聲,耳朵支起,她好像聽到了兒子恒兒的喊叫聲。

“娘娘!娘娘!”恒兒邁著小短腿跑進來,陳春在後麵追他,他以為是在逗他,跑得更開心了,一歲半的人兒跑得已經很穩,他已經會發出一些簡單的詞句,說的最好的便是“娘娘”。

林錦走過去抱住他,掏出汗巾子為他擦汗,“乖恒兒,娘娘不是跟你說不要出來嗎?又不聽話了吧。”

恒兒哪管這些,他從母親懷裡掙開,跑了幾步抓住公子的腿,“啊啊”的叫他。

那公子直接抱起恒兒,“這是您的兒子?生的真好看,怎麼沒見到您夫君?”

林錦警惕地看他一眼,從他懷中搶過孩子,“時辰不早了,公子早些回去吧。”

那公子卻一動不動,“小生也有個跟您兒子一般大的孩子,可小生一日也未見過他,”竟是前所未有的低迷哀傷。

或許又是一個纏綿悱惻的故事,可林錦這人心防較重,不想給彆人講自己,也並沒有探聽他人秘密的喜好。

那公子有些厚臉皮般,又上手摸了摸恒兒的小臉,才轉身出去。

“錦姐姐,這位公子生得真好看,”陳春雖清醒了,對美人還是沒有抵抗力。

“是啊,是個好人,”林錦掂了掂手上的銀子,笑得一臉滿足。

鬆屏在宅子等的心焦。

王爺怎麼還不回來?

過了會,丫鬟才說王爺早就回了,在二層閣樓呢。

鬆屏端茶過去,王爺正站在窗邊,望著對門那家花園發呆。

“王爺?怎樣了?”

“你瞧,那個小小的人兒,就是我兒子,”王爺指指對麵遙遠的一個小點,臉攏稀薄笑意,其實雖看得見,卻不甚清楚,畢竟遠了些。

鬆屏眯眼瞧了半晌,隻能隱約知道有幾人在那,也看不清小團子的臉,他心癢癢,也想看王爺的孩子長什麼樣,“您確定了?”

“不確定,”戚無憂呷口茶,又走到窗邊遠眺,“蘇錦繡,不確定,她裝作不認識本王,你說會不會是欲迎還拒?”

“以蘇娘子的性情,怕是見您第一眼就要抱住您哭訴吧,想來這兩年受了不少苦頭吃。”

戚無憂沉默,可她為何,一副第一次見到他的樣子?對他沒有任何熟悉感,難道她失憶了?

“叫李龍去查,把她這一年多以來的事情都細細查一遍。”

“是。”

四月春草滿池,風清萬裡,雲霞如綺,正是踏青好時節,林錦、王陂、徐寧安、陳春四女相約惠安園外賞紅藥。

說起惠安園,是某老相國故宅,在城東,與東嶽廟接壤,園內牡丹開得正盛,但惠安園隻有王公貴族才能入內,普通百姓們遊玩,隻能在其一側的牆根底下,那裡種有眾多雜色花草,桃樹杏樹、芍藥圃、薔薇架……蘭草、靈香草等,芳香怡人,惠安園仆人負責打理,比之園內風光也不差。

大乾人好遊樂,不分男女,就是閒不住,男人們正大光明外出,竟日喧嚷,而京中普通婦女則可借口燒香拜佛,三兩成行,風雨不輟。

若家中郎君嫌棄,最多戴帷帽,頂冪籬罷了,總不能不讓渾家燒香祈福吧,京城婦女強悍,禦夫嚴整,在全大乾那是排的上號的。

美景動人心,讓人心都沉靜下來。

幾人坐在樹蔭下乘涼,路邊兩抬紅綢小轎抬進惠安園,王陂消息靈通,不知從哪打聽到轎裡是姳因郡主。

“這位郡主是梁王的女兒,還是世子的親妹妹,又會作詩又會畫畫,真正的天之驕女啊,下輩子投胎我也要投這樣的,不然我就不來了,”王陂笑嘻嘻地點了點轎子,目光欽慕。

一陣風起,幾人都瞥見轎中那個瘦弱的身影,郡主滿麵含笑,風兒鼓噪,簾子被吹得忽閃忽閃,她也不遮掩,一顰一笑,弧度精致,真正的貴女姿態。

幾人都是清麗小美人,穿上綾羅綢緞不比那位郡主差,更何況林錦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大美人,她草草一瞥,就收了視線。

但轎中美人還是發現了她,手中那副美人春睡圖邊緣被她絞得發皺,她擰眉細細望去,那位灰臉婦人就看不見了。

方才那婦人,怎麼這般像蘇錦繡?

惠春亭在惠安園中,是觀賞牡丹的最佳去處,陳妙佛早已等在那裡。

兩人一番寒暄,陳妙佛講起她在王府受到的冷待。

姳因卻有些心不在焉。

“郡主?郡主?您怎麼了?”陳妙佛一臉莫名地看著她。

“我方才……好像看到了蘇錦繡……”她凝視陳妙佛,“你從前不是很討厭她嗎?”

“我是討厭她,可她不是被毀了嗎?她毀容了……”

“她隻是臉黑了是不是?長相並沒變,”姳因臉色發白,“你早知道?知道為何不告訴我?”

“啊?”

“你知道我小皇叔兩年前因喪期荒淫被罰的事兒?”

“知……知道啊……怎麼了,”陳妙佛被她的臉色嚇住,說話變得支支吾吾。

“我小皇叔睡的女人是蘇錦繡!她當時懷孕,懷的是誰的孩子?是我小皇叔的孩子,她在京城你為何不告訴我?”這個蠢女人!

……啊?陳妙佛目瞪口呆。

“我父王送他那個女伎早就被他扔下了馬車,皇爺爺原本是要殺女伎的,是我求皇爺爺不要殺她……不過是被毒啞流放遼東罷了。”她甩了甩衣袖,沉著臉地走來走去,早已失了方才坐在轎子上時的雲淡風輕,“我姨母被休,就是因皇爺爺發現蘇錦繡懷了小皇叔的兒子,而姨母卻將她賣了。”

陳妙佛發誓她這輩子還沒有遇到過這樣讓她接連不斷受到衝擊的事,她話都不會說了,也完全忘了自己原本找郡主是要做什麼的。

“啊?那……那孩子呢?”

“不知道,姨母說,她殺了買她的那個男人,逃了,孩子有沒有生下來也不知道。”

“……蘇錦繡?殺人?”蘇錦繡雖性子急了些,卻絕對不敢殺人的,也許是被逼迫的?陳妙佛與她是情敵,自認對她還是有些了解。

“莫要管這些了,現在儘快找到她為要。”她已經派王府侍衛去追了,若是運氣好,今日就能追到。

陳妙佛到底第一次看到郡主麵露狠相,她為何這麼不喜歡蘇錦繡?難道因她姨母被休?可那不是她姨母太惡毒所致嗎。

說起來顧氏因為太過惡毒,兩個女兒嫁的都不甚好,蘇錦玉因名聲不錯,倒是嫁了宴首輔家某個孫輩的庶子,蘇錦華就慘了些,嫁的是寶坻的一個富商。

當然她們誰也沒有蘇錦繡慘,陳妙佛雖因她可能懷了安王的孩子而心生嫉妒,卻對她本人沒有什麼刻骨的恨意,若郡主所說的是真的,那她也太可憐了些,被賣,還被迫殺人。

她不禁有些想問郡主,找到她做什麼呢,反正她這輩子也不會再回到貴女圈中了,就讓她爛在市井中又怎樣呢?

林錦對即將到來的危險還無知無覺,她們幾個租了輛馬車,正說說笑笑往家裡趕。

先送完徐寧安和王陂,馬車才往保安寺胡同駛去。

林錦這時才發現她身後有輛可疑的馬車一路相跟,她去哪這輛車就跟到哪,跟蹤的也太過顯眼,她倒也不詫異,以她的身份,在京城早晚會有人發覺,她讓陳春先在離家兩個路口的地方下車,招呼車夫往縣衙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