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詞 一到縣衙門口,……(1 / 1)

九重春色 澹月梨花 3415 字 10個月前

一到縣衙門口,林錦付錢下車,往小門溜去,那跟蹤的馬車叵耐停住,片刻後才掉轉頭駛離。

林錦鬆口氣,照例縣衙門口不可停馬車,不過如今守禮的人不甚多,但她還是與門房小張道歉,林錦是常客,與小張也算熟識,張一眼閉一眼的事兒。

她還有些心有餘悸,究竟是誰在跟蹤她?顧氏?還是蘇家?

萬俟宗正要出門,發現她竟兀自與門房閒聊。

“錦娘子來找陂子嗎?她在後院乘涼,我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林錦擺手示意,“您忙,我去和她說兩句。”

王陂正坐在樹蔭底下乘涼,春椅搖來搖去,自在逍遙,身側香幾上還擺放些櫻桃。

“姐姐好情致,”林錦笑笑,坐上她身側春凳。

王陂是個很有風情的女人,也很懂享受,林錦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她的鬆弛和愜意,而這,是她幾年的生活裡所缺少的,也是這個時代的女人們所不具有的。

“你不是家去了嗎?怎麼又跑過來?”王陂起身,遞了些櫻桃給她。

“方才有人在跟蹤我,我想了想還是縣衙安全,就又返回,”櫻桃入口,酸甜,真好吃。

“你們一家人真的很奇怪,不過無所謂,你還是我認識的你就成,”她打量林錦一眼,“你沒事吧?若是害怕,就過來這裡陪我住幾日。”

林錦搖頭,人家二人卿卿我我,她總不能壞人家恩愛,“沒事,一會就回去了,等我師父回來就好了,他武功高強,沒人能欺負得了我。”

林錦歸家後,真就幾日再未出門。

倒是對門新搬來的鄰居慶祝喬遷之喜,送了些糕點,林錦見他慈眉善目,恭謹謙和,陽氣不足,猜測可能又是宮裡太監在外置宅,倒也未多想。

端午前幾日,宛姨自宮中歸來,她極為低調,但身後侍衛屹立挺拔,還是很軋眼,引來鄰裡紛紛猜測。

兩人已是大半年未見,她一副貴婦人的打扮,林錦抱著恒兒,也不敢上前打擾她和陳春敘話,隻眼中噙淚,鼻酸苦澀。

“傻丫頭,怎麼不過來?”宛姨嗔她一眼。

她立刻跑過去偎傍在她身側,李娘娘親了親恒兒小臉,這才拍拍她手臂,“你辛苦了,恒兒如今都會走路了……”

李娘娘對林錦的生活了如指掌,畢竟陳春每次上西苑都會講這些,隻是到底大半年不見,著實想念得緊。

“是啊,他還會叫人了呢!恒兒,快叫奶奶,”恒兒張開雙手要李氏抱抱,李氏一臉心疼,抱過來使勁親了幾口,“乖恒兒,真是奶奶的好孫孫。”

恒兒嘴裡開始“娘娘”“嗲嗲”的叫,小嘴親李氏臉,口水都流到她頰邊,咯咯笑著,李氏也不在意,恒兒小時很多時候都是她照料的,心裡親近得很。

眾人在恒兒麵前強顏歡笑,逗他嬉鬨,等他玩累睡著了再放回床上,兩人方才坐到主屋東次間敘舊。

“您在宮裡都好嗎?”心中舒暢嗎?

“說不上好壞,一段孽緣罷了,如今他不放手,我也不可能逃開,為了男人要死要活,也不是我的初衷,他已經應了我不再找你陳叔,我為了自己的孩子,也願意留在他身邊。我如今就希望你陳叔能躲得遠遠的,有人能照顧好他,我就放心了。”

林錦想起她的孩子就是安王,她張張嘴,終究還是沒能說出恒兒是她親孫兒的事。

“往後您要想恒兒,就多回來看看他。”

“哎,哪那麼容易啊,他這人啊,霸道得很。如今又傷著,脾氣更是古怪。”

林錦不覺怔了怔,聽宛姨的口氣,竟有種嬌縱的意味,就像從前對待癡傻的陳春一般。

也許宛姨對皇上,也並非全然無情?

“他們說您是失憶了?那您現在記起了嗎?”林錦問。

“記不記得又如何,記得了不過增添痛苦,記不得倒也不欠他什麼,錦兒,無論何時,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愛情、男人,不過是瑤草奇花,初見稀罕,經曆過也就那樣了,就連孩子們,以後也會有自己的生活,隻有自己,永遠屬於你自己。你陳叔有些地方騙了我,我也不怨他,皇帝又是個老變態,偏非要談什麼情愛。罷了,這兩個男人我現在都有些不想要了呢。”宛姨輕輕一哂,搖頭苦笑。

這倒與她一向認知的宛姨差了十萬八千裡。

宛姨曾經崇拜陳叔的眼神,她至今仍記得,她們夫妻情熱綢繆,尤雲殢雨,從未紅過臉,就算有過齟齬,如今竟這般輕輕放下了嗎。

不過長輩的事,她也不好過問,宛姨與王陂一樣,真的教會她許多道理,讓她可以更舒服地活著,她們的話不會有錯,她乖乖點頭,“嗯,我記下了。”

“你啊,真的太乖巧了,若是我女兒就好了,”李氏望著她如今依然腫大的雙手,喟歎不已。

話雖這樣說,宛姨還是在她與陳叔的屋子裡待了許久,午膳的時候,分明眼睛是紅腫的。

吃完飯她就要回去,陳春扒著宛姨不放,不願她回西苑去,宛姨便帶上陳春,母女兩上了轎子。

恒兒醒了要去花園,林錦便替他穿好輕羅小衣,牽他過去,這花園林錦當初用心打理過,如今更像兒子的樂園,他幾乎每天都要在這裡玩耍,樂不思蜀。

那個卦攤在柳樹蔭下,桌上放了紙筆,林錦教兒子亂畫,恒兒小肉手筆都握不住,滿臉都是墨汁,母子倆玩兒的不亦樂乎。

戚無憂背手,站在二層窗前,鄰家花園被一棵大樹遮蔽,正好那邊看不到他,而他卻能將一切看得分明。

蘇錦繡麵上極是耐心,有時恒兒坐不住,她就跟在後麵看他撿樹上的殘花玩,或者累了要抱抱,她就哄他玩彆的,等他玩煩了,就從旁邊小池子裡舀些水替兒子洗小手,她一個人拉扯孩子,忙忙碌碌的,完全做不了彆的事,就這樣浪費一個下午。

李龍過來稟報近日所查,自然也看到了這些。

“王爺,這位蘇娘子的臉是用藥水塗成灰黑的,許是不想招致麻煩,她一個人帶孩子太過辛苦了些,若再有那登徒子調戲,更不好過,她性子沉穩練達,溫柔和善,平素不太與人往來。這幾日倒沒出去,但據屬下所查,她平素會去縣衙,宛平知縣萬俟宗在撰寫集子還是什麼的,她就幫忙謄寫古籍,她與萬俟宗的姘頭王氏交好,來往頗繁。”

“姘頭?”

“是,這個王氏原來是王太監收的一個老婆,就住在咱們前麵那間宅子裡,當初鬆屏想盤下那間大宅,順便打聽出來的,原來這間大宅走火死了太多人,連王太監都燒死了,如今那裡歸司禮監丘掌印所有。而這個王陂被萬俟宗所救,就霸住萬俟宗,住進了縣衙後院,聽說兩人有些不清不楚的。”

戚無憂頷首,“還有旁的嗎,比如她當初販賣汗巾子的事。”

李龍從袖中抽出一條縐紗汗巾子,汗巾角落有朵盛開的芙蕖,活靈活現,倒似真花一般。

總覺得好似在何處見過。

“這是蘇娘子所繡,據說因蘇娘子手受傷,這些繡樣已成絕跡,有些貴女花上百兩也求不到呢。”

戚無憂雙眸微眯,望著花園中那對正在蕩秋千的母子。

以他原來對蘇錦繡的了解,現在的她,處處都透著詭異,首先,她不通翰墨,其次她不會女工。

就是給她十年,她也不會喜歡這兩件事……

就算受很多磋磨,她那個張揚似火的性子,也不可能改的這般徹底。

這個女人溫溫柔柔,像一泓清泉一般,他看著她,心都平靜下來。

李龍抬首,覷見王爺眼神柔和,知他對這位娘子上了心,便道:“王爺,蘇娘子那位郎君,已經一年未歸。”

戚無憂拍拍他肩膀,“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到了京城,好好歇幾日,若碰上喜歡的好娘子,本王替你做主。”

戚無憂對下屬尤為看重,李龍就看上王爺這一點,讓人心甘情願追隨他,李龍隱下心中波瀾,拱手告退。

花園裡,小團子終於玩累了,窩在母親懷裡哼哼唧唧不願走路,可他已經一歲多了,身上沉得很,林錦瘦弱,抱他走得艱難,還是位大叔跑來抱住孩子,她笑著與那人說了句什麼,三人消失在月牙門……

張揚跋扈的蘇錦繡,他有時想想,好像是上輩子的人了,他從前隻想低調行事,而她卻要讓全世界都曉得她多喜歡他似的,什麼兩個女人爭他,他隻會覺得煩躁。

太不合時宜了。

那時他躲著她,她卻總能尋到他蹤跡,她得意於自己的美貌,利用很多男子以接近他,他聽說後隻會認為此女性情頑劣不遜,對她生不出什麼歡喜來。

可他睡了她。

她如今這樣,都成了他的債。

戚無憂閉上眼,感覺有種什麼事情在心裡發芽似的。

她若想躲他,那日見他第一眼就該逃開了,既如此心安理得地裝作不認識他,何不遂了她的意,看她什麼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