暇芳怨 “大都督,張翰林站在……(1 / 1)

九重春色 澹月梨花 3789 字 10個月前

“大都督,張翰林站在大門外不走,他還抱著個小嬰兒,現在好多人都往宅子這邊看了,您……”

沈夢鶴真是煩極了,這張白玄平素看起來腦子挺好用啊,怎麼現在敢和他硬碰?

再說要不是皇帝的命令,他怎麼可能放過蘇錦繡?難道會是因了他張白玄?

“是你的孩子?你走吧,記住,若想弄明白這些事情,你隨時可以來找我。”沈夢鶴臉上陰晴不定,林錦聽到張白玄帶著孩子,心早飛去了外麵。

“謝大都督,妾身這就走!”她剛走到門口,才想起來玉玦還在他這裡,“妾身的玉玦……”

沈夢鶴眸光一閃,“下次來我再給你。”

就是不給的意思了,林錦尋思片刻,還是孩子要緊,她踉蹌著朝大門外奔去……

沈夢鶴望著她淩亂的背影,若他把皇孫的事情稟報給皇帝,這蘇錦繡還會這樣偽裝嗎?

可他卻要隱瞞此事,連他都不知自己在想什麼了?

當然,絕不可能是因為喜歡蘇錦繡。

張白玄抱著孩子坐在門首,小六站在他旁邊,他盯著恒兒的臉,這孩子哭了一路,剛被他哄睡下,他小鼻子挺翹,小臉粉嫩嫩的,有著皇家標誌性的瘦長臉,白玄心想,這孩子真的很像皇上,甚至比安王還像……

快一歲的孩子,一直很乖很乖,從來沒像今日這樣哭過,他睡著的臉上還汲著些淚痕,從王陂住處抱出來的時候就在哭,王陂說這兩日一直如此,哭個不停。

陳春等不到父母和錦姐姐回來,鼓足勇氣找了萬俟宗,萬俟宗去了趟翰林院,才找到他這裡來。

突然這麼大的變故,張白玄也是調查許久才知道宛姨被錦衣衛帶走,而錦姑娘也被錦衣衛指揮使沈夢鶴帶走。

林錦從側門出來,就看到張白玄一身月白道袍,一臉平靜地坐在人家門前,懷裡還抱著恒兒。

“張公子!”她跛腳跑過去抱起恒兒,小心翼翼地擦乾他臉上的淚痕,在他小臉蛋上親了又親。

“張公子,宛姨她……”

“回去再說。”

縣衙後宅,陳春坐也坐不住,在院中走來走去,王陂知她心憂,也並不擾她。

林捕頭過來稟報,原來張翰林與錦娘子回來了。

“錦姐姐!”陳春先跑出去,卻見張白玄與林錦迎麵過來,並沒有她父母的身影,“我爹娘呢?”

林錦不知怎麼麵對陳春,她囁嚅道:“春,宛姨她沒事的,就是……就是……”

她長籲口氣,把孩子交到王陂手上,“姐姐幫我照看一下恒兒,我有些話想對春和張公子說。”

“好好好,你們聊你們聊,我和萬俟宗先帶恒兒睡會覺去。”

院中就剩他們三人。

“春,錦衣衛指揮使大人說,宛姨是皇帝的女人……宛姨和陳叔是隱姓埋名,躲避皇帝的……”林錦很乾脆道出實情,長痛不如短痛,支支吾吾不能解決問題,如今事情已然發生,隻有告訴她真相,“錦衣衛還沒有抓住陳叔,我想,錦衣衛輕易也抓不住他。”

陳春一時沒聽清楚她在說什麼,她爹娘恩愛有加,她娘怎可能是彆人的女人?不會太過荒謬嗎?

她一時難以接受,愣在那裡。

過了一會兒她才頗艱難地道:“我爹不可能拋下我娘的……”

林錦設身處地的想一下,也知道她不可能很快接受這個事,但現在宛姨被帶進了皇宮,而陳叔不知去向。

“要不要給陳躍去信再作區處?”她問張白玄。

白玄點頭,“他早晚得知道這些,就怕他這官兒,也做不成了……”

是啊,陳躍從小看著父母恩愛,教他如何原諒奪走他母親的人,去做此人的臣子?

“不,我哥哥心中有大抱負,他在那個縣裡興修水渠,鼓勵生產,做得正起勁,我想他不會因此放棄做官的。”陳春心裡還是彆扭又難受,她寧願自己還似從前糊塗,是個小傻子。

“你們也不用太過擔心,皇上不是貪色之人,他一向崇道,後宮二十幾年沒有子嗣了,安王是他最小的孩子,而且安王母不詳……”白玄這般說,暗自瞥了林錦一眼,“我覺得,安王是宛姨的孩子……”

“不可能!”陳春哭嚷,“白玄哥哥不要瞎說,我娘就我和我哥哥兩個孩子!”

白玄有些無措地愣住,這還是陳春第一次衝他發脾氣。

林錦雙眼大睜……

若真是如此,那恒兒就是宛姨的親孫兒了,當時被陳家人所救,林錦哪裡能想到會有如此際遇呢?

“可是,宛姨並不是那等雲情水性的女子,她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那就不知,我也隻是懷疑,皇上應該不會對宛姨怎樣的,他要是查到我與陳家有糾葛,應該很快也會來宣我入宮,待我去打探一番,你們也不用太過憂愁,特彆是你,陳春,你已經是個大孩子了,要堅強些。”

陳春伏在林錦身前哭得傷心。

未過幾日,皇上果然宣召張白玄入西苑伺候。

瓊華島在太液池上,這裡四麵臨水,清波潺湲,廣寒殿在島正中央,紅牆金瓦,五脊殿頂,大殿翹角飛簷,梁枋彩畫清淡素雅,竟似天上嫦娥所居住的廣寒宮般,廣寒殿周圍還分布許多殿宇,掩映在蒼山古樹中,奇石堆疊,巉岩峻削。島上四麵皆是值守的大漢將軍,護衛極為森嚴。

白玄與丘善寶泛舟而至。

一進大殿,白玄就見宛姨一身華服坐在皇帝身側,她麵容沉宓清冷,竟與從前判若兩人,皇上身披玄色夔龍龍袍,頭戴金冠,看起來氣宇軒昂,他今日沒有著道袍,白玄覺得他有些陌生。

他叩首,皇帝叫起,轉頭柔和地對李氏道:“朕聽說你與白玄是舊識,特意叫他過來。”

李氏沉默,並不睬他,他也不覺難為情,反而笑嗬嗬的樣子,“朕去看看參湯熬好了沒,白玄,你過來陪你……宛姨說說話。”

他很快消失在大殿中,李氏這才拉白玄坐下,急急問道:“玄哥兒,你陳叔現在怎麼樣了?”

“宛姨莫要自苦,錦衣衛指揮使沈夢鶴正到處搜捕他,不過現在看來應該還未找到人,宛姨,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氏垂淚,“我也不知,皇帝要把我囚禁在此處,非說我是他的女人,可我完全不記得與他有過什麼瓜葛,該不會是皇帝失心瘋了吧,你說說,我快四十歲的女人了,突然來這麼一著,丈夫丈夫見不到,兒女也看不到,真是作孽啊。”

若真是皇帝失心瘋就好了,可白玄知道,皇帝比任何人都聰明,也比任何人都決絕,他有些躊躇道:“宛姨,或許,真的是您自己不記得這段往事了?”

李氏目光一轉,看向身側的瑞獸香爐,“我不記得他也就不記得了,他又不是什麼重要之人,若真與他有過什麼醃臢情事,我倒寧願自己死了,我的家是被他所抄,很多親人都死於他的諭旨,我與他也隻能是仇人,玄哥兒,我知道他此生可能都不會再放我走了,我就是有這個預感,我不想讓春兒難堪,你若願意,就幫我照看她一些,若以後她遇到喜歡的人,也不用問過旁人,她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隻需告訴她,我永遠都是她娘親,還有躍兒,”李氏哽咽,背過身拭淚,頓了半晌才回頭繼續道:“我沒有讓錦嫁給他,是他一大缺憾,可是我們不能強迫人家,錦這個人極有主見,她會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很好,我倒是不擔心她。以後為娘的也顧不上兩位兒女的終身大事了,但願他們能找到好人,平平安安度過這一生。”

“至於鉉哥哥,我陪了他二十年,也不欠他什麼了,你若有日看到他,就告訴他,此生鴛兒也沒負他,這二十年,我是真心實意,每日每日都在與他好好過日子的。”

宛姨說這許多,頗有些托孤的意味,白玄也不敢勸她,他隻能默默點頭,也不知宛姨記起來沒有,隻是聽著宛姨懇切溫柔的聲音,他突然有些同情那個素未謀麵的安王,他真的想問問,宛姨記不記得自己還有個兒子?二十多年來從未生養過的兒子?這個兒子他此時還在病中?

可他不敢再刺激她。

皇帝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才又折返回來,他默默將手上的參湯放在李氏身前的小圓桌上,她還是不理他。皇帝瞥了眼白玄,白玄會意,隨他出了大殿,丘善寶則站在殿中守著李氏。

兩人走了很久,皇帝停在一座銀橋邊,“你與陳家人怎麼認識的?”

“回皇上,宛姨的兒子陳躍於臣有救命之恩。”

“哦,看來是個心善的孩子,一定與你宛姨很像吧。”

白玄不敢說話。

“實話說就是了,朕現在已經接受她為彆人生育兩個孩子的事實了,朕不會動這兩個孩子。”

“回皇上話,宛姨的兒子更像陳叔,頗有大俠風範;女兒就更像宛姨一些,不過實則兩人與宛姨都不甚相似。”白玄小心翼翼地斟酌詞句,生怕惹怒皇上。

皇帝一口氣憋在胸口,他心中殺念愈熾,麵色反而愈發平靜。

白玄說完就有些後悔,他倏地跪地,“皇上,您離開的這一刻鐘,宛姨對臣說了許多話,聽著竟像是存了死誌,臣害怕宛姨做出什麼事,到時釀成終天之恨,求皇上看在宛姨的麵上,放過他們一家人吧!若他們有什麼閃失,宛姨也活不成了,皇上!你若真心喜愛她,就請多想想她的難處吧!”

皇帝神色變幻難測,冷風吹過來,白玄隻覺渾身冰涼,過了很久,皇帝才幽幽開口,“你一定很好奇,我和你宛姨有些什麼過往。”

白玄忙伏地道不敢。

“這座西苑,是朕特意為她重修的,你宛姨年少時,曾是徐貴妃的宮女,朕在後苑與她相識,卻假裝自己是個太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