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歡宗 林錦推著木製小車……(1 / 1)

九重春色 澹月梨花 3821 字 10個月前

林錦推著木製小車往家走去,五月初的日頭已經很毒了,她大正午的走了半個時辰,身上都有些淌汗。剛到門口,就聞到一股肉香味兒,李氏在庖廚間做飯。她捍了薄餅,煲了雞尖湯,並幾碗嘎飯,整整齊齊幾道橫菜,比平常豐盛許多。

“宛姨,今兒個什麼好日子啊,做這麼多好飯?”林錦洗完手,抱著兒子走到庖廚邊說話。

李氏把臉飛紅的走出來,“今兒是你陳叔生日,他近來在衙門辛苦追債,得好好給他補補。”

林錦捂嘴笑起來,口中無不豔羨,“你們夫妻感情真好。”

“都老夫老妻的了……”李氏滿麵嬌嫩玉光,嘴上這樣說,眼中卻隱隱流露傾慕之色。

——

因今日是陳庭璧生辰,他特意向衙門請假,萬俟宗剛接手宛平縣不久,整日在見日堂翻典籍、尋黃冊,千頭萬緒,忙的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幾分用,更是恨不得縣衙底下埋著黃金供他搬用。

有什麼辦法,雖是個丁點大的縣官,要花的銀兩著實壓死人——四時宗廟祭祀是一大宗;皇家婚喪也要宛平縣拿錢;甚至今年的“會試”“殿試”、京師各衙門每月的零散花銷……衙門一開張,就有人張嘴使銀子,整個縣衙的存銀卻隻有空蕩百兩,若不是他抓到私刻印信之人,罰了幾千兩雪花銀入庫,還真不知這個知縣怎麼做下去。

他手頭有一份幾月前京郊的一樁殺人案,主簿寫了卷宗要呈給順天府再上報刑部。

這個案件說來奇怪,那被殺的幾人都是些朝廷追緝的馬匪,被殺那天大雪漫天,雪一融所有的線索就都斷了,既無人證也無物證,仵作隻驗出是被利劍所殺,這種江湖廝殺往常也是有的,要破案很難,前任知縣也是壓了很久。萬俟宗上任後為了搞銀子已經焦頭爛額,不願浪費時間在這種案子上,偏有個老婆子哭訴自己侄兒是冤殺,寫了狀子告到縣衙,於是刑科不得不繼續查。

他看到陳庭璧進來,把案頭的卷宗隨手扔給他,“這裡有個京郊殺人案需報順天府,你跟林捕頭跑一趟吧……”

陳庭璧默著張冷臉拱手道,“老爺您忘了嗎,林捕頭和譚哥被您派去給養濟院糊牆去了。”他默默,不動聲色問,“近來未聽說有殺人案啊……”

“瞧我這腦子……是前幾個月大寒嶺關城的一宗,死了幾個馬匪……無礙,文書還是先放我這吧,你找我有事?”

陳庭璧斂起心神,再打一拱,“今日是屬下生辰,夫人最重視生辰宴,屬下今日想早些下值。”

萬俟宗眼中閃現李夫人那副柔弱嬌媚的身形,他眨著那雙桃花眼,笑得促狹,“那你快些回去吧!”

陳庭璧稽首告退。

出了門子,他蹙著那道疤眉,頭也不抬地上北安門叫老譚回家。

臨近端陽,四方院正中放一泥塑的張天師像鎮宅,坐下艾虎頭朝大門,虎虎生威。角落月季開得燦爛如錦,清雅幽香散在四處,與飯香融入一味,一副塵世煙火景兒。

林錦有時很羨慕宛姨,無論在何種情形下,她總能把日子過得有情有致。

圓桌支在葡萄架下,恒兒穿著林錦為他做的小小艾虎衫,他三個多月了,在小木床上翻來翻去,卻怎麼也翻不過去,他粉嫩嫩小嘴流著口水,嘰嘰咕咕說著彆人也聽不懂的嬰語。

春丫與林錦搬杌凳。

“錦姐姐,好香啊,是雞湯的香味!”春丫擰緊鼻頭,露出白馥馥的糯米銀牙。

她水靈靈的勁兒,比剛認識的時候機靈了不知多少,林錦暗忖那徐大夫醫術果然高明。

她和春丫頭、恒兒睡一張塌上,最是明了她近來的變化,以往恒兒醒夜哼哭,春丫也能沉睡不覺,近來卻總被孩子哭鬨吵醒,有時看林錦還在昏睡,也會抱了孩子在屋裡來回走。

她像從一場漫長的迷夢裡醒過來,連她自個都還懵懂,周圍人更是未能察覺,沒人提這茬,對春丫還是從前對待小孩子那般哄著寵著。

得空還是要與宛姨說一說。

陳庭璧甫一到家,就見妻子和女兒站在門首迎他,妻子一身薄衫更顯身姿娉婷,認識多少年了,她那眼中似永遠藏著繾綣,少女般炙熱情深,他快步走過去握住她的雙手。

一家人坐在葡萄架下宴飲,平素忙忙碌碌討生活,這還是大夥近幾個月最鬆快的一次,陳庭璧得到女兒春丫頭繡的香囊,林錦則拿出夜裡得空為陳家人消災祈福而寫就的《般若心經》,瓷青紙泥金字,精致舒展,雖筆力有限,也看得出假以時日,練就一手好字應是不難。

菖蒲酒酒香清透,勾的人話都多起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快活,老譚原就是個說書的,三俠五義信手拈來,這不他講起本朝太‖祖馬上得天下,開國英豪們叱吒風雲的傳奇來。

“話說咱們這位太‖祖,出生時就天降紅雲,不到十個月就能開口說話。待到成年起兵討伐狄夷,更是響應者雲集,身側聚首的皆是英雄好漢,其中尤以鎮國公李煉最為勇猛,據說英雄路過鹹陽,竟徒手打死禍害百姓的黑熊……”

陳春一向愛聽這些,從前就總聽譚叔為她說書。

老譚手舞足蹈,眼睛很亮,顯然很企慕諸位元勳們的崢嶸往事。

“太‖祖於五月初五端陽節,揮師北上江淮之戰,妻妾俱在敵軍一側,鎮國公當日舍命迎送,才使得幾位皇子公主免於落入敵人之手,太‖祖立國,封賞功臣,李煉為鎮國公。太宗也是當時皇子中的一位,他被李煉所救,繼位後娶了李煉最小的女兒為後,李家世襲罔替,鎮國公府此後更是出了多任皇後,也確實是世荷光寵,與國同戚了……”

“可惜那鎮國公府逐漸頹敗,一代不如一代,三十年多前因奪嫡之爭站錯了主兒,被今上下旨抄家……”

說書人不講傷心事,然本朝端陽節最出名的莫過於鎮國公勇武救儲君的故事了……

陰雲四合,風兒漸起,細雨若煙霧般落下,酒熏人醉,李氏神色蒼惶,陳庭璧桌下的手緊緊抓住了她的。

她慌眼望向四周,林錦回房哺孩子去了,春丫嘗了幾口酒,也早回房趴著去了,唯有老譚幾杯烈酒下肚,嘴裡還在哼囔著什麼,他一個趔趄,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徑自往他自個兒的房間撞去……

“夫君……我沒事,”李氏釋出一抹虛弱的笑顏。

陳庭璧上前斜抱起她。

“夫君,還未入夜呢,留心孩子們看到了……”李氏嬌嗔,勾住他脖子的手卻緊抓不放。

“沒事,夫君今日就想疼疼你……收你的賀禮,”他壓著嗓子低喃。

——

林錦哄睡小恒兒,一抬頭才發現外麵竟下起細雨,諸人也都各自回房了。

她趁著雨勢不大,把碗箸洗淨收拾了,又踅出去搬杌凳。

忙完這些,雨徹底大了起來,林錦用衣襟在眉間搵了揾雨水,突然想起還未跟宛娘提起春丫的事兒,天兒尚且亮著,便走到李氏主屋的牆角下。

大門卻緊閉,裡麵隱約傳來李氏似疼似啞的嬌泣,還有些詭秘粘稠的動靜,像海浪擊打堤壩,又似暴雨澆灌弱苗。

“庭哥,我要不行了……你也疼–疼我,我受不住了……”

那頭隻有忽高忽低的哼哧聲,和更猛烈地傾–軋……

“好宛兒,舌與我……”又是一陣曖–昧咕嘰,那平素不苟言笑的陳叔,竟是這樣邪–魅孟–浪地欺壓人……

熱烈旖旎,洪浪拍岸,何等的肉–音咿唔,林錦聽得麵紅心跳,心口發緊發顫,她此生還是第一次聽這些,不禁好奇,這就是夫妻要做的事嗎?

屋裡的兩人渾然不知被人看了場活春–宮,不過是多少年一場又一場的疼愛,沒有一夜空著她,陳庭璧這樣的男人,原就能給女人最深刻的愛和痛。

讓她痛,讓她脹,讓她永遠記住自己,從此隻沾染他的味道 ,再不記得世上那些苦,隻記得他給的痛和愛。他們陰陽交抵,誓死糾纏,直到身心都染上彼此的味道……

林錦聽了一場好生羞人的牆角,臉上懵懵懂懂,手腳都不知怎麼擺放了,她粉顏虛掩,七手八腳地往自己屋裡跑,既人家關了門,就是不想被擾,她拍拍自己發紅的小臉,怔怔想道。

玉玦噗嗤一笑,“你不懂他們二人在做什麼嗎?”

林錦回神,“嗯?”

玉玦這回頗有耐性,“這叫夫妻敦倫之禮,有了這茬子事兒呢,才會有寶寶,你把恒兒養的那麼好,可你不知他是怎樣來的……”

好嘛,天底下又有哪個姑娘像她這般不經曆“敦倫”,直接就生了孩子出來的呢?

“我是,這還不得問你嘛……”

玉玦吃吃的笑,“從前我一心想嫁安王,倒是偷看過許多話本和春–宮,男女之間無非就是陰–陽相合,也沒甚趣味。唯一那一次就記得好痛,一點也不比李夫人這般銷–魂。那人……他,他脊背壯實,雙目猩紅,杵得人要死了般,他倒是入魔了,也不顧及我的……可能天底下的男人皆是這般如狼似虎吧……”

“……”聽起來這事兒一點也不美妙,看來那個負了她的安王,做那事也是個軟如鼻涕膿如醬,不爽利!林錦心下更是對那人多添幾分鄙夷。

“你喜歡恒兒嗎?”林錦低聲問她。

“我隻有一魄啦,每每與你多說幾句話,生氣兒就少些,實在對旁的事情生發不出多少情,你就莫問我這些啦,就把他當你自己的孩子養就行。”

林錦唇角勾起,放心下來,她占了蘇錦繡的身子,就怕是耗神替人家養孩子,蘇錦繡的執念無非是安王,彆的事一概不管,可孩子實實在在在她林錦肚中孕育幾個月,又逐漸成型、費了半條命才辛苦生下來;沒日沒夜的哺乳,才十七的年齡,卻生生熬煞了容顏,這些辛苦可是她在承受啊,但看他那雙鳳眸,越來越像前世的自己,心中便不覺苦,她與恒兒,是命中注定的母子呢。

罷了,想那許多做什麼,以她現在的景況,每天醒來都想著要比昨天賺更多錢才是正道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