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瓏王 馬車剛行到胡同口,林錦……(1 / 1)

九重春色 澹月梨花 3780 字 10個月前

馬車剛行到胡同口,林錦就聽到屋裡傳來嬰兒的啼哭聲。

她胸口疼得厲害,與王陂匆匆告辭,轉身小跑進了院子。

李氏正坐在炕沿,一口一口地往嬰孩嘴裡喂奶水,但嬰孩並不配合,隻顧閉眼哇哇哭。

李氏無奈地望向她,“怎麼也不肯吃你晨起存的奶水……這是餓狠了。”

林錦心疼地抱起兒子。

小團子像是知道是母親似的,剛到她懷裡就睜開哭得紅紅的眼睛,咿呀咿呀個不停。

李氏搖頭淺笑道,“哎呀,他這是告狀呢。”

“好了好了,是娘不好~不哭不哭了……”林錦抱他繞了一圈順順氣,才坐在椅子上給他喂奶。

兒子像小牛犢一樣,小手緊握她衣襟,搖頭晃腦的,吃奶時嘬得用力,林錦剛喂奶時疼得直哭,慢慢也就習慣了。

因她奶水足,恒兒養得好,胳膊和腿藕節似的,蹬著腿兒,可愛極了。

春丫喜歡恒兒,每次看他哼哧哼哧的吃奶聲就開心,她歪頭摸他肉乎乎的小手,放在鼻間聞聞,酸酸臭臭的,真好聞!

林錦喂完奶就把恒兒交給春丫,春丫抱著他滿院子晃悠,哄得恒兒咯咯笑。

林錦這才有空和李氏說話。

“宛姨,這是我今日賺的……”她從袖口掏出桃紅綾汗巾,把裡麵裹著的銅板交給李氏。

李氏知道她的性子,也沒推辭,看也不看就笑著收下了。

恒兒滿月之後林錦就出去找活兒做,她每次出門就塗層黑粉,生怕這張臉給陳家惹出禍事來。

她抄過書,人家嫌她寫得差;給酒樓裡做過幫廚,她又不似漢子們有力氣……最後還是李氏建議她做些繡活兒出來賣。

今兒還是娘娘誕辰,從方才掂過汗巾子的分量來看,這活計做得也不是很順當。

李氏臥床喝了半月的苦藥,如今身子總算好了些,也有力氣與她閒話,“上次來的那個徐女醫,你還記得不,教你排惡露,調理身子那位?”

林錦點頭,徐女醫是不遠處徐家醫館掌櫃的女兒,方十五的年齡,頗通雌黃,專為女子看病,李氏的病,也是她給看的。

“徐女醫她爹,聽說給皇上瞧過病的,前兩日你陳叔帶春丫過去,老人家說春丫……”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嘴角漾出一抹嬌俏笑弧,“這裡,可以治的!”

林錦眸光一亮,“真的嗎!那太好了!”

李氏懸著的心總算鬆快了些,她麵色溫柔,好似又回到林錦初見她時的樣子。

……

林錦與春丫做罷晚飯,在縣衙做工的陳庭璧與譚叔也回來了。

一家人從不分桌,和和樂樂地圍在一起吃飯,恒兒則躺在陳庭璧為他做的小木車裡,咿咿呀呀地一個人唆著手玩兒。

陳庭璧每天回來都要與李氏交待一番,今日提起的是縣老爺被禦史彈劾的事兒。

李氏頓了頓,這縣老爺不是個好人嗎?

陳庭璧也不賣關子,“聽說是抓了牙行的人,那些人假刻府縣印信,被萬俟知縣發現了。”

李氏眼梢睨向丈夫,“這是好事啊,偽造官府印章本就是重罪,為何禦史要彈劾他呢?”

陳庭璧搖頭,“那罪犯邵文不僅私刻順天府印章,還做了契尾印板,今日老爺令捕快們追查那些偷逃契稅的戶主,這些漏稅之人多是富戶,上麵有人的……禦史風聞奏事,他們彈劾萬俟宗偏累小民,濫罰無製。”

李氏一聽就明白了,往他碗裡夾粉皮合菜,“……我聽說咱們這位縣太爺是個鑽錢眼兒裡的,好不容易能逮到這種好機會,又豈會輕易放棄呢……你多吃點,還有的忙呢……”

林錦努力回想,卻始終不記得有這回事,不過以前書中是提過,萬俟宗任縣令時,第一年就被追殺過,會不會就是這時候呢?

小心些總不是壞事兒,她對陳庭璧溫言道:“陳叔,這幾日若知縣老爺要出去,您多看顧些,總覺得最近會不消停呢。”

陳庭璧不由掃了林錦一眼,她一向不愛在吃飯時說話,今日怎麼突然出聲提醒?

不過他倆一向交流不多,聞言也不過頷首應和而已。

——

林錦的汗巾子攤就擺在縣衙門口,這裡還有些販土產的、賣燒餅扁食的、賣花賣鞋襪的……縣老爺仁善,隻要不吵鬨,隨你在縣衙門口賣點什麼物件兒,他從不轟人。

宛平縣衙因靠著皇城,大門前沒有什麼遮擋,到晌午就有些熱了,有差役們出來午食,林錦就揮起手中色澤鮮亮的汗巾子,她人又黑俏,倒是吸引了很多人過來。

林錦便一臉茜笑,手中汗巾子甩得更歡快了,陽光撒在她黑亮的臉上,留下氤氳旖旎的色澤,她尾音上揚,學著那市井小販們耍嘴把式,“幾位爺看看我家汗巾子,有綾子、縐紗、閃緞的,刺繡也有人物花鳥,您想要什麼樣兒的都有喲!買給家裡的夫人用,夫人都得誇夫君會疼人嘞!”

林錦聲音細嫩軟糯,每次都得扯開嗓吆喝,雖還有些不像樣,但總算不露怯了。

人一多她就能多賣些汗巾子,是以她笑容滿麵,賣力吆喝,渾然不覺自己這樣有多招人眼。

縣衙照壁邊的幾個地痞早窺瞅她半天了,其中一個混混指著林錦一臉獰笑,斜溜著眼,“大哥,您彆瞧這小妞粗布麻衣,黑黢黢的,那衣服下麵可是……那個!”他擺了個扭曲的弧線,眯眼笑得淫邪。

那為首的唾了他一口,“賊囚根子的,砸什麼舌頭,打緊事兒不乾天天想婆娘,出息!”

那小混混齜牙咧嘴地諂笑,“小的也是為了大哥呀,這種女人放在咱那轉子房裡不得賺翻了天?”

“她太黑了,糙爺們就喜歡白白淨淨的,”那為首的男人不屑的瞥了眼林錦黝黑的臉,離得遠了倒也看不甚清明,一雙三角眼兒又轉回,緊緊盯著縣衙的黑色大門不放。

幾人閒聊間,縣衙大門洞開,一位溫文爾雅的公子被一群身穿紅罩甲的捕快包圍著,有說有笑的往外走,他一出現就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陳庭璧跟他在後麵,人高馬大的,在人群裡顯得尤為鶴立雞群。

林錦因了一直睨著外麵的動靜,倒是注意到照壁前那幾人鬼鬼祟祟的,不由地多掃了幾眼。那五六個混子長得凶神惡煞的,且也不懂遮掩,凶狠眼神盯著前麵那位公子。

林錦視線一轉,引陳庭璧望向照壁的方向。

陳庭璧匆匆一眼就心神領會,不動聲色地離那公子近了些。

那幾個地痞也定住了,為首的三角眼止住話頭,低聲交待,“甭扯犢子了,等他身邊沒人了就刺,記住,想要活命,動作要快,要利索……”

有陳叔在後麵守著,林錦倒不怎麼擔憂那公子安危,她隻是有些詫異,這萬俟縣令這麼年輕嗎?

公子經過林錦的小攤,不經意掃了她一眼,他眼角含笑,一雙桃花眼濯濯,一副風流灑落的模樣,著實不像是個六品縣令。

林錦與他視線對上,卻怔住了。

不知為何,她腦海中顯出他被人刺傷,躺在地上血流汩汩的模樣。

她不可置信地搖頭,難道她是熱昏了頭?

閉上眼,眼前還是他一臉蒼白的躺著,周圍百姓們都往他身邊湊。

難道就是此時嗎?!

那一瞬林錦腦中一片茫然,任由他們走過她攤前,躲在不遠處的三角眼因縣令多看了她幾眼,也略掃了一眼,這才看出來這娘們長得竟然還挺標致。

他視線不露痕跡的掠過林錦胸前,狠狠擦了把嘴,朝林錦拋過去一個邪魅眼神。

林錦反應過來,使勁瞪了他一眼。

這臭男人發什麼瘋!

這一瞪倒是又把她給嚇住了。

他,他好像,也快要死了呢。

……

林錦腦中又閃現出奇怪的畫麵,三角眼在庵堂欺辱女尼,女尼很有些力氣,一刀割下他的孽種,他硬生生痛死了去。

這個畫麵真刺激,要不是她自覺自己腦子可能出了點問題,她當場都要笑出聲來。

她連忙拍拍自己的臉,她在想什麼呀,她這種都能從彆人身體裡活過來的人,什麼大風浪沒見過啊,這一年她也逐漸適應這裡的生活,早不像剛開始那般木訥,被人打一巴掌才想著走幾步。既然腦中突然出現這種匪夷所思的畫麵,那就由它出現好啦,現下最要緊的是,那縣令有危險!

她想也沒想地快走幾步攔住公子,擋住那些地痞的視線,“這位官人不來瞧瞧汗巾子嗎,天兒漸熱唬人了,有個趁手的汗巾子擦擦汗也成啊!”說著朝陳庭璧遞了個眼色,再一次暗示他此地有危險。

那萬俟宗早就注意到這個俏黑小娘子了,他一眼就看出她是生育過的婦人,便少了些興致,沒想到她竟自己追上來,因她生得鳳眼微挑,眸光流轉,便以為她也是那等輕佻的婦人。

“不了,本縣有事要忙,小娘子自忙去吧,”就要繞開往前走。

他剛到任不久,並不想於女色上生出什麼波瀾,何況他剛被彈劾,那麼多眼睛都盯著他呢。

兩人還在這糾纏,有那兵馬司的火兵提牌過來,朝他打了一拱稟明來意,原來隔了幾條街的王太監民房走了水,因離縣衙近而離紅鋪遠了些,上峰便想借些捕快過去幫忙。

他的事兒哪有兵馬司的事兒重要,萬俟宗自然應允,眾人於是返回衙門提了水、竹梯等物,隨那名火兵走,周圍看熱鬨的百姓也吵吵嚷嚷著要幫忙滅火。

林錦離得近,也聽到說是王太監家走火,當下也急了。那王太監不就是王陂家嗎,雖與那王陂不甚熟,好歹人家也幫過自己,再說這火勢太大的話說不定會牽連陳家民房,林錦收了攤跟在人群後麵往家趕。

幾個混混無奈看著圍在萬俟宗身邊的人越來越多了,此時動手必然是找死,隻得跟在人群後麵尋找近身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