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寵而驕 彆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就恃寵而……(1 / 1)

鸞心為鶴 二月晨燈 4974 字 10個月前

“沈不苦?”

林鸞微秀眉輕輕蹙起,在沈不苦徹底昏迷之前用右手托住他的頭顱。

黑衣人散去,行人忐忑不安的心稍稍安定下來,沒多久,周圍吆喝聲再次此起彼伏,恢複往日常態,恍若什麼都沒發生。

周靜和這一腳的力道不比匕首輕,饒是對今日一事中的巧合萌生好奇,那也隻能等他蘇醒過來再進行追問,現在的狀況,他們不能見死不救。

隻不過沈不苦再文弱,畢竟也是男子,比她高出一個頭……

林鸞微抬眼看向周靜和,想求他幫忙,嫣然一笑:“殿下。”

周靜和淡看了她一眼:“自己想辦法。”

今夜他二人突然溢出些閒情逸致,到邀月樓乃步行而來,身邊並未跟著仆從與丫鬟。

林鸞微冷不丁一開口,周靜和便對她的意圖了然於胸,“人是你自己要救的,那就由你自行處理。”

何來那麼巧的事,被追殺之人恰巧與林鸞微相識,在他出手後又順理成章地被救下,外加那些黑衣人的態度,怎知不會卷土重來。

實在太像是圈套了,可目的又是為何,針對他、還是林鸞微?

心中暫且對沈不苦和那些黑衣人的身份存有疑竇,他甚至無法保證林鸞微就是清白的,滿腹疑團之下,還沒率先開口質問,她可倒好,反過來要求他幫忙。

憑什麼?

被直截了當地拒絕後,林鸞微也未垂頭喪氣,而是嘻嘻笑道:“好吧,殿下賢身貴體,就不為難你了!”

還想說沈不苦如今昏迷與你那一腳也有點關係,可轉念一想,他出手是為了保護她,萬一衝上來的是個什麼癲狂發瘋之人,她免不了會遭受些皮肉之苦。

少頃,林鸞微蹲下,借助手臂的力量,深吸一口氣,躬身背起沈不苦。

她暗示道:”哎喲!有點重啊!”餘光偷偷看周靜和。

男人沒理會,波瀾不驚地背過身往前走,在林鸞微看不見的地方,默默歎氣,朝掩在屋脊後方的無名投去一個眼神。

這是在命無名去喚來仆從與馬車。

無名收到周靜和的指示,身子從屋脊上隱去,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於屋頂上空閃過,速度極快。

月亮高高懸掛在天空之上,偶爾飄來的幾片烏雲會短暫遮擋住這份柔光。

前方男人的背影蕭瑟寂寥,宛若孤鶴。林鸞微慢吞吞跟著,哀歎連連,今晚在邀月樓酒足飯飽後恢複的力氣,現在全然使了出去。

想來也是,公子王孫意氣驕啊……大殿下屈尊與她這個小神棍同行同食,就已極為不易。

林鸞微無可奈何地彎唇。

後背上的男人麵無血色,淡淡的血腥味飄散開來,途徑的每一人均不由自主捂住鼻子,遮擋住這令人窒息的味道。

有牽著孩童的婦人見此,伸手掩住孩子的眼睛,竊竊私語:“啊,這什麼人啊,是死了嗎?好生晦氣,快快離遠些。”

耳畔傳來沈不苦微弱且緊促的呼吸聲,林鸞微自言自語道:“你最好彆死,不然白白浪費了我的力氣。”

前段時日所見沈不苦,文質彬彬、溫潤柔和,即便沒有周靜和那般美如冠玉,但也稱得上是翩翩君子。

他說起話來輕聲細語,性情低調。不管是被人刁難,抑或以為自己危在旦夕,都未曾疾言反抗過,顯然是個沒什麼脾氣的人,更彆提會招惹來殺身之禍。

會是誰將一個如此內斂的人逼到這種地步?

林鸞微耳邊嗡鳴,正心不在焉地想著,一雙蜀錦材質,邊緣繡著白鶴的黑靴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眼前。

她神色一頓,嘴角噙著清淺的笑意。

就知道他會回來。

“真是麻煩。”周靜和道。

他凝視一眼林鸞微身上沾染了斑駁血跡的青色藕裙,招呼兩名仆從把沈不苦從林鸞微身上卸下來,隨後給他安頓到不遠處的馬車上。

其中一名仆從恭敬地將臂彎處的玄色披風遞給周靜和,他接過來,轉手就扔給了林鸞微,“穿上。”

林鸞微笑眯眯道:“多謝殿下!”

重新隱回暗處保護周靜和的無名忍不住暗吃一驚,自家殿下何時懂得憐香惜玉了?

看不懂看不懂。

馬車先一步駛走,寬敞的街巷裡隻剩下兩個人相顧站立。青年的衣擺隨風輕蕩,漂亮的眼睛裡倒映著一張略微狼狽的麵容。

林鸞微乖巧地將披風穿上,與周靜和不經意對視,刹那間心念一動,手心的觸感後知後覺襲上心間。

真不知平日裡疏離淡漠、不近人情卻偏偏嘴硬心軟的大殿下如果有朝一日對女子情動,該會有何種令春花沉醉的溫柔。

……不對,她為什麼會突然這麼想?

“發什麼呆?”

披風的衣帶係好了,可是心臟仍舊砰砰跳動。她回神,用手背拭去額頭上的薄汗,鼻尖嗅了一下衣袖上殘留的血腥味,忍不住想乾嘔。

林鸞微搖頭,悶聲道:“沒什麼。”

周靜和表情難以捉摸:“說吧,你救的那個男人是誰。”

“我隻知道他是三裡街的一個小算命先生,名叫沈不苦,之前同我一起被小侯爺抓走。我瞧他麵相不大像是個會無端招惹是非的人,被追殺肯定有蹊蹺。”林鸞微看著他,自顧自地說,“眾目睽睽之下殿下把人家踢吐血了,於情於理都得管,而且還得好生照料。不然百姓就會討伐你,包括他的爹娘也有可能找上門來。”

依照周靜和的性子,必然不會收留照料沈不苦,如若任憑他自生自滅,定會招致他人的指責。

他身份特殊不能招惹太多是非與關注,也不能給將軍府抹黑,自會掂量一番,暫且將他帶回府中。

周靜和冷哼一聲,不鹹不淡地說,“於情,他是你認識的人,照料他是你的義務,不是我的。於理,我是為了救你才被迫出手,適才還找了仆從和馬車幫你。你倒是狼心狗肺。”

林鸞微被噎的沒話說,隻眨著眼睛裝出一副無辜樣,儼然是個小潑皮無賴。

男人錯開眼,抬步離開,“林鸞微,彆仗著自己有點本事就恃寵而驕,要是讓我聽到什麼閒言碎語,我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扔出將軍府。”

他尾音拖得很長,回音流淌在漆黑寂靜的巷子中,輕輕掠過耳際。

林鸞微眸光一抖,發覺周靜和這人總是喜歡留一個背影給她,並且奇怪的是,她每每都會十分自然地追上去。

就比如現在,林鸞微悻悻而笑,追上前行的男人,步伐輕快。

“狼心狗肺說得也太嚴重了,我剛剛不過是在跟您開玩笑呢,討伐誰也不能討伐您呀!……話說,今天殿下又救了我一次,實在是太令人感動了!”

“感動?感動的話就離我遠一點,你身上的味道,太難聞。”

……

夜色深濃。

嶺洲城被黑暗吞噬。

唯有醉香坊簷下的花燈在靜寂的夜裡悄然點亮。

這裡既是風月場所,也是地下賭坊,隻有在夜間才開局,彙聚著形形色色的人,混雜煙草與脂粉的氣味。

除卻賭坊這一層身份,醉香坊暗中擁有巨大的消息網,隻不過若想獲得買通消息的資格,還需賭客連勝十局,這是要靠銀兩堆砌的。

周靜和懷疑沈不苦的身份,與其茫然猜測,不如直接花銀子來買一通消息來得輕鬆。於是回府後,他草草和林鸞微道彆,把沈不苦交給夢瑛照看,假裝自己十分疲憊回房睡覺。

實際上,他隻是換套衣服準備和無名來醉香坊探探究竟。

“殿下,”無名板著臉走在周靜和身側,有些不自然地理了理衣袍的領子,這還是他第一次沒穿勁裝,反而換成公子的裝扮,“我不會賭。”

周靜和隨意道:“你不需要會,站在我旁邊鼓動氣氛就行了。”

氣氛愈高漲,下注就會越高,贏得自然也愈多。

他們一前一後走進地下賭坊。

賭坊內人聲鼎沸,骰子、骨牌、輪盤一應俱全。賭客們或站立,或圍坐,表情各異,有人在歡呼呐喊中跪倒在地,有人在低聲咒罵中捶胸頓足。

這裡不看出身,隻看實力與運氣。不乏有暗中觀察的人去狩獵獵物,目光犀利,從未停止洞察潛藏在這個賭坊之中的財富。

“兩位公子想要賭什麼?”接待小二笑容燦爛地迎上前。

二人衣裳昂貴,麵料上等,毫無疑問剛一進場就被盯上了。

周靜和的身影隱在昏黃的燈光之下,在一眾粗布麻衣的賭客中格外顯眼。不乏有被錢財衝昏了頭的人大膽加碼,臉憋得通紅,可他不一樣。

他眼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冷靜。

隻見年輕人不疾不徐將一千兩的籌碼擱置在賭桌之上,微微頷首,從容不迫地說,“當然是賭錢啊。”

周圍響起窸窸窣窣的議論。

“真是財大氣粗啊,哪家的少爺?”

“有些臉生,從未在地下賭坊見過此人,今個兒第一次來?”

“哈,我瞧著也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沒怎麼見過世麵,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有誇讚,自然就有豔羨與妒忌。

一隻沾了黏膩油脂的手附在周靜和的肩側,大漢以滿是酒氣的嘴靠近他說,“一千兩算什麼,小心把你小命都輸沒!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周圍看戲的賭客跟著一起笑。

周靜和偏頭避開汙穢,抿唇瞥向衣衫上的油膩掌印,語氣不甚波瀾,“好啊,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誰的命會輸沒。”

“反正不會是我。”

他輕飄飄說著,卻讓身型健壯的大漢勃然大怒。

大漢眼眶裡漲滿紅血絲,布滿溝壑的臉上扭曲著屈辱,嘴硬低吼道:“哪裡來的無知小兒?”說罷,他抬手想要砸向男人俊美的麵孔,卻被一股更強硬的力量給阻攔。

周靜和眸色一黯,浮冰凝聚在眼底。無名當即想要動手,卻被殿下摁了下去,隻好保持戒備的狀態。

“我無意跟酒鬼多費口舌,不要自討沒趣。”

他以指骨扣住那大漢的手腕,往上一掰。不過瞬間,大漢便立馬疼得尖叫起來,酒意霎時被拋之腦後。

大漢渾濁的眼睛顫抖著望向周靜和白皙如玉的手,以及他淡漠的眉眼……怎麼會?這人輕輕一動,他手腕……竟然骨折了……

“放肆!”接待小二低聲怒喝。

他招呼來記賬小廝,翻閱了兩下,而後取了幾張銀票,往那呆愣的大漢懷裡塞,“趙鬆,四十二歲,欠醉香坊三十兩未還。地下賭坊不允許鬨事,你個醉酒不知好歹的上前挑釁,非要受了挫才能長記性!喏,拿著銀票去醫館吧,不要聲張,”他威脅道:“你也知道老板的手段……”

十戶手肼胝,鳳凰釵一隻【1】。

在這地下賭坊呆久了,形形色色的人過眼,貧富懸殊分得門兒清。接待小二如此做,完全是心中了然周靜和的身份必不會簡單,來地下賭坊也不是單純為了博銀子。

不是為了銀子,那便是為了買消息了,這才是醉香坊真正的“大生意”。

接待小二奉承笑道:“兩位公子,請隨我來。”

跟著小二穿過黑黢黢的通道,周靜和與無名被帶到了地下賭坊中的最深處,掀開簾子又走了一會兒,這才到了真正的賭局。

這裡金碧輝煌,比起最外側吵鬨肮臟的環境來說,更加安靜舒適,人人皆富貴打扮,想必都是花錢來買這資格的。賭局百兩、千兩、萬兩……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你又輸了!拿錢來!”

正中央的賭桌前,有一戴麵具的小少爺,身著亮黃色衣袍,墨發被紅綢束成馬尾,他此時正在興頭上,麵前堆著白花花的銀子,看來是一直在贏。

“公子,這位小少爺已經連贏十局了。若想獲得買消息的資格,還需贏過他。”

無名喃喃道:“怎麼有些眼熟?”

聽到此話,周靜和的目光特意多停留在那位小少爺身上片刻,淡道:“我也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