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姑娘 你開出的條件並不能誘惑我……(1 / 1)

鸞心為鶴 二月晨燈 4411 字 10個月前

是徐陵——!

林鸞微抓著周靜和衣袖的手指無聲收緊力道。

“他怎麼來了?!”

她仰頭看向周靜和,恰逢他也低垂凝視,兩道視線在空中交彙,漫不經心的黑眸直直與她相撞。

原來如此。

看樣子是經周靜和許可才放進來的,不然給他徐陵幾個膽子,也不敢貿然闖入將軍府拿人。

唉,出師不利。

隻要周靜和在這幾個時辰內稍加打聽再略微推敲一下就能明白,她隻是尋一個避難所助她躲過徐陵報複的風波。

但沒想到的是,徐陵這麼執著,不眠不休也要尋她的蹤跡。

林鸞微露出一副“求保護”的狗腿神態,拉近與周靜和的距離,用隻可他聽聞的聲量說話,“公子,你好人做到底,可千萬彆讓徐陵把我帶走呀。”

“憑什麼?”周靜和反問道。

“作為回報,我可以不收卦金替您相麵,測風水,卜卦!你問我什麼問題我都能解!童叟無欺!”她可憐兮兮地祈求,“除了算命都可以……”

至於為什麼隻算卦不算命,她現在還不能說。

周靜和嘴角一勾,將攥著自己衣袖的蔥白手指一根一根掰開,坦誠道:“抱歉,你開出的條件並不能誘惑我。”

垂絲海棠下的纖長身影隱在陰處,他輕撫了一下褶皺的衣袖,目光越過她,落在徐陵身上,漠然得很。

“人,若你能帶得走,便隨你處置。”他淡道。

話音剛落,周靜和不願再多停留一秒,瀟灑轉身,隻留下一個決然背影。

在身影轉彎消失的那一刻,徐陵嘴角的笑意消失殆儘,冷冰冰地對林鸞微說,“為了抓你,我可是花了一百兩。”

這樣看來她還挺值錢的,林鸞微笑眯眯地回:“破費了,破費了。”

今晚徐陵感覺心頭始終堵著一口氣,無從發泄。

衛銃將軍可是跟著聖上一起打江山的人!在嶺洲極具威望,許多年輕的公子哥什麼都不服,偏偏服衛銃,是打心眼的敬佩!各個揚言以後要跟著衛將軍上陣殺敵,也做個名垂千史的將軍。

可當他今晚率侍衛與家仆前來要人時,卻被衛銃推三阻四地拒絕了。英勇威猛的將軍說他自己說了不算,要聽周公子的意見,人是他帶回來的。

而將軍口中的那位周公子呢,神情閒懶地喝了一口茶,貴氣渾然天成,一看就是不缺錢的人,結果張口便要了他一百兩銀子!

少年人心高氣傲,麵子比錢財更為重要。他情路的坎坷不平皆源於林鸞微的險卦,好些個朋友見到他就嘲笑,甚至拿出這些事在學堂裡當作笑柄。

他寧願忍受父親一頓鞭打,也要花一百兩將林鸞微抓走泄憤。徐陵咬牙應下了,一百兩就一百兩!

所以他現在看林鸞微,怎麼看怎麼不爽,“動手吧。”

將林鸞微圍住的侍衛收到主子指令,不由分說走上前按住她的雙臂,讓她動彈不得。隨後,一人拿出麻袋,一人掄起棍棒,準備簡單粗暴地將她打昏帶走。

“等等等等一下!”林鸞微出口阻攔,還想再掙紮一番,“彆這麼衝動啊。”

徐陵雙眼一闔,閉耳不聽,直接用手指揮那些侍衛當即動手。

好吧……這就不怪她了。

“砰砰”幾聲讓周圍乍然安靜了下來,徐陵得意地吹了聲口哨,這臭神棍最終還是落他手裡了。

可是耳邊卻突然傳來一聲疾呼:“少爺小心!”

下一刻。

一陣風掠過,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徐陵身後,用冰涼的手指扼住他的喉嚨,窒息感猛然而至。

徐陵防不勝防,被迫睜開眼,發現擄了自己的,正是身材瘦小的林鸞微。

而剛才的聲響則是出自林鸞微的拳術,壓製她的幾個彪形大漢現在正捂著肚子,在一旁痛得說不出話。

“廢物!廢物!”徐陵急得直跳腳,“快放開本少爺,仔細緊你的小命!”

冷風時不時卷起地上遺落的海棠花,初春的涼意滲透肌膚,林鸞微目光淡薄沉靜,在徐陵的掙紮之下又加大手中力度。

方才在他人眼裡散漫又狗腿的小神棍,忽地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她低笑著,感受夜間涼風蒙蒙鋪在臉上,聲音如山澗清泉,蕩漾著明淨春水。

“徐陵,你是真蠢還是假蠢。”

她笑時臉頰兩側會有一對梨渦,清亮的眼中倒映著細碎的星光與圓月,於這個夜間熠熠生光,她繼續道:“你有沒有發現最近你父親經常出入府衙?”

“你怎麼知道?”

“徐家以玉石生意為主,你是不是也察覺到了最近你家的生意在走下坡路,你認識的幾個狐朋狗友家中紛紛做起了玉石生意?”

徐陵虧心答:“……是。”

林鸞微:“你心中一直渴望父母及兄長的關愛,得不到,便從他人身上索取,所以你需要源源不斷的朋友、情人陪在你身邊消耗孤寂,像蠶蛹一樣一層層包裹自己,生怕彆人看出你的脆弱。”

“可你有沒有意識到一個問題。水滿則溢,月盈則虧。你家的生意在嶺洲城壟斷一方,有多少人在背後等著挑錯,你知曉麼?”

徐陵啞口無言,“我……”

“聽我說完。”

林鸞微鬆開挾持徐陵的手,將呆楞的徐陵推向侍衛那邊,有人想衝上前製服林鸞微,卻被徐陵嗬斥開,他顫抖著說,“你繼續。”

“你頑劣花心,傷害一個又一個姑娘,很多人看你不順眼拿你做文章。替你擦屁股的是誰,還不是你的爹娘麼?”

“我給姑娘們算的險卦,是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險’,她們離開你會收獲幸福。可對你來說,這卦也不是全無好處。一味執著,兩廂糾纏,反而會是個壞結局,不如早早醒悟。今日你抓走我之事一旦被他人知曉,於你父母和兄長,還有你家的生意而言,又會是一次挑戰。”

“牽一發而動全身,姑娘們和你的情緣隻占有極小的權重,可就是這微不足道的小事,往往會牽扯全局。”

心中所想被一語道破,徐陵瞠目結舌,驚異於林鸞微對這些事的掌控。

她說的,和他現在所經曆的,完全相符。

細細回憶起他做的那些荒唐事,徐陵羞憤地垂下頭。他的確渴望家人關愛,流連花樓也好,做個花心公子也好,無非是用了最蠢笨的一種方式去引起家人的注意。

近些日子,他看著父母的頭發日漸花白,佝僂著腰身一趟趟地跑府衙,而他僅僅因為賭氣與麵子,便對擺在眼前的困境不管不顧,將一切都推向家人。

“一開始你便錯了,徐陵。你氣我斷毀你的情緣,當我使了狡詐手段。可你什麼都沒有失去,你仍然瀟灑自在,那是因為有人在為你負重前行。”

有人恣意瀟灑,活出精彩,那是因為在另一麵,奉獻者挑起了重擔,披荊斬棘掃走障礙,隻為建造出一個桃源秘境,讓你一生無憂。

徐陵本性不壞,甚至可以說是懦弱與缺愛,經林鸞微這番點撥,終於消停了下來,起碼不再對著彆人喊打喊殺。

也算是另一種性質的守得雲開見月明,可多虧了她這張三寸不爛之舌!

徐陵悶聲道:“我知道了,謝謝。”

“不客氣!”林鸞微又恢複了往常一般的態度,跳脫開朗地勸慰,“好好讀書,莫要通過男女之事來填滿空洞的內心。”她似乎又想到了什麼,“還有那一百兩!我建議你就給那位公子吧,算是買個人情,日後可能會對你徐家有利哦。”

“……”

知不知道這一百兩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要兩天兩夜不能下床。

好說歹說勸走這個迷途知返的小混世魔王,林鸞微揉揉手腕,剛走一步路,身子便猛地發虛差點跌倒。

好久不練拳了,體力如今有些跟不上。

她緩慢踱步到方桌旁,雙臂撐在上麵,眼花繚亂中,看見有一高大偉岸的身影正朝她走來,伴隨著沉穩有力的腳步聲。

中年男人虎目炯炯有神,沒有分毫的淩厲殺氣,他語氣和藹,道:“林姑娘,有沒有空也給我算一卦?”

……

將軍府的書房距離周靜和居住的廂房僅有一牆之隔。

林鸞微好奇地環視書房四周,透過窗牖看到月亮被擠出天空,灰蒙蒙一片。

衛銃替林鸞微斟了一杯茶,見狀輕笑,“我這小侄自幼就聰明,被驕縱慣了,認為什麼事都能掌握在自己手裡。他以一百兩換你被徐陵帶走,對你不管不顧,那是因為他相信你可以自己處理好這件事。”他將茶杯往林鸞微麵前推了推,“如他所想,你果然做到了。”

林鸞微乖巧地坐在衛銃對麵,端起茶杯輕抿一口,茶香滿盈。

她當然知道。

在周靜和說出“若你能帶得走,便隨你處置”這句話時,她就明白,周靜和隻是不摻合到她與徐陵的恩怨之中,但若是徐陵真的對她動狠強迫,那他自然也不會放任不管。

“不過衛將軍,你怎麼知道我是個姑娘?”

衛銃彎了下嘴角,“我識人廣,經常見一些女扮男裝的姑娘,她們還會給自己貼胡子呢。可你不一樣,你身上有種超脫世俗的氣質,從未刻意掩飾身份,仔細觀察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那周靜和豈不是也能觀察出來?

似乎看出了林鸞微的糾結不解,衛銃體貼的向她解釋,“放心,我那小侄接觸的姑娘類型太單一了,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你這樣的性格很難會被他察覺,你自可放心做你自己。”

林鸞微目光微動,與衛銃短短的交流便讓她心情極好,於是高興道:“將軍想算什麼?”

衛銃臉上有幾分凝重,就在剛剛林鸞微與徐陵對峙的時候,將軍府負責傳遞消息的侍衛急匆匆地找到他,帶著聖上的詔令。

他當時與周靜和同在一處,幾乎是陰沉著臉接過詔令,看完上麵的內容。

京城多方勢力對周靜和虎視眈眈,更是暗自派人將嶺洲圍堵得水泄不通,不知是哪一方的人率先動手,借口嶺洲附近的縣城遭逢山匪襲擊,需要衛銃率人速速前去支援。

此事刻不容緩,衛銃與玄甲衛天一亮就要即刻啟程。

周靜和身份特殊,教人放心不下,抉擇來抉擇去,心想將一些玄甲衛的心腹留在嶺洲,但卻被周靜和拒絕了。

當時周靜和寬慰他,“人能百忍自無憂,我也很想看看是誰這麼心急。”

思緒回籠,衛銃定了定神,幾不可聞地歎聲,眼眶微微發熱。

“林姑娘,我想要求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