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你醉了。” “我沒醉!好吧……(1 / 1)

陳霏沒有邀請鄭淼進去,她說:“不要。”

鄭淼不經意加快了語速:“為什麼?”

陳霏笑了:“為什麼去?我是什麼很可憐的沒有人一起過年的人嗎?”

鄭淼卻鬆了一口氣,也笑道:“如果你是可憐人,那明晚的可憐人可太多了。”

陳霏聽出這話裡有玄機,正想問清楚,看到鄰居的一個阿婆正往這看。想了想還是讓鄭淼進來,沒想到鄭淼自己拒絕了:“天快黑了,今天是我上門的時間不對。我隻是想說,明晚除夕夜有不少人,都是和我們同齡的不能和家人一起過年的。男女分開,在青年會會食館。”

送走鄭淼,陳霏回到空無一人的大宅。天黑了,她自己點了燈提著回到了臥室。

去不去?

她把自己摔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著了:他請我就去?他是誰啊。

第二天,陳霏窩在被窩裡打算和被子纏纏綿綿時——

“咚咚咚……”

誰啊……陳霏抓住一頂帽子遮住自己的雞窩頭,穿上大衣,邊來到門前邊問道:“誰啊?”

來人沒有回應,隻是那敲門聲格外熟悉,在過去的那年裡有半年,她的臥室門都被這個節奏敲擊過。

她打開門,果然看到了熟悉的人。轉身就鬆開門往裡麵走去。秀玉一下就衝過來掛在陳霏身上,招娣在後麵關上大門。

“哎喲我的大小姐,彆來無恙啊。”秀玉還是這麼神采奕奕。

陳霏用儘全力把秀玉從背上扒下來,“乾嘛,大清早的。”

秀玉和招娣搬出去後也不是沒有聯係,她們也有聚聚。但是畢竟各有各的學業,話題也沒有之前在一起住時多了。今天之前她們也有段時間沒見了。

秀玉打量著這座空蕩蕩的宅子,疑惑道:“大家都不在嗎?”

“王叔桂姨回家過年了,這幾天都不在。”

“那其他人呢?老太太呢?”

陳霏歎了口氣,跟她們說老太太和她孫女的事。她們都沉默了。

一向安靜的招娣沉默後第一個發出自己的感想:“他們想生兒子沒錯,可是為什麼對阿梅小姐這麼過分。”

秀玉似是想起了什麼:“我老師說,生男生女取決於男方。這樣想來,不知道多少女子被無辜虐待了。要是普及醫學知識,會不會好些?”

陳霏搖搖頭,她想起一百年後的性彆比,說:“如果你說的是父母生男孩和生女孩的意願,我覺得不會。他們想要性彆是因為社會學的原因,不是醫學。如果你說的是對隻生女孩的母親的指責會不會少,我還是覺得不會。隻要前麵的社會學原因不解決,女性處於劣勢,他們就會找各種理由抹黑女性,尤其是生育和性的方麵。”然後對招娣說:“我不認為他們想生兒子是對的。”

招娣一聽到“性”就臉紅,秀玉倒見怪不怪,她追問:“你說的‘社會學’的原因是什麼?”

陳霏思考,回道:“我不知道怎麼描述,畢竟我不是專業人士,而且我沒有準確的調研數據,不能負責任地講。若隻是說猜想,那跟我們的曆史、生理都有關係。如果要改變,要從生產關係先入手吧。我們女性首先要在社會上找到工作,直接承擔社會責任、實現社會價值,不能通過丈夫啊這些男性間接參加社會事務——幾千年來我們都是這樣。”

兩個小夥伴各有所思。秀玉“呀”一聲,笑說:“差點忘了,我們來是問你要不要一起過年。本來以為老太太在,希望不大的。現在你要來嗎?”

陳霏裹緊自己的大衣:“不要,一個人也挺好的。”

招娣都急了:“你一個人會孤單的。”

“不孤單。”

秀玉:“不要錢。”

陳霏斜睨了她一眼:“我還不差錢……你看起來倒是發財了?”

秀玉也橫了她一眼:“想多了。不是我做東。是一個姓郭的傻少爺,向幾個學校的人都發了邀請。哎,有錢人的寂寞都這麼豪橫。”

“在青年會?”

招娣:“對啊。我看那座房子好奇好久了,倒是沒有進去過。”

陳霏一向將招娣當作小妹妹,見她這麼說,態度也鬆動了些。一旁的秀玉趁熱打鐵:“你這麼抗拒做什麼?哦……裡麵不會有什麼人,你不想見吧。”

陳霏:“不要胡說,這是造謠。”

秀玉:“那你看看招娣,她還沒去過呢。你上次不是去過?你看我們人生地不熟的,萬一出醜了怎麼辦?你忍心看我們鬨笑話嗎?”

陳霏:“……人生不可能不鬨笑話。而且裡麵也沒有什麼不同的。注意不要落單就好。”

陳霏回想了第一次去青年會的場景,又放心不下這兩個朋友。她們對它這麼好奇,她也擋不住。她的話未必能聽,或者到時候又忘了。她現在好歹會些功夫,麵前這兩個的身體素質……雖然裡麵不是龍潭虎穴,不可能發生什麼“硬”事故,就怕“軟”的。

就當秀玉和招娣失望的時候,陳·麵冷心熱·老母親·霏終於點頭答應了。

除夕這天的傍晚,陳霏和小夥伴早早到了會食館。原來這天晚上整個餐廳都被郭春軒包下了。原本是打算男女分包廂坐的,但是來人太多,包廂都不夠坐,他們就在餐廳中間加了道長長的屏風。但是屏風不隔聲,男男女女熙熙攘攘的聲音隔過阻礙在餐廳內傳著。

陳霏和秀玉招娣來得算早,但是彆人比她們更早,包廂早早被占了,她們隻能坐在離屏風較近的一個桌上。

“好多人啊。”陳霏感慨,“怎麼這麼多人?”

秀玉自信地笑了:“這你就不知道了。雖然這春節講究家人團圓,但是來這上學的好多人春節也不回去。”她壓低了聲音,繼續說:“好多人上了學就和家裡麵的老人的思想不同了,一見麵就吵架——我猜那郭少爺就是。”

陳霏看著旁邊的屏風,莫名覺得有點喜感,她指了指:“這不是一脈相承的嗎?”

秀玉:“你要為招娣和比招娣更害羞的女孩著想。而且我們要是男女都混在一起,保不齊彆人怎麼說。”

我感覺這和混一起也差不多啊。陳霏心想。

不過沒等她們多聊,菜就上了。

涼拌海蜇、清蒸螃蟹、泡椒大蝦、清蒸石斑魚、鮑魚鴨湯、白斬雞、帝王蟹……大家一邊享受美食,一邊讚美財大氣粗的郭少。宴未食完,忽聞一人驚歎,“快看廣場煙火!”

一聲爆鳴,而後聲聲爆鳴。這下不論男客女客,靦腆的活潑的,都一股腦衝去看煙火。秀玉當然不會錯過這熱鬨,她一手拉著招娣,一手拉著陳霏,陳霏卻坐在椅子上不動。

秀玉:“走啊看煙火!”

陳霏:“你先去吧,記得回來找我。”

秀玉看著陳霏喝酒後嫣紅的臉蛋,無奈地說:“真拿你沒辦法。”又熟練地叮囑服務員幫忙看著自己的朋友才走——她剛剛體會了一回上菜癮。

陳霏感到腦子好像要鬨獨立,整個人有一種即將飛起來的快感。“哎,隻是一點點酒,怎麼會這樣。”她小聲地自言自語,見周圍無人,坐在椅子上把手打結跳起來手舞。

負責這邊的服務員見陳霏雖然醉酒,但一不亂吼亂叫,二不打砸嘔吐,也就放鬆了。

陳霏累了,左手靠在屏風,右手撐著下巴,眼睛半睜半閉,不知道在輕笑什麼,聲音叮鈴鈴的。

“你在笑什麼?”

“不關你事哦。”

“你說你不來的。”

“不關你事哦。”

後知後覺的陳霏轉向屏風,那裡有一個人影。在她隨心所欲地回懟下,人影鬱悶地喝了一杯酒。

外麵煙花響徹雲霄,陳霏突然起了興致:“你讀過《相對論》麼?”

人影一頓,回道:“嗯。”

“你覺得時間是什麼?”

“第四維度,一個量尺。”

陳霏嫣然,說:“這回答是你。”

對麵說:“你呢?”

陳霏:“時間什麼都不是。我活的這十幾年,不管什麼時候,我對這世界感覺都沒變……什麼,都沒變。

如果,我是說如果,你來到了你爺爺出生的那一刻,你覺得你如果殺死了他,你會怎麼樣?會消失嗎?”

人影思考了一會兒,回道:“我覺得我殺不死他。如果我真的能回到過去,那麼要麼我改變不了任何東西,要麼我所做的就是曆史上發生的。”

陳霏搖搖頭:“我們這的一隻蝴蝶扇動翅膀,就能引起大洋彼岸的一陣颶風。”後麵就是低聲的說什麼“我不能賭……我不敢……”。

“你醉了。”

“我沒醉!好吧,我醉了……”

陳霏支撐不住,把頭埋進手臂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但是半夢半醒間,又感覺有人靠近,她知道這不是招娣或者秀玉中的任何一個。然後這人歎了一聲,給她披上了一件外衣,走了。

服務員不稱職啊……她想。

第二天陳霏有意識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她躺在她在陳宅的臥室,回想昨晚,她慶幸她喝酒不斷片,雖然昨天來看她滴酒就醉。

一件男士外衣在床邊的掛衣架上,她拍了拍臉頰,下了床,走近。

這件外衣是一件黑色的西裝外衣,做工精細,單看袖扣的材質也看得出價值不菲。陳霏暗暗吐槽:他原來也是有錢人嗎?不知道的還以為是郭少的,不過郭少的應該還要更花哨點。

他下學期結束,估計就得去法國留學了吧。

被招娣她們看到了這件衣服,她們一定現在正在八卦我呢。她轉念一想,頭疼。怎麼還回去呢?我們現在又不是朋友了。讓拾蕾給郭表哥?那八卦的人不是更多了?

算了,寫信約個能寄存的地方,讓他自己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