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痣 問題就是答案(1 / 1)

轉身已是三千年 卿周 4263 字 7個月前

千闕抬手在左邊的眉尾處摸了摸。可她摸錯了邊,那顆小痣在隱右邊的眉毛裡。

羽嘉輕輕嗤笑一聲,並沒有糾正她。

千闕突然靈光乍現般意識到了什麼,俯身在羽嘉膝頭狡黠的問道:“我自己都不知到,神君又是怎麼知道的?”

有些問題本身就是答案。

兩百年了,千闕第一次意識到她的卿卿神君竟然如此關注她、知曉她。

心口癢癢的、麻麻的,有小鹿在胡亂撞著,有說不出的情緒在滋生著。

“‘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你不曾聽過嗎?兩百年間,你莫不是隻讀了戲本子?”羽嘉似是訓斥一般在千闕後腦處拍了一下。

“才沒有?書庫裡除了佛理禪經我大多都有涉略,尤其是《上古史》、《六屆神獸圖譜》還有《術法大全》我都看熟讀了。而且,而且神目如電也不是這樣用的。”千闕將頭靠著羽嘉膝側小聲嘟囔著辯解。

“你在質疑本君。”羽嘉語氣幽幽的,夾著風雪的寒氣。

一旁的栩無離邊打寒戰邊搖頭——膩歪。

千闕剛把她傲嬌的神君哄好了,哪敢再得罪她,連忙晃了晃腦道道:“小仙不敢,小仙不敢,神君言出法隨,說什麼都是對的。”

栩無離連忙又飲了口酒——真膩歪。

羽嘉也不管俯在膝頭的千闕,衝手裡的小雪人吹了一口氣,又隨手往院中一拋。

那雪人竟有模有樣的走動起來,像個雪白的棉花做成的布娃娃,擬著千闕的神態一蹦一跳的在雪中跑了起來。

千闕喜歡極了,連忙起身追在後麵跑了一圈又一圈。

跑累就在院子裡滾雪球,千闕又照著老頭的樣子捏了白發蒼蒼的老爺爺,憑著想象捏了個大白虎,又憑著記憶中的青鸞真身捏了個大青鳥。

每做一個雪人千闕就拿給羽嘉要她吹口氣,一時間滿院子奇形怪狀的小雪人兒,熱熱鬨鬨的。

最後要捏羽嘉真身時千闕猶豫不決起來,捏毀了十餘個雪球,最終才捏成個鳳身龍尾的樣子,背在身後不敢拿出來。

青鸞盯著千闕用雪捏的老頭和栩無離哈哈大笑。

“千闕,你去找東市的大柳樹學一學手工吧,這捏的也太不像了,你看咱們神山大名鼎鼎的端莊美人栩無離都被你捏成大白豬了,還有老頭,就三根胡子了還在那裡氣呼呼的吹,哈哈哈哈......”

栩無離坐的端正,連手擺放的位置都像尺子量過一般。

看著地上又笨又胖又醜、跑起來還一拐一拐的雪老虎,她一時不敢接受那是青鸞口中的自己。

麵上無甚反應,心裡卻有些理解青鸞了。

栩無離此刻都有了現出真身的念頭,好讓千闕了真正看看開天辟地第一隻白虎的風采。

好在她一向是沉得住氣的,迎著雪緊緊的搖了幾下扇子,道:“青鸞你來看看這隻傻鳥是不是有些鬥雞眼?”栩無離說著用羽扇將飛在空中的青鳥往青鸞身邊趕了趕。

“千闕,你乾的好事,你最好給我解釋一下。”

青鸞看著鬥雞眼正要發作,一眼瞥到了千闕身後藏著的雪人。

眼睛咕嚕一轉,青鸞看熱鬨不嫌事大衝千闕道:“就差神君的雪人還沒露麵了,快拿出來給大家看看吧。”

羽嘉飲著酒,聞言,拳了掌心撐起下巴,微仰著頭,意味不明的看著千闕。

連目空一切的栩無離也伸了伸頭朝千闕看了過來,還看熱鬨般挑了下眉毛。

千闕扭捏一番,才將背在身後的雪人拿了出來。

“我是想象的,捏的不好,神君不要怪罪。”

看著千闕手裡的雪人,青鸞和栩無離都安靜下來了。

她們也沒見過自家神君的真身,但不管捏的像不像,這個雪人和前麵幾個大有不同、十分不同!

這個!捏的很精致!很威武!甚至有些好看!

很明顯,被區彆對待了!

栩無離和青鸞如是想著,二人的沉默震耳欲聾。

可不是嘛,這場雪本就不是給她們下的。

“不像,但很好。”羽嘉緩緩地說道。

嗓音也無風雨也無晴,但雪上加霜。

栩無離和青鸞聽的透心的涼,分明從他家神君話裡聽出了滿意。

千闕低頭看著手裡的雪人,不憂也不喜。不憂,是因為神君說很好。不喜,是因為千闕極儘想象捏的卻還是一點都不像。

千闕覺得心口空空的。

“拿過來。”羽嘉再次開口,然後朝千闕抬起手等著她的雪人。

千闕抿了嘴角,緩步上前把雪人遞了過去。

羽嘉朝雪人輕輕吹了口氣,那鳳身龍尾的雪人忽扇著翅膀甩著氣派的龍尾朝空中飛去。

“千闕!你偏心!為什麼神君的雪人兒那樣氣派,給我做成個鬥雞眼?”

青鸞終究是氣不過,本來是想看笑話的,自己變成了笑話,肯定氣不過嘛。

栩無離也附和的點點頭,似是在為自己申訴。

“本君本就比你們氣派,”

羽嘉清揚的嗓音又火上澆了把油,抬手將千闕往身旁拉了拉,問道:“是不是,千闕。”

......

“你名叫千闕,因著一番機緣得了仙身,自今日起便是我丹穴山的一名仙娥了。”

“她叫千闕,日後跟著本君修行,不做任何人的徒弟。”

千闕記憶閃現,她清楚地記得自羽嘉口中說出千闕二字的每一個情景。

一次是向自己介紹自己,一次向彆人介紹自己。

如此這般以“千闕”稱呼自己卻是第一次。

兩百年了,千闕第一次聽到羽嘉這樣喚自己名字,她聽得愣神許久。

兩百年時光恍如一夢,千闕清醒的在夢境裡穿梭,尋找這兩百年裡被她忽略過、遺失過的東西。

“千闕?千闕!千闕~”音兒一聲比一聲拉的長。

青鸞依舊不服輸,喚了許多聲千闕,等著她給個說法。

羽嘉看千闕愣著神,掌心在她手腕處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千闕才緩過神來:“啊,什麼?”

“為什麼要把我的雪人做成鬥雞眼?”青鸞一字一句的問道。

日日和千闕廝混在一處,青鸞確實有些返老還童了,眼下竟真真兒的計較起來,非要給自己爭個公道。

“我明日去找大柳樹爺爺學了手工再捏個好的給你,行不行,青鸞姐姐~。”千闕心口還甜甜的,嗓音的也甜甜的。

青鸞被一聲綿長的青鸞姐姐哄的笑逐言開:“那我可等著了,要和神君那個一樣好看,不!我要比神君的還要好看。”

“嗬……”

幾個女人一台戲來著,栩無離抽身事外,搖著羽扇又搖著頭。

千闕縮在羽嘉身側看栩無離搖扇子,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來神山兩百年,栩姐姐搖扇子搖了兩百年。如今都下著雪了還搖扇子,你這扇子是能扇出熱風來嗎?”千闕說著起身湊近栩無離,盯著她的扇子端詳起來。

“你懂什麼。”栩無離並沒有停下搖扇子的動作,正了正下巴說道。

青鸞接過話去:“你才來多久?我來神山時她就在搖扇子了。”

千闕聞言望向了羽嘉。

她依舊疏離在外的樣子,悠然的倒酒、悠然的飲酒,察覺到千闕的目光,淡淡道——

“她以前脾氣暴躁闖下不少禍來,玄漪說她母老虎的樣子不討人喜歡,若是學了尋常姑娘那般扭捏姿態又顯得不倫不類。說是羽扇顯得人鎮定自若、有大智慧,很適合她,便送了把扇子給她,好叫她照著那些謙謙公子模樣,學學禮節,收收性子。效果很好,搖著搖著就變成了如今這般。”

栩無離瑞鳳眼低垂著,眉目間似是鎖著幾分過往的凝重,手裡的扇子微不可查的頓了頓。

千闕小嘴張得塞下個拳頭。

“這扇子竟這般神奇,給我瞧瞧可好?”

千闕說著往栩無離身側近了些,十分好奇的盯著她手中的羽扇。

隻是她一個小仙娥,哪裡知曉,能改變一個人的又怎會是一把扇子。

栩無離側了側身,將扇子寶貝似得往懷中攬了攬,沉聲道:“上古哪個神仙是好脾氣的,我這叫修身自持。”

“我這叫修身自持~”

千闕沒看到扇子,翹著嘴巴、壓著嗓子學了栩無離一句,又打趣道:“我每次看栩姐姐都像看一本《大家閨秀禮儀大全》。”

聽到千闕的打趣,羽嘉輕笑出來。雖做神仙不久,她倒是總能覺察到每個人最與眾不同之處來。

玩鬨間天色暗了下來,雪也越下越厚,四周的紅燈籠泛著暖光。

羽嘉抬手施了仙法,在涼亭四周圍了一圈清透的紗帳,霎時暖洋洋的。

紅梅傲雪、紅燈搖曳,隔著帷幔朦朦朧朧。

四人圍著火爐,聊起了上古的趣事來。

隻有千闕喝的是昆侖的果酒,香甜可口,一杯又一杯已然喝了半醉,此刻正小臉紅撲撲的鬨著羽嘉喚她的名字。

“神君,神君大人,再喚一聲好不好?好不好嘛。”嗓子糯唧唧、毛茸茸的撓人心肝。

羽嘉抿著酒慵慵懶懶的不理她。

倒不是不想依她,隻是羽嘉最喜歡千闕求著她時明明急的直跳腳卻又不敢真跳,圍著她團團轉的模樣了。

尤其是此刻醉了酒膽子大,小臉紅紅的,嗓子又軟又糯,一聲一聲的哀求著。羽嘉受用極了,便故意不依她。

“千闕、千闕、千闕......”

青鸞喝了酒被千闕轉的有些暈,隻當她孩子行徑,替她家神君叫了許多聲。

“為何非要神君叫你的名字,我叫不一樣嗎?千闕、千闕、千闕......”

千闕沒理她!

“你若叫的一樣,她又為何圍著神君轉悠呢?”栩無離一向是會掃興的,對著青鸞猛澆冷水。

“我怎麼不一樣?”

青鸞靈台中似乎意識到什麼,但酒意太濃一閃而過,隻顧著和栩無離吵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