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殺 來路不明,去處未知(1 / 1)

轉身已是三千年 卿周 5002 字 7個月前

青鸞引著千闕在棲雲庭裡轉悠了一圈,期間千闕打了幾個噴嚏。

神仙也會打噴嚏,這是個新認知,千闕思索著坦然接受了。

青鸞將一應物什講的清楚又細致,有的地方還施了仙法以做示範。

千闕初見仙術仙法興致勃勃便要學起來,青鸞也很願意教她。兩人便立在花下一個好為人師,一個虛心請教的扮演起先生和學生來。

千闕仙身本就不凡,又得了羽嘉的修為,仙澤更是澎湃。可她對施法和咒語卻全然不知,像一個孩童揣著絕世寶劍拔不出來,隻能奶凶奶凶的撿地上的泥巴砸人。

羽嘉揮手在庭中布了茶幾,又順手擺出一套精致的青玉茶具,也不理二人,幽幽品起茶來,隻在千闕打噴嚏的時候,難以察覺的動了動眉梢。

千闕望向坐在茶案邊的卿卿神君,白衣素手,清茶玉杯,款款坐著,像是入了畫境,竟比她方才想象的還要美,一時間看失了神。

說來也怪,不管是什麼神仙道人、妖魔鬼怪,初學術法往往都從隔個空取個物開始。青鸞這位先生也不例外的從此處開始教。

青鸞示意著手一揮,隻見羽嘉案前的青玉水壺並著個水杯穩穩的飄至空中。壺嘴一歪朝一旁的杯子裡倒滿了茶,而後落至桌上,茶杯緩緩的飄至青鸞手中。

隔空取物這堂課就此開講。

青鸞又講了幾句要點,將手中的茶抿了一口。

“好茶,好茶。”青鸞故作姿態的品茗一番,又衝千闕挑了挑眉。

羽嘉靠在身側的扶手上,單手撐了下巴,看著舉止有些“返老還童”的青鸞和隻顧看自己忘記跟先生學習的千闕,隱在手後的嘴角輕輕勾了勾。

千闕看不真切,但她篤定她再多看一眼便要迷死在這不經意的動作裡。

期間青鸞似乎還講了幾句施法要點,千闕聽的似是而非。

“照我說的,你先試試。”青鸞握著茶杯衝千闕囑咐道。

千闕收回目光,定了定神,朝著羽嘉麵前的茶案抬起了手。

心念轉動,一定要在神君麵前表現的聰......

砰——

桌案上青玉茶壺炸了。

滾燙的茶水四下紛飛,一片碎玉還極不長眼的朝羽嘉的額頭飛去。

“一定要在神君麵前表現的聰慧一些。”這念頭的第一個字都還沒來的及想呢,便中道崩卒了。

千闕愣在當下。

青鸞剛飲下一口茶,足有一半嗆進肺裡,臉色煞白的咳嗽著。

沒記錯的話,冥君玄漪曾說過那茶壺是神君親自采的玉,又親手打磨雕刻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長些,就這麼碎了?青鸞也一愣。

避難的話是去花神的昆侖山還是少陽的東海?東海離得近,神君的神力恐還能波及到,還是昆侖合適些……青鸞思緒萬千。

千闕知道自己闖禍了。

她,名千闕,仙齡一日,到神山半日,來路不明,去處未知……

此刻,暗殺神君,~未遂!

玄漪說的對極了,千闕這修仙之路不好走,一步一個劫,更糟糕的是,她連個避難的去處都沒有。

......

飛舞的水珠和紛飛的玉片在靠近羽嘉身前的一瞬全都定住了,似一幕水簾隔在麵前。

羽嘉依舊單手撐著臉頰,另一隻手的食指並著中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點著手裡的青玉茶杯。

她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微風陣陣,茶香四溢,零星飄落的羽翎花瓣飄在她的身側、親吻她的發梢、落至她的肩頭。

從千闕的視角看去,她和她的卿卿神君之間似是隔了清透的琉璃,朦朧又清晰,而時間仿佛在這遙遙一望中停滯了。

世間萬物都停止了喧囂,僅剩千闕的心跳,兵荒馬亂,山川顫動。

青鸞的思緒仿佛被誰的心跳聲擾到了,她想到了千闕,避難若是不帶上這個小人兒就太不仗義了,畢竟也怨自己這個先生沒教好。

……

下一瞬間,紛飛的水珠和玉片自行緩緩聚成一團,安安穩穩落在茶案邊上,茶桌上的水漬也被清理了。

案上僅剩的兩個杯子無助的倒在茶盤裡,其中一個邊緣處還豁了個口,是被玉壺的碎片剮傷的,頗有些凡間詩文裡“相煎何太急”的意思。

羽嘉抬手抿了口手中的茶,神色淡淡。

青鸞咳了幾聲,盤算著如何帶千闕脫身了......

千闕在思索著要不要跪下來哭一哭求個情......

一時間滿院子都是青鸞和千闕亂糟糟的心緒。

“我錯了。”

一個輕嫩又堅定的聲音響起,穿過庭院的靜默和噪雜思緒,落入羽嘉的耳中。

千闕咬咬牙又提了口氣,等待著神靈的審判。

青鸞上前兩步擋到千闕身前,手臂往後攬了攬,像老母雞護小雞崽兒一般,將仙齡堪堪半日的千闕護在身後,手裡還握著個十分紮眼的青玉杯,似在宣告著這是一場的合謀。

“餓不餓?”羽嘉語氣淡淡問道,聽不出情緒。

她目光越過青鸞的手臂,朝千闕投來一個詢問的眼神,似乎還含了些溫柔在眼底。

???

不是”大膽”,也不是“放肆”,隻是一句淡淡的“餓不餓?”

千闕雄赳赳赴死的心悄悄收了兵,這場仗還沒打就輸了,輸的一敗塗地。心口怪怪的,慚愧,還有些旁的什麼,不明了。

青鸞有些困惑了。從前少陽打碎過神君的一顆棋子,都差點被她抽了龍筋。

餓不餓?這算什麼?要下毒?可那是老頭的活。

青鸞從自家神君的語氣和眼神中覺察出一種與往常不同的東西。

是什麼東西呢?她平日裡戲本子看的又多又雜,在腦中搜刮一圈才被她找出個十分恰當又不恰當的詞,叫“賢妻良母”。

身為神君身邊唯一的仙使,陪伴了她九萬年之久,不知為何,青鸞竟覺得此刻的自己,站在二人之間,有些多餘,且尷尬。

青鸞護著千闕的手臂掩人耳目般甩了下衣袖,又拿腔拿調的收回胸前,手裡的青玉杯子驚訝又尷尬的張著圓圓的嘴。

千闕還在犯錯的餘悸中,十分乖巧的立著。縱然有一顆七竅玲瓏心,她也不敢細思這其中是否暗含偏愛之意,連吞口水的動作都小心翼翼的。

短暫的沉默。

“咳咳......”

“老頭做的飯菜八荒一絕,連天君都沒福氣吃呢,你一定要嘗嘗。”

青鸞一個轉身看向千闕說道。神仙做的久了,她的表情已然斂的十分自若,聲音也輕快了幾分。

千闕輕點著頭,心口還有些起伏不定。

……

千闕在神山用的第一餐十分的豐盛。

老頭本就看千闕合眼緣,又與栩無離聊了些八卦,不管是不是自家神君的娃娃,都十二分的上起心來。拿手的菜肴做了足足二十二道,單給千闕準備的點心都有七八種,裝了四個食盒。

千闕初到神山雖略有局促,但也算落落大方。羽嘉隻未讓她飲酒,其餘並無半分約束之意。

青鸞倒是多有照拂,每每將她眼神掠過的菜肴移至她麵前。

老頭恨不得要千闕把每道菜都吃一吃再點評一番,一頓飯下來,被千闕被誇的笑不攏嘴,嘴巴咧到的耳後根了。

栩無離無論用餐還是飲酒都一板一眼,十分端莊。看著素心寡欲的,羽扇從不離手。

吃飯都吃的賞心悅目,這神仙算是給她做明白了,架子端的恰到好處,少一分則不夠,多一分則俗套。

夜色濃了宴席還沒結束,千闕吃的鼓鼓的,小貓一樣縮在羽嘉的塌邊。

青鸞和栩無離對著四個食盒埋怨老頭偏心。而老頭又一向對自己做的食物做著天大主。

三人就著酒勁爭了好一會。

四個食盒的擁有者千闕,因為吃的太飽有些犯困,迷迷糊糊將羽嘉的衣角和玉佩的流蘇攬在懷中睡著了。

羽嘉似乎還側了側身好讓她靠的舒服些,素手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她的背。

栩無離一雙狹長的瑞鳳眼微不可查的衝老頭睇了個眼色。

老頭接顏色後傳給了一旁的青鸞。

青鸞不曉得她倆下午聊過的八卦,此時一臉懵。蹬了老頭幾眼,又將眼色傳回到栩無離那裡。

空氣似乎安靜了一瞬,隻有千闕輕綿綿的呼吸聲。

關乎八卦,眾人想起一人,少陽君許久沒來神山了。

三人眼波流轉了好一會兒,老頭和著幾分醉意衝羽嘉問道:“這小千闕......”說著怕吵醒千闕,又將聲音壓低了些問道:“這小千闕到底是不是神君你在凡間時生的娃娃啊?”

“噗~”青鸞沒忍住噴了半口酒。

羽嘉將衣袖伸到千闕麵前替她擋了一檔。

栩無離一副此事與我無關的孤傲模樣,輕搖折扇。

千闕依舊睡的香甜。

又一陣沉默。

“那孩子仙身特彆,仙澤更特彆,我竟推演不出其來處?”

栩無離正襟危坐,舉手投足仿佛是照著《大家閨秀禮儀大全》般嚴絲合縫,極端莊的飲了口酒,劃破空氣中的尷尬。

眾人看向羽嘉。

羽嘉一副慵懶的樣子,看眾人眼巴巴的盯著自己看,緩緩道:“她因著本君的機緣得了仙身,本君便是她的來處,你自然推演不出。”

話說的輕狂的不得了,本事大了不起。

栩無離噎了噎,微微側了側頭,下巴的角度依舊完美,隻是手裡羽扇搖的緊了幾下。

青鸞隻知道三千年前的千闕還是個凡人,後麵發生什麼她也不清楚,此時竟聽的十分好奇。

栩無離本想像青鸞求證一下的,隻掃了她一眼便知曉她也是個一無所知的,默默收回眼神又搖了搖頭,也和自己一樣,不中用啊。

“不是你生的啊?” 老頭打著酒嗝嘟囔一句,語氣間還帶著隱隱的失望,十分不甘心衝羽嘉道:“不是你生的,那仙澤為何與你如此相像?”

“即是因著本君的機緣自然與本君相像咯。”羽嘉眼皮都沒抬一下,一句車軲轆話便把人打發了。

“什麼機緣?賣關子。”老頭又是搖頭又是吹胡子。

羽嘉低頭看了一眼熟睡的千闕。她白玉似的手中握著玉佩流蘇,長發披散在身側,睫毛壓在白皙的皮膚上,嘴角往一邊嘟著,十分的可愛。

嘴角一抹笑自唇邊閃過,羽嘉抬頭掃了老頭一眼,道:“不告訴你。”

說罷,她將睡熟的千闕抱入懷中,起身朝棲雲庭走去。

四個食盒依次跟在她身後,頗有陣勢的經過老頭,穿過青鸞,繞過栩無離,消失在夜色中。

老頭“哼”了一聲,對著走入夜色中的羽嘉埋怨一句:“不告訴我,我還不想聽呢。”

青鸞沒再憋著,“哧”的一聲笑了出來,衝著老頭搖搖頭嘲笑道:“神君生的娃娃,你可真敢想。”

栩無離也被帶著笑彎了嘴角,連忙用羽扇擋了擋。

老頭抬手衝二人揮揮衣袖,氣呼呼的道:“皮猴子還笑,以後可彆求著我給你們作點心。”

三人鬨作一片,酒香愈發濃了。

......

千闕睡的沉,被羽嘉抱起也隻是小貓般哼唧了兩聲,把頭往羽嘉的肩頭窩了窩便再次睡熟了。

羽嘉將她抱回棲雲庭的臥房,掐了個清潔的咒語,又給她蓋了被子,才起身朝院中走去。

月光鋪繡,羽翎飄雪。

羽嘉周身金光一閃,翩然落在千闕窗前的羽翎花樹上。

白衣若雪,仰臥花間,手中多了個酒壺,眼神帶了些迷離,賞月般看著千闕的睡顏。

“女兒?”

羽嘉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抬手將酒壺遞到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