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徐枝意像是江南水鄉的白玉蘭,那眼前的女子就如同盛京的牡丹一般,燦若春華,美麗動人。
不似盛京貴女一昧追求的淡雅高潔,龔長姝一身石榴紅描金錦段宮裝,配合略帶英氣的明豔麵容,眉心一點花鈿,撲麵而來的高貴之感,在水榭眾多貴女中,簡直令人移不開目光。
徐瀟然驚豔過後回神,規矩地向眼前的女子行萬福禮。
平陽郡主龔長姝看見徐瀟然麵容後輕咦一聲,在徐瀟然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被拉起身。在郡主坐著的時候不覺得,站起來的時候徐瀟然發覺龔長姝居然要比自己還要高。
“無需行禮。”龔長姝說道,“唔……我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總覺得你有幾分眼熟。”
徐瀟然起身,雖心中疑惑,但依舊禮貌微笑。
古嫣恰在此時接話:“阿姝以前在宮中住,那幾年徐大人常常帶著夫人進宮赴宴,說不定你們之前就見過。”
龔長姝似乎隻是這麼隨口一說,沒有繼續聊下去:“或許吧。”
龔長姝按照禮節詢問徐瀟然幾個非常日常的問題,徐瀟然都笑著答了。隨後又貼心地為她介紹了在場的各位貴女。待互相見過之後,已經臨近開宴,眾人在水榭裡陸續入座。徐瀟然原想和徐枝意一起,但古嫣已經坐在徐枝意旁邊。
徐枝意旁邊有人,林嘉芙不在這座水榭,大概率是和季惜念一起,徐瀟然於是看向其他的位置。
靠近水榭邊緣的一位杏黃色衣衫的女子正好衝著徐瀟然示意,徐瀟然頓了一下,這位女子方才龔長姝並未向自己介紹。
徐瀟然左右確認了一下,確定她是在向自己示意後,選擇落座在她身邊。
杏黃色衣衫女子待徐瀟然坐下後,迫不及待開口:“你剛才怎麼不來找我?我在這裡等你好久。”
徐瀟然疑惑:“我為何要來找你?”
少女瞪大了眼睛:“徐瀟然,你這麼記仇的?這都過去多少年了?當年我不過就是摔碎你一個琺琅雙耳瓶嘛,我都賠給你了。”
徐瀟然頓時警鈴大作,自從穿越以來,沒有一個人談及過她小時候,甚至沒有遇到過一個“徐瀟然”兒時的玩伴,她自然而然地放鬆了對原主過去的了解。
聽少女的意思,她必定是認識小時候的自己。
徐瀟然適時露出一個迷茫的神色:“你在說什麼?什麼琺琅雙耳瓶?”
少女狐疑地看著徐瀟然迷茫的樣子,開口道:“就是你當年一直盯著看的那個……等下,你該不會都不記得了吧?”
見少女主動提起,徐瀟然當然順著她的話繼續說下去:“抱歉,我前不久回來的時候發了一場高燒,好多小時候的事情都有些模糊了。”
少女啊了一聲,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麵上帶著明顯的歉意:“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你……你……哎呀,忘了也好,反正……反正也不是什麼特彆的事情。”
“我是趙羽秋,這個你還記得嗎?”
徐瀟然搖頭,趙羽秋聞言有些失望,但很快就消失,嘀咕道:“算了,看在你好不容易在回家的份上,還是原諒你吧。”
趙羽秋自顧自原諒徐瀟然之後,開啟了她的話匣子:“那你現在記好了,我叫趙羽秋,我父親是中書侍郎,小時候我們一起玩過的……算了,不說這個了,你以後要記住我呀,下次看見我,不能無視我了,得主動來找我才行。”
徐瀟然自動過濾掉最後一句話,笑著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趙羽秋得到徐瀟然的保證後,心情很好地端起案幾上的荔枝膏水,剛放在唇邊,忽然她麵上神秘起來,湊到徐瀟然耳邊,壓低聲音道:“這幾天,你見過那位沒有?”
與此同時,另外一道聲音同時向徐瀟然傳來:“徐二小姐,不知你見過那位沒有?”
趙羽秋一驚,誰搶在她前麵問話,她轉頭望去,龔長姝身邊那位神情略帶高傲的天青色衣裙的少女,正盯著她們這個方向,趙羽秋頓時熄滅了心中的火焰。
徐瀟然沒聽見之前眾人討論的話題,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回答。
古嫣見狀,開口提醒道:“雲笙說的是關於徐將軍前幾日護送回京的那位南疆聖女。”
“既然是你父親護送聖女進京,這幾日難道你就沒見過她嗎?那個叫叢雪的女人。”白雲笙繼續說道。
提到了近日京中最關心的話題,眾人的目光一時之間皆凝聚在徐瀟然身上,等待著她的回答。
叢雪,徐瀟然心裡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目光看向白雲笙,道:“聖女進京,自然是按陛下吩咐,妥善安置在驛站,我近日沒有出門,未曾見過聖女。”
得到了否定的回答,眾人麵上流露出明顯的失望之色。
白雲笙皺眉,繼續問道:“怎麼可能,這麼多天來她一點風聲都沒有,她可是徐將軍親自護送進京的,徐將軍肯定見過她。”
徐瀟然無言片刻,道:“父親隻是護送聖女進京,僅此而已。”
再說了,徐安見過又不代表自己見過,回府的這些日子,徐安從未和她提起過南疆聖女。
白雲笙見徐瀟然一昧敷衍自己,心中不滿,嗤笑道:“你不是徐將軍最寵愛的女兒麼,他連這個都不告訴你嗎?”
見徐瀟然依舊不搭腔,白雲笙話鋒一轉,充滿惡意道:“哦——我忘了,你是最近才回京的,在鄉下呆了那麼久,徐將軍忘記你也很正常,畢竟都忘記你這麼多年了嘛。”
白雲笙咬重了“最”字,席間一時安靜了下來,就連和龔長姝說話的古嫣都停了下來。
一旁的趙羽秋不滿很久了,就要出口反駁,徐瀟然穩穩按住她即將起身的動作。麵對白雲笙的惡意,徐瀟然麵上露出一個笑容:“聖女如果不出門,大家自然無緣相見。”
看向白雲笙,徐瀟然一臉感動說道:“我雖是近日才與家人重逢,但好在苦儘甘來,能與家人重聚已經是我最大的願望。”
眾人皆知,白家與南疆有血仇,白太傅唯一的兒子死在南疆人的手裡,白夫人殉情,整個白府隻留下一個剛出生不久的女兒白雲笙,她自然被眾人捧在懷裡寵愛。
徐瀟然可以同情白雲笙,但她無法接受白雲笙如此咄咄逼人,好像大家都欠了她什麼一樣。
白雲笙被徐瀟然的軟釘子不輕不重地頂了回來,心中惱火,不過一個小小武將的女兒,徐瀟然是嘲諷她這輩子也無法與家人團圓嗎?
古嫣身邊的徐枝意抿唇一笑,搭腔道:“父親素來心疼瀟然,為了避免當年事情再發生,派了宣副將特意保護瀟然的安危。”
眾人聞言皆有些驚訝,之前就聽說徐將軍這快十年來一直在尋找女兒的下落,為了補償女兒,把這些年來陛下的賞賜大都給了徐瀟然,沒想到為了徐瀟然的安全,居然連手中的副將都給女兒當侍衛。
做父親到這份上,怎麼可能是白雲笙口中的“忘記這麼多年”?
趙羽秋本來還生氣白雲笙的話,一聽見徐枝意的話,馬上羨慕地看著徐瀟然,道:“徐將軍真的派宣副將保護你?我怎麼沒看見他?”
徐瀟然遲疑片刻說道:“算是吧,不過他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
“另外,這裡都是女眷,他當然不會進來。”
趙羽秋卻覺得這已經很好了,追著徐瀟然問關於武將的本領,是不是真的如同傳說中的一樣,可以以一打十。
白雲笙見周圍少女並沒有如同她想象般地嘲笑徐瀟然,反而帶著些許若有似無的豔羨,冷笑一聲,麵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給徐瀟然說話的姐姐,就要繼續嘲諷。
“可見庶女就是庶女……”
主座上,一直未出聲的龔長姝冷不防打斷白雲笙。
“夠了。”
白雲笙回頭看清是誰開口後,冷哼一聲,不再開口。龔長姝看著白雲笙不滿被打斷的神色,認真說道:“你很想見叢雪是嗎?”
這次輪到白雲笙愣住了,往日龔長姝基本不會參與她們的話題,就連這種貴女之間的相邀聚會,都是太後要求她辦的,甚至大部分的時候,都是由古嫣或者師戴月替她主持,今日師戴月不在,做和事佬的應該是古嫣才對。
她可不在意古嫣,但若是龔長姝開口了,那就沒辦法了。
被問回事情的開始,白雲笙反應過來:“當然,看看那個南疆的女人來大夏又有什麼目的。”
“那你馬上就能看見了。”龔長姝往平靜的湖麵裡扔了一個炸彈“今日我也邀請了她。”
此言一處,四座皆驚。就連古嫣都有幾分震驚,猶豫地問龔長姝:“阿姝,你當真邀請了聖女?”
龔長姝點頭:“當然,算算時間,她馬上就要到了。”
徐瀟然看眾女變化的表情,這才反應過來,原來知道今日叢雪要來的消息,隻有龔長姝和自己知道。
“不是吧,居然連南疆的人都要來。”趙羽秋皺起小臉,一臉嫌棄的模樣。
“怎麼了?”徐瀟然問她。
“我哥哥說,南疆的人都喜歡玩惡心的蟲子,什麼絕命蠱什麼五毒蠍,聽起來就惡心的要命。”說到討厭的東西,趙羽秋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天知道這個人什麼有沒有帶這些東西來,不對,她可是聖女,有這些東西才不奇怪吧?”
趙羽秋靠徐瀟然更近了一些,嘴裡嘟囔道:“我們就待在這裡吧,離那個聖女遠點,讓那個白雲笙去和聖女鬥吧,她最恨南疆的人了。”
徐瀟然聽後微微皺眉,她也不喜歡趙羽秋口中說的這些。但想起昨晚失而複得的東西,徐瀟然撫摸著手中的手鐲,心中稍微安定了幾分。
水榭眾人還未議論多久,遊廊裡隱約出現一位窈窕的女子身影,正朝著她們這個方向款款走來。更令徐瀟然心驚的是,此女就像昨晚的眠夏一般,走路無聲,不過一晃眼的功夫,她就這麼出現在了眾人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