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容 徐瀟然跟在周宴背後走進眼前的閣……(1 / 1)

徐瀟然跟在周宴背後走進眼前的閣樓內部,說是閣樓,裡麵卻連基本的桌椅都沒有,簡直就像一個牢房,角落裡蹲著一個白色的身影,要不是衣服的顏色,徐瀟然幾乎都不能發現她的存在。

白色身影聽見響聲,緩緩抬起頭,將近一月不見,那日在攬華閣內還是吸引無數人目光的絕世舞姬,今日竟變成如此狼狽模樣。

她的雙眼凹陷下去,似乎是好幾天沒有睡覺,眼睛下方有著明顯的青黑之色,嘴唇乾裂,嘴角處甚至還有未乾涸的暗紅色,頭發如枯草一般,隨意地披散開來,隻有一雙眼睛在看見徐瀟然的身影後,才逐漸有神起來。

“你們出去。”餘容沙啞的聲音傳來。

徐瀟然頭皮一緊,不是吧,她不是很想單獨一個人麵對這位,萬一她像上次一樣暴起,她一個人攔不住啊。

周宴嘲諷道:“把能說的都說了吧,這個藥和你身體的‘飲人恨’混在一起,以毒攻毒隻能讓你更痛苦。”

似乎是察覺到了身體裡的變化,餘容渾身抽搐了一下,咬著牙重複道:“我隻告訴她。”

周宴抬頭看了一眼徐瀟然,朝她很小幅度地點了一下頭,隨後便直接退了出去,以徐瀟然的視角,他並沒有離開閣樓,以餘容的視角看不見他的身影,他隻是站在門外稍遠一點的位置,徐瀟然這才放下心來。

見周宴離開,屋內隻有徐瀟然留下後,餘容這才動了一下。

她先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徐瀟然,似乎要把徐瀟然的樣子永遠記在腦海裡,這近乎直白目光看得讓戴著帷帽的徐瀟然都有點害怕,她硬著頭皮開口道:“你一定要和我說什麼?”

餘容舔舔乾涸的嘴唇,挪動著身體,儘管心臟處傳來不可忽視的疼痛,依舊緩慢動作。

“你能把帷帽取下來嗎,我想看看你的樣子。”

徐瀟然聞言有幾分猶豫,但看見餘容執拗的目光後,還是選擇抬手,將周宴給她的帷帽取下。

最近是盛夏,她今晚穿戴以方便為主,隻著一身簡單的月白色的羅裙,頭上並無釵環裝飾,閣樓內月光映照,仿佛為徐瀟然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薄紗。

餘容似乎微怔,眼眸處倒影著徐瀟然的身影。

“你……”

話音未落,餘容喉間湧出一股鐵鏽般的氣息,她選擇強行咽下,眼前不是說其他話的好時候,她定神開口道:“他……他還好嗎?”

徐瀟然微怔,略微一想便明白餘容話中之意,答道:“回來之後就服過藥了,在床上躺了幾天,現在基本上全都恢複了。”

得到想要的回答後,這一個月一直縈繞在餘容心頭的擔憂消散,整個人都鬆懈下來。

“那就好,那個酒……應該沒什麼太大傷害。”

餘容喃喃自語,忘憂不過是混亂他的記憶,並不會對他造成實質性的傷害,她更擔心的是那日她的匕首是否真正傷到了他。

餘容緩慢垂下了頭,披散頭發遮住了她麵上的表情。

徐瀟然見狀欲言又止,如果隻是為了找她問清楚這件事,何必大費周章要求她過來,這一月來直接問行秋他們不是更快麼?

餘容似乎明白徐瀟然心中所想,抬頭冷笑道:“我才不相信他們。”

那群人為了讓她開口,說的肯定都是假話。見徐瀟然無言,餘容接著自顧自說道:“那天,我原想把他從那群人裡拉出來,我知道他其實不喜歡和他們一起。”

“他隻是……那天很不高興,所以才會喝酒,洛康那群紈絝弟子,隻想帶壞他的聲譽,不停地給他灌酒。”

說到洛康等人,餘容麵上閃過明顯的陰冷之色。

“……可惜他從來就不記得我,那日就算我喊他,他也沒有回應。”

徐瀟然聽後,在心裡長長地哦了一聲,這話說的,她很難不把眼前之人和林賦聯係在一起,雖然聽起來是一個單箭頭。

“明明是我最後一次任務,隻要我做完了,就自由了,為什麼,為什麼偏偏就是最後一天的時候,你來搗亂。”

餘容說到最後,聲音逐漸抬高,麵上卻透露出一股絕望,或許她自己也明白,就算沒有徐瀟然,外麵那個人也不會放過她,從一開始,她就被人盯上了。

徐瀟然無辜躺槍,餘光瞥了一眼停留在門口,抱著手臂靠在一旁的真正“罪魁禍首”。

“我以前常常想,他最後會和誰在一起,結果那天他口中喊出一個女子的名字,我猜,那個人就是你吧,聽說徐將軍有一個走失的女兒,近日回京。”

餘容喃喃低聲,神情逐漸平靜下來,閉了閉眼。

那天晚上收到傳信的時候,她發現有人跟蹤,為了離開,隻能硬生生受了行秋一掌,當晚舉行的四時花會令她無暇顧及自己的傷勢,如果不想被發現,隻能選擇不上台。

可是她看見了林賦,被人灌醉在席間,思慮再三,她還是選擇獻舞,將傳信藏在那朵芍藥中隨身攜帶,隻要再收回獻舞後林賦手中的芍藥,所有的一切都結束了。

直到聽見林賦口中喊出另外一個女人名字,看見女扮男裝來帶回林賦的徐瀟然之後,一步錯,步步錯。

徐瀟然聽完餘容顛三倒四的自白,無奈解釋道:“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什麼關係,那天我隻是想帶他走,免受外祖父責罰,另外,我們隻是單純的表兄妹,不是你口中的那種關係。”

林賦單純是被林老夫人壓得狠了,自己正好撞槍口了而已,被餘容這麼一形容,好像林賦是為了徐瀟然出來買醉一樣。

門口的周宴似乎不耐聽餘容和徐瀟然這種無營養的對白,手指輕叩牆壁,以此提醒徐瀟然此行的目的。

徐瀟然會意,向餘容問出了重點:“你說隻告訴我一個人的事情,現在可以說了。”

餘容眼中似乎恢複了些許光亮,她調整姿勢,正欲開口,徒然麵色劇變,張口中吐出一口鮮血,彎下身子,不住的顫抖,整個人直直倒下。

徐瀟然被眼前的變故驚得頭腦空白了片刻,等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蹲在餘容麵前,接住了即將餘容倒下的身子

“餘姑娘,餘姑娘!你……你沒事吧?”徐瀟然扶住餘容,手足無措地看著餘容此刻不斷抽搐的模樣,心中一片空白,求助地看向門外。

周宴聽見聲音的那一刻就踏步進內,旁邊跟進來一位娃娃臉長相的男人,手裡拿著一排細細銀針。

藏冬拿起針往還在抽搐的餘容身上刺了幾下,餘容這才停止顫抖,開始大口大口地呼吸。

“思緒起伏太大,毒都壓不住了。”藏冬收起針,對周宴說道。

徐瀟然手中扶著餘容的動作一緊。

周宴不置可否,目光停留在眼前月白羅裙身影一瞬,移開了目光。

待餘容呼吸逐漸平穩,她目光轉向徐瀟然身後闖進來的周宴和藏冬,藏冬替她紮完針後,見周宴沒有吩咐,自覺退到了門後,周宴卻沒有動作,隻是緩慢往後退了兩步。

餘容看向徐瀟然,喉嚨裡發出嗬嗬的聲音,鮮血從她唇邊蜿蜒流下,滴在青白的地上,綻放出朵朵綺麗的嫣紅。

徐瀟然此時立刻明白了餘容的意思,附耳在餘容唇邊。

“是一個從……從右眼開始就有疤痕……男子給我的,是前朝……他叫我……給……花……”

“我們一個月……傳信一次,我不知道……還有沒有其他人。”

“還有……林……對不起……他是……無辜的。”

徐瀟然感覺眼前的女子已經說不出話了,她現在正努力呼吸著,卻發不出聲音,明明一月前還是一條鮮活的生命,此刻便轉瞬即逝。

餘容瞳孔此時已經渙散開來,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對著徐瀟然的麵龐帶著幾分迷茫之色。

“你……攬華…華……”

最後這句話幾不可聞,在“華”之後,餘容遲遲沒有下文,徐瀟然僵硬轉過頭,發現餘容已經歪過頭,眼眸中完全暗了下去,整個人了無生息。

“喂……餘姑娘……”徐瀟然顫抖著手,想放到餘容鼻下,試探她是否還有生息。

身後的周宴見狀,伸手隔著衣服拉開徐瀟然的手,擰著眉頭直接把徐瀟然拉出閣樓外,同時對著默默外麵站著的行秋吩咐道:“結束了,把裡麵收拾一下。”

行秋點頭,一向平靜的麵龐上看見周宴手中的動作後,罕見的詫異了片刻。

徐瀟然剛剛目睹了一場生命的消亡,不自主懵然地隨著周宴離開閣樓。前世她雖然偶爾會看看電影什麼的,但真實的人在她眼前消逝的時候,比任何電影恐怖畫麵來的衝擊都大。

徐瀟然出神地想著,直到手中傳來一陣清涼的觸感,她拉回了思緒。低頭一看,發現周宴把她想了許久的青木塞到了她手中。

徐瀟然這才看了一圈周圍,原來自己已經在閣樓外了,她勉強揚起笑容把青木重新戴回左手,開口對周宴道:“謝謝殿下。”

周宴瞥了她一眼,嗯了一聲作為回複,隨後就不再開口。二人沉默無言,一時間周圍安靜了下來,耳邊隻聽見微風吹過竹林,發出沙沙的響動。

徐瀟然選擇打破沉默:“她……”

徐瀟然說的是餘容,她之前雖然有些懵,但好像聽見周宴說把裡麵收拾一下,嗯……不知道是怎麼個收拾法。

周宴似乎洞悉了徐瀟然的內心,說道:“會找個地方埋了。”

“——不會鞭屍。”

最後四個字周宴咬得尤其重,生怕徐瀟然聽不出他的意思。

徐瀟然一臉無語,她什麼時候說過他有鞭屍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