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月,這期間林府逐漸安靜了下來,林賦安心“養傷”,就連書院都請了假,似乎想在家裡休息一陣,徐景策還來看望過他和徐瀟然。
這期間徐瀟然數次想和林老夫人說起之前關於林賦提起的那件事,但總是在話題開始之際就被林老夫人笑著岔開。
但徐瀟然覺得林賦應該是和林老夫人談過了,因為前幾日徐瀟然去看望林賦的時候,感覺他已經恢複了往日的神采,和林老夫人之間也沒有之前緊張的氛圍,林老夫人麵上很是欣慰,他甚至還有心情和林嘉芙逗弄在花叢裡嬉戲的棉棉。
徐瀟然一看就棉棉就會想起那一日攬華閣的事情,生怕林賦再對她說一句:“你是不是還提到了棉棉?”之類的話,趕緊找借口離開韶光閣。
正巧趕上林老太爺回府,眾人難得齊聚一堂,一齊用著午膳,徐瀟然秉持著食不言寢不語的鐵律,南音給她夾菜,她就吃菜,南音給她舀湯,她就喝湯,做一個安安靜靜的乾飯人。
午膳結束後,林老太爺樂嗬嗬地看著徐瀟然,開口道:“瀟然這幾日胃口見長,倒是不像剛來時,小貓似的,一頓就吃兩口。”
舅母胡氏也帶著笑意,拿過侍女的帕子,擦了擦手,細聲道:“可不是,那一陣子我都快擔心壞了,生怕她是不是在那邊落了什麼隱疾沒治好,好在瀟然後麵胃口逐漸恢複正常,我才放下心來。”
見林老太爺和胡氏如此關心,徐瀟然自然是頗有些不好意思,她剛來那陣,看誰都是陌生人,誰敢在一堆陌生人眼裡盯著正常吃飯啊?直到後來逐漸接受了自己的處境,放下了心中的警惕。
“舅母一向待我好,每次都是做的我愛吃的。”徐瀟然抿唇,露出了一個靦腆的笑容。
胡氏一聽徐瀟然的話直呼貼心,看著徐瀟然乖巧溫順的模樣,簡直不要太喜歡,她最中意這種溫溫柔柔安安靜靜的女孩子,想起之前林老夫人和她說過的話,麵上笑意都真實了三分。
林嘉芙在一旁插科打諢道:“那瀟表姐就一直留下來,和我們一起吃飯嘛,上次那個廚娘做的菜我看你可喜歡了。”
胡氏哭笑不得,說得好像徐瀟然是一個隻惦記吃飯的人一般,她親昵地捏了捏林嘉芙的鼻子,不讓她再開口:“吃吃吃,你滿腦子就是吃飯。”
就連平日裡話少的舅舅林攜,聽見林嘉芙的話都忍不住笑彎了眼。
說者無心,聽著有意,林老太爺緩緩收斂的麵上的笑容,想起今日的朝會,和林老夫人對視了一眼,開口道:“今日我回來,還有件事情想和你們說。”
“最近盛京裡恐怕會有幾分不太平,你們平日裡要謹言慎行,莫要與人起了衝突。”
他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瞥了一眼林賦,似乎是在警告他半月前惹出來的事情。
林攜似乎有些許怔愣,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有些緊張地問林老太爺:“父親最近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
不怪他草木皆兵,主要是現在的林家早已不複往日的風光,雖當年父親的門生遍布大夏,但今時不同往日,自從當今的陛下登基,一改先帝懷柔作風,直接大刀闊斧改革,把世家打了個猝不及防,林家風光許久,林老太爺急流勇退,立刻站隊,比起其他門庭不再、支離破碎的世家,可以說是好上許多。
此話一出,徐瀟然立馬豎起耳朵聽,畢竟在這個信息閉塞的時代,能多聽一點,對自己的處境能多幾分保險。
林老太爺沉思片刻,似乎是看了一眼徐瀟然。
“前幾日我得到消息,南尋關那邊的事情已經結束了,南疆戰敗,陛下答應了南疆王的求和,南疆王派了使者來大夏,甚至還有一位南疆聖女,今日上朝,禮部說他們已經隨歸德將軍等人到了盛京,怕是過不了過久就會入殿覲見。”
話音剛落,眾人皆是看了一眼徐瀟然。
歸德將軍,正是徐瀟然的父親徐安,如今南尋關一戰他立下不小的功勞,此次回京,怕是很長一段時間都在留在盛京。
徐瀟然微微一愣,馬上反應過來,今日歸德將軍到了盛京,那不就意味著徐安馬上就會回府,那她也沒辦法再留在林府了,要真正回到那個屬於“徐瀟然”的家裡了。
林老太爺接著說道:“鎮國大將軍此次不回京,據說叢神醫已經趕往南尋關,為楚將軍治療。”
林老太爺緊皺眉頭,彆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和楚將軍之間也有幾分交情,這次不知為何,楚將軍的暗傷似乎比想象中要更棘手,甚至驚動了虛懷穀的那群人,肯定是陛下的示意,不然請不動她們下山。隻是如此大張旗鼓,到底又是為了什麼?
林攜聞言,似乎有幾分不可置信:“虛懷穀竟然還有人?”
林老太爺聽見兒子這不知道落後了幾百年的話,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他甚至還不如林賦,至少林賦都知道他曾經為林清若秘密請過虛懷穀的人,隻不過沒有得到回信而已。
“現在你知道有了,你要我說你什麼好,若是沒有人了,那瑞王那幾年是跟誰在雲遊?”
林攜還在狀況外,一臉疑惑:“怎麼又提到瑞王了,陛下不是說瑞王殿下頗有慧根,被了悟大師收作半個弟子嗎?”
林老太爺簡直要被林攜的話給氣笑了:“那我再問你,虛懷穀的上一代穀主是誰?”
林攜老實回答:“聽說是一個看破紅塵出家的和尚。”
林攜看著林老太爺一臉怒容,再遲鈍也該反應過來了,竟連聲說了三句“居然如此”的感慨。
林老太爺無言,他現在是覺得還是培養林賦吧,這個兒子他是不指望了,至少孫子還是拿得出手的。
徐瀟然看著眼前不知偏到哪裡的話題,冷不丁聽見瑞王兩個字,不由得想起她的青木,心中悲憤,說好會歸還的,為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消息,這簡直比漂流瓶聯係還慢。
事後她還問過宣霖,能不能再找一個類似青木的護身之物,宣霖又給她找來了許多,可惜不是不適合隨身攜帶,就是效果太差,總而言之,完全沒有青木來的稱心。
再問下去,她感覺宣霖臉都要僵了,她感覺宣霖要自責死了,隻得暫時歇下這個心思。
“瀟然,你父親要回來了,明日他就會正式登府,你可願隨你父親回府?”
徐瀟然正沉浸在青木的思緒之中,忽然聽見有人喊她,這才反應過來林老夫人口中的意思。
她甚至問徐瀟然願不願意,仿佛下一秒要是徐瀟然說不願意,她就會馬上就要回絕徐安,讓她繼續待在林府。
徐瀟然心下淌過一絲暖意,林府的人都很好,隻可惜,沒有父親在家而女兒還在外祖母家停留的說法,她甚至已經及笄,再往林府待下去,恐怕外麵的閒言碎語還會針對林家的人,說是她們不允許徐瀟然歸府。
這三月來,她們極力避免談起徐安,可是從下人口中,總能拚湊出幾分真相:徐安似乎從小就不喜歡徐瀟然,甚至還因為徐瀟然和林清若發生過幾次爭執,如今對徐瀟然好,恐怕隻是愧疚作祟,還不知能不能長久。
徐瀟然隻思考了不到三秒鐘,就給出了肯定的回答。林老夫人一眼便看透了徐瀟然內心的想法,不禁微微紅了眼眶,摟著徐瀟然連聲說道:“好孩子,是我們虧欠你。”
林嘉芙悄悄湊到徐瀟然耳邊輕聲說道:“瀟表姐,要是你在家裡過得不開心了,可以隨時回來的。”
徐瀟然捏捏林嘉芙的小肉臉,笑道:“好啊,到時候你記得把映月閣留給我呀。”
當初就是林嘉芙為她選的院子,映月閣離林嘉芙的聽雨閣最近,所以徐瀟然常常和林嘉芙一起用膳。
“那是自然。”林嘉芙肯定地回答。
看見徐瀟然二人關係如此親密,林老太爺和林老夫人對視一眼,眼中皆是欣慰之色。
*
翌日
徐瀟然還在睡夢中就被南音給叫了起來,她這人最喜歡賴床,磨蹭了半天,還沒清醒的時候,南音已經幫她換好了衣服,南絮把她按在梳妝台上,為她整理好了妝發,甚至還抽空吃了個早飯,待一套流程下來,天早已大亮了。
“二小姐,老爺已經在正堂了,我們得抓緊時間了。”南音正翻箱倒櫃給她找今日的合適的披帛,看見徐瀟然還是迷迷糊糊的樣子,無奈開口道。
徐瀟然聽見徐安到來的話,意識這才清醒了幾分,手中動作也配合了起來:“啊?這麼早?”
“我的二小姐,現在都快都快巳時了。”南絮在一旁補了一刀。
徐瀟然摸摸鼻子,好嘛,昨天睡得好怪她咯?
徐瀟然看著周圍已經收拾好的箱籠,莫名生出一種搬家的感覺,她來之前明明沒有那麼多東西吧?怎麼今天要走的時候多出來這麼多箱子?
南音在一旁很貼心地揭開徐瀟然的疑惑,指著其中幾個箱籠:“這些都是這三個月來林老夫人賞的,還有表公子和表小姐送給二小姐的東西。”
徐瀟然了然地點點頭,原來如此,之前不覺得多,沒想正經收拾的時候,一下子還真不少。
待所有的東西都整理好後,徐瀟然一行人掐著時間點,剛好趕到正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