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真是峰回路轉,當他還在思考如何找到關於千機閣的線索時,青木居然就這麼出現在他眼前。
周宴驚訝一瞬,很快便恢複平常的樣子,白皙的麵上帶著沉思之色。
恐怕這個青木不是徐安給她的,徐安自己都接觸不到這個才對。
正當周宴沉思之際,沈文允回來了。
“我就出去一下,你這是想到什麼了?”沈文允剛坐下,直誇白芷貼心,知道他在前廳和沈文時說話完,正是口乾舌燥之際。
“你可知道徐安那個走失的小女兒?”周宴決定先向沈文允打聽一下徐瀟然,當日他隻認出她的貼身侍衛宣霖,才猜到她是徐安前幾月找回的女兒,因為視若珍寶,所以將得力手下派去保護她的安危。
“徐安的女兒?”沈文允震驚了,沒想到周宴居然找他打聽女人,首先不說這個行為,其次難道他是什麼婦女之友嗎?他能知道什麼閨閣之事?
周宴一看沈文允的樣子就知道他想歪了,敲了敲桌子,正色道:“她就是昨晚出現在攬華閣的餘公子。”
沈文允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來打聽昨晚之事的。隨後細細一琢磨,林家剛好是徐安的嶽家,林賦不正好是徐二小姐的表哥麼?徐和餘,取了一邊作假姓名,這再正常不過了。
“我知道的和你也差不多,我喊雲苓過來吧,那丫頭知道的多。”
沈文允在亭中高聲喊了一句“雲苓”,不一會兒從小徑裡飄揚的柳樹下,探出一個身影。
“世子,您喊我?”一位鵝黃色衣裙的侍女走上前來,恭敬行禮問道。
沈文允溫和地點頭:“你最近可聽說過徐將軍的小女兒徐二小姐?”
雲苓好奇為何世子會打聽一個陌生女子,心裡稍微替夫人高興了一會,但還是老實地說出自己知道的內容。
“徐將軍的女兒徐二小姐徐瀟然,三個月前隨徐將軍回京,據說人長得很漂亮,和徐大小姐不相上下,不過徐將軍回京沒幾天,她就被接到林府了,一直住到現在,這三個月她很少出門。”
沈文允等著聽後文,發現雲苓沒有繼續說的意思,疑惑道:“沒了?”
雲苓一臉為難,她不知道世子想知道什麼呀,再說這徐二小姐才回京多久,又從不出門和京中貴女交際,她知道的就更少了。
周宴提示性地問:“聽說她小時候走失,什麼時候走失的?”
雲苓想了一陣,開口道:“好像是九、十年前吧,當時徐夫人還在世呢,聽聞徐二小姐走失後,本來就不好的身體更差了,不到三年就去世了。”
“不過徐二小姐小時候挺出名的,聽說她腦子不太好,說話和走路學得特彆慢,反應也很遲鈍。”
九、十年前,那就是在盛京北戎細作潛入京城作祟的那一年。周宴複又想起昨晚徐瀟然進房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發現了林賦的不對勁,還能在危急之中冷靜地用暗器攻擊餘容的樣子,這以上哪點都和遲鈍搭不上邊吧。
他冷不防開口:“徐將軍對徐大小姐如何?”
雲苓一呆,怎麼瑞王殿下又問起徐大小姐了?
“徐大小姐是徐將軍的妾室江氏所出,她年幼就聰明伶俐,人也出落地越來越漂亮。聽聞徐將軍頗為重視江氏,不僅十分寵愛徐大小姐,在徐夫人去世後,府中事務都是由江氏打理。”
“有沒有人得罪過徐大小姐?”
雲苓絞勁腦汁:“好像沒有吧?徐大小姐出了名的溫柔,從不主動與人結怨。”
沈文允看周宴問的話,一時之間竟不知道他到底是想打聽徐大小姐還是徐二小姐。
見周宴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沈文允抬手揮了揮,示意雲苓可以退下了。
“怎麼樣,你可有什麼頭緒?”沈文允親自為周宴斟了一杯茶水,放在他麵前。
周宴唔了一聲,不客氣地拿起那杯茶水喝了一口。
他現在可以確定青木不是徐安給徐瀟然的,他平日的作風就不像是那種會給暗器給女兒防身的人,已經派了宣霖保護徐瀟然,自然不會再做看起來多餘的事。
若是寵愛,怎麼會連平日最寵愛的大女兒都沒有,之前是他想岔了,或許青木本來就是徐瀟然自己的。
“沒什麼,有些事情有點眉目了而已,到時候可能要請你幫忙。”周宴頗有些意味深長地對沈文允說道。
沈文允直覺沒好事,上次他請自己幫忙,結果自己一個人跑南尋關去了,隻剩下自己來收拾這一堆爛攤子。為了避免這種情況,他趕緊追問周宴到底是什麼事。
周宴笑而不語,拍了拍他的肩,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儘:“放心,不是壞事。”
他想,或許可以從那位徐二小姐入手。
*
還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徐瀟然,此刻還無知無覺地和林嘉芙一起,正前往韶光院看望林賦。
韶光院此時格外安靜,在外打掃的侍女們都屏息斂目,生怕裡麵再起爭執,到時候倒黴的,隻會是她們。
徐瀟然剛踏進房間,就看見林老夫人坐在林賦對麵,麵無表情,林賦似乎是醒來不久,麵色有些蒼白,低垂著頭不語。
桌邊還有昨晚行秋遞給徐瀟然的一個白色瓷瓶,裡麵已經空了,想來林賦已經服下。
林嘉芙和徐瀟然一同喊了一聲祖母/外祖母,林老夫人看見二人麵上才露出笑容:“嘉芙、瀟然,你們來了。”
看見林賦的樣子,林老夫人歎了口氣,這是她寄予厚望的孫子,如今變成這個模樣,她心中不是不痛。
“倒是讓瀟然看笑話了,嘉芙,看看你這個不爭氣的哥哥,心裡鬱悶就一個人跑去喝酒,還卷入他人鬥爭,要不是永昌侯世子在,這會兒不知道要變成什麼樣子。”
林嘉芙湊近了床榻,看見自己哥哥虛弱的樣子,皺起一張秀美的小臉:“哥哥!你身體還好吧,沒有受傷吧?”
麵對親妹妹真切的關心,林賦揚起一個笑容,拍開她準備摸向自己額頭的手:“哪有祖母說得那麼誇張,我就是去湊個熱鬨而已,這次純粹是被波及的,下次我肯定帶上林大他們。”
林老夫人在一旁冷不防開口:“沒有下次了。”
林賦含笑點頭應是。
林老夫人今日起一大早來看孫子,坐到現在,如今已經麵帶疲色,見林嘉芙和徐瀟然在此,準備起身離開。
離開前,她特意抓住徐瀟然的手,溫聲說道:“你表哥他從小就喜歡把話往心裡咽,前幾日我訓斥過他,昨晚怕是心裡委屈了,你是個好孩子,能不能幫外祖母開解開解他?”
徐瀟然連忙應下,在林老夫人的注視下保證自己絕對會好好開導表哥,林老夫人這才欣慰地拍了拍徐瀟然的手,正式起身離開。
徐瀟然被林老夫人這一眼看得差點起雞皮疙瘩,壓下心中一萬句的吐槽,乖乖坐到林嘉芙邊上。
林嘉芙滿眼心疼,絮絮叨叨地囑咐林賦要多注意身體,以後要少喝點酒,還說到林大不稱職,讓祖父狠狠罰他的出氣話,除了之後那句,林賦都一一點頭應了。
林嘉芙覺得哥哥有些心不在焉,麵上有些欲言又止,倒是林賦見狀,有些好笑起來:“想問什麼就問吧,這麼憋著可不像你。”
林嘉芙喊了一聲哥哥,卻遲遲沒有下文,室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
她在想這幾年哥哥是不是不高興很久了,他已經很久沒有帶自己一起出門玩了,每日都聽祖母的話,乖乖在書院念書,回府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書房裡,偶爾閒暇的時候才會和她、和棉棉一起玩鬨。所以當瀟表姐剛來的時候,她其實很開心,因為終於有人在府裡陪她了。
“算啦,哥哥。”林嘉芙低頭捏了一下林賦的手,“你以後不要再惹祖母不高興啦,祖母嘴上不說,其實心裡很難過的,嘉芙希望你們都能開開心心的。”
說到最後,林嘉芙麵色逐漸認真起來,仿佛這才她最大的願望。
林賦一愣,眼神柔軟起來,摸了摸林嘉芙的頭:“哥哥知道。”
徐瀟然和林嘉芙略坐了一會兒,就一齊準備離開,讓林賦一個人好好休息。林賦突然喊住徐瀟然:“瀟表妹,等一下,我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林嘉芙頓時覺得有些奇怪,但她一向很聽自己哥哥的話,和徐瀟然說了幾句午時去她那邊用膳的話,自己先行離開了。
徐瀟然剛起身,又不得不重新坐回原來的位置:“表哥還有什麼事忘記說了嗎?”
林賦看向眼前的女子,今日她並未上妝,滿頭青絲隻由一支桃花狀的白玉簪挽起,剩下的黑發柔軟地披散在肩上,一雙烏瞳在陽光下發出細碎的光芒,此時此刻正帶著笑意詢問自己。
這三個月來,林嘉芙對她讚不對口,雖偶有下人說她清冷,但與她接觸過的下人,一致認為她沒有架子,很好相處。
明明這九年不過是一對好賭的平民夫妻撫養,甚至姑父找到她的時候,她一個人還躺在破落的房中發燒昏迷不醒,還是姑父帶回京中治療方才轉醒。但她好像從來沒有提過自己那九年經曆的苦難,身上始終帶著一股鮮活的生機,很快就適應了變化的一切。
她確實是祖母口中的,再好不過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