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響起不小的動靜,春韻閣外響起一個遲疑的男聲:“殿下?”
徐瀟然這才發現外麵從她進來開始就安靜了很久,她艱難地咽了一下口水,心道闖大禍了。
剛剛她本想用手上的“青木”阻攔餘容,近距離之下,青木打中目標的可能很大,但她沒想到是,瑞王比她還快,轉眼就直接擋在她麵前。
青木使用就撤回不了,那麼剛剛被青木裡的刺中的,就是眼前這位準備救她的瑞王了,現在他的臉色,簡直比外麵的天還黑。
對不住,她真不是故意的。
瑞王深吸了口氣,衝著外麵喊道:“沒事,你等下再進來。”
確定不再有其他人來打擾,瑞王在徐瀟然麵前蹲下,朝她伸出一隻骨節分明的左手:“說吧,這個是什麼。”
徐瀟然心下權衡片刻,隨即沒有絲毫猶豫地把手上的青木褪了下來,遞到瑞王手中,麵上扯開一個討好的笑容:“這個是叫青木,能從裡麵發射出一根銀針。”
殊不知她現在臉上還貼著亂糟糟的假胡子,這身裝束配上這個諂媚的表情,顯得十分刻意。
瑞王俊美的麵龐逐漸浮現不耐煩的神色,她趕緊補充剩下那句:“上麵抹了能讓人麻痹的藥,不過,隻要一個時辰之後藥效就會消失。抱歉殿下,我剛剛不是故意針對你的。”
瑞王臉上表情更不好看了,剛剛救她的時候,完全沒想到她還有這一招,雖然知道她的本意不是針對自己,但他心裡還是有點不爽。
一個時辰?剛剛那一下刺中了他的右肩,他現在感覺自己整個右手都麻了,以他的身手這藥效都起這麼快,這藥效肯定不止她說的隻要一個時辰,還好他體質特殊,到時直接用內力逼出即可。
瑞王鼻腔裡發出“哼”的一聲,直接把手上的青木揣進了袖中,意思很明顯,他把徐瀟然唯一的防身暗器給沒收了。
直起身來,瑞王走到另外一邊,背對著徐瀟然把右肩那根針拔了出來,“當啷”一聲隨手丟在地上。
徐瀟然被這一聲心都快速了,想到京中對這位主的傳聞,更頭痛了,自己讓他吃了一個不小的虧,不知道他會不會小心眼地為難自己。
看見他完全沒有把青木還回來的意思,徐瀟然的心裡就在滴血,這個青木是她托宣霖找了好久才找到的適合她的防身之物,不僅操作簡單,還十分很隱蔽,唯一的缺點就是隻能用三次。
她期待了好長時間,今天特意早起,興致勃勃地從店裡拿到手,還沒有捂熱乎,今天晚上第一次用,就被眼前這個人拿走了,說不心痛是假的。
瑞王轉身看見徐瀟然的表情,想問她是不是還不服,這時門外傳來一道溫潤的詢問之聲:“阿昭?我可以進來嗎?”
瑞王轉頭應了一聲,挑個一個還未受波及的完整凳子坐下。
徐瀟然覺得這個聲音有點耳熟,轉頭看見門口進來了一個頭發半束、身著玄色錦袍的男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冷著臉的黑衣侍衛。
徐瀟然想起來了,這不是之前和他站在一起的永昌侯府世子沈文允麼,聽他剛剛喊瑞王“阿昭”,大夏國姓為周,瑞王單一個宴字,明年才加冠,這大概是他小名。
沒想到兩人關係如此之好,這倒是未曾聽說。
沈文允看見周圍一片狼藉,不禁掏出折扇搖了搖:“你下次做事能不能溫柔一點。”
接著又發現房中的徐瀟然,少見地愣住了:“這位公子是……”
沈文允覺得時間差不多了,聽行秋告訴他周宴已經製服了裡麵的人,才決定去看看,但行秋隻說裡麵隻有一個林賦啊。
周宴揉了揉麻木的右肩,冷淡道:“意外。”
沈文允挑眉,走到徐瀟然身邊,語氣恢複平常,:“不知公子貴姓。”
“免貴姓餘。”
徐瀟然剛說完就後悔了,她本意是取徐字的一半,但是剛剛這房裡還有一個身份不明的刺客餘容,這同一個姓氏搞得好像兩人有什麼關係一樣。
沈文允渾然不覺徐瀟然的想法:“原來是餘公子,真的很抱歉,把你們卷入這件事,不過你們放心,現在事情已經全都解決了。”
徐瀟然看了眼雜亂的房間和暈倒在床邊的餘容,心想這解決的確實很徹底,人都打飛老遠。
複又看了一眼周宴手邊被她全部倒掉的酒,有點擔憂林賦:“我表哥他沒事吧?他剛剛被那個餘容打傷了。”
這時從進房間開始就沒說話的黑衣侍衛走了過來,伸手檢查了林賦的頸側和胸腹處,從懷裡掏出一個白瓶遞給徐瀟然:“沒有大礙,之前他被餘容喂下‘忘憂’,沒有毒,隻是容易令人失去意識,醒來後記憶會有些混亂,等他醒來後喂他服下這個就可以。”
徐瀟然雙手接過,對行秋真誠道謝:“我替表哥謝過,等他醒了之後,再讓他親自上門道謝。”
沈文允這時想起門外一直想闖進來的一個侍衛,麵上帶著掩飾不住的急切,開口道:“餘公子是不是還有一個貼身侍衛,他好像在外麵找你,若你們在攬華閣沒什麼其他事情的話,我讓行秋送你們離開。”
徐瀟然早就想走了,巴不得馬上離開:“那是我的侍衛宣霖,我進來也有一段時間了,他可能有點著急,謝謝世子提醒,我和表哥現在就離開。”
行秋聽見沈文允的話,轉頭看了眼周宴,周宴這時突然起身朝徐瀟然走來:“等等。”
徐瀟然頓住,看著周宴越來越近的步伐,有些疑惑。但接下來疑惑戛然而止,周宴在她麵前站定,伸出左手,兩人的距離突然變得非常近,近到徐瀟然甚至能看見周宴眼睛上濃密的睫毛,麵上帶著絕望,仿佛接受命運般的妥協閉眼。
她就知道,他肯定是要打回來。
結果周宴隻是伸手從她旁邊的矮幾上拿走了一朵粉色芍藥,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以為我要揍你嗎?”
徐瀟然訥訥,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麵上浮現一層緋紅。那朵芍藥是剛剛林賦倒下時掉下的,她在接住林賦的時候看見,覺得有些可惜,順手撈起來放在她手邊的矮幾上。
她乾笑兩聲緩解尷尬。
“行了,行秋,把林公子扶起來帶回家吧。”周宴把花放在手裡把玩了一番,衝著行秋吩咐道。
行秋這才走上前來,幫徐瀟然扶起林賦,在徐瀟然打開門的那一刻聽見周宴的聲音。
“餘公子,青木我會還給你。”
徐瀟然有些怔然,隨即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露出今晚的第一個笑容,眉眼彎彎,眼底帶著真切的笑意:“多謝殿下,殿下真是大人不記小人過。”
周宴隨意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徐瀟然和行秋剛出春韻閣,就看見一臉焦急的宣霖在門口踱步,旁邊還有一位娃娃臉的侍衛笑眯眯地攔在他麵前,不讓他再進分毫。
看見徐瀟然出來的那一刻,他一把推開了眼前之人,打量了一下完好無缺的徐瀟然,心中的石頭才落地。
“二……二公子沒事吧?表公子怎麼了?”
徐瀟然表示心累,兩個人完好的進來,結果出來暈了一個,連自己都差點搭在裡麵,宣霖估計是被周宴的人攔在外麵,隻能乾著急,
但是這裡不好解釋,隻能暫時安撫住宣霖:“你扶住表哥,我們先回府,這件事說來話長”轉頭對行秋說道:“行秋,謝謝你幫我把表哥帶出來,現在你把他放下吧,讓宣霖扶著就好。”
行秋卻搖了搖頭:“殿下讓我把林公子送回家,我還要向府上人解釋今晚的事情。”
徐瀟然突然住嘴,她是偷偷出來的,就算讓宣霖一個人把林賦帶回府恐怕也不好解釋今天的來龍去脈,難道要她說她跟蹤表哥,還去青樓把人給背回來了嗎?
想到林老夫人可能的反應,她簡直不敢在細想下去,還是周宴想得周到。
徐瀟然突然瞪大了眼睛,等下,如果周宴能想到這裡,難道他就認出自己是誰了嗎?當時就連沈文允都沒一下子認出她。
難怪他能自信說出把青木還給她。
事已至此,徐瀟然除了點頭也沒有其他反應了,除了暈了的林賦,這一路上三個人皆是沉默不語。
*
春韻閣
沈文允回味了一下“青木”“大人不記小人過”的字眼,有些疑惑地看著眼前的人:“她這是什麼意思?你們兩個在我不在的時候做了什麼,你該不會欺負人家小姑娘吧?”
周宴才沒興趣做這種事,他看了眼手中的芍藥,拳頭大小粉白色的芍藥開得正好,層層花瓣舒展開來,隻有花蕊部分有些合攏,若是細嗅,還能聞見淡淡的香氣。
可惜周宴並無賞花之意,他毫不客氣的直接伸手撥開花瓣,從花蕊處掏出了一條卷成小指長的紙條。
沈文允看見紙條後收起了調笑之意,語氣有些沉重:“終於截住了他們的傳訊,看看裡麵寫了什麼。”
周宴正有此意,他小心的打開脆弱的紙條,卻發現裡麵竟然是一片空白,沈文允見狀,不可置信地開口:“怎麼可能,從行秋打傷她到現在,她肯定來不及拆開看”
“難道裡麵就是什麼都沒有?我們被騙了?”
“不可能,看餘容的樣子就知道她也不知情。”周宴沉吟片刻,喊來門口的娃娃臉侍衛:“藏冬,把東西拿過來。”
藏冬推門入內,之前在門外的嬉笑之色儘收,雙手恭敬的遞上一包藥粉。
周宴從桌上隨手拿起一個空的酒杯,往裡麵到了點茶水,將藥粉往裡麵撒,待藥粉完全消融在茶水中後,才將那張空白的紙條放進去快速浸濕。
片刻的功夫,周宴重新將紙條拿起,原先空白的紙張上逐漸浮現出黑色的字跡。
沈文允看著周宴這一係列有備而來的操作,心下歎服,隨後湊過去看了眼上麵的內容。
待看清上麵的內容,周宴和沈文允對視一眼,眸中都透著些許震驚。
那張不足一指寬的白紙上,赫然寫著“千機”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