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美甲堪稱21世紀美麗酷刑，後半截申尹的腰椎隱隱作痛，還好有黑糖波波補充一點快樂值。本來心裡暗念再也不做這花錢賣罪受的買賣，上完封層十指一伸，櫻桃紅襯得她手指雪白，紅色小波點鋪在米白底色上，俏皮複古，又立刻在腦子裡想下次要做的款式了。

萱萱的款式比她的複雜，申尹掛起包要先走，同時萱萱有電話進來，她手不方便，讓申尹幫她點公放。

申尹盯著那個名字，莫名覺得眼熟。

等到聽筒裡傳來一個文弱女聲，她才陡然想起，這也是他們公司的一個博主，是做美食賽道的，因為跟縱想簽的是B類合同，所以她一時想不起。

現在互聯網上的大小博主真的太多了，有的沒那麼有網感，賬號潛力不太被看好的，會被簽成B類合同，公司基本放養狀態，但會隨著公司一起上報成平台白名單，蹭一點流量傾斜。順帶也想起，這個“米妮愛吃肉”就是萱萱推薦進公司的。

她對這個女孩兒的聲音有印象，是因為她沒見過那麼內向那麼細聲細氣的KOL，還特地去找她的賬號來看，結果發現她視頻裡的聲音隻是文靜，沒有現實裡的那股瑟縮。

“什麼？拘留？”萱萱高聲一嗓子打斷她的回憶，整個人要從椅子上彈起來：“你什麼時候學著賭博了，你要死啊！”

“我…我沒有…我隻是在旁邊坐著，萱萱，你能不能來交擔保金把我弄出去。”米妮邊上可能有警察，極力控製著自己的哭腔。

“啊行行！我馬上來啊！”在電話裡說不明白，萱萱掛斷手機給美甲師道歉：“我不畫彩繪了，幫我刷個封層結束吧，麻煩麻煩。”

申尹拍她肩膀讓她彆急：“我和你一起去。”

“謝謝申總。”萱萱感激的看她一眼，又焦急的去盯美甲師的速度，眼睛瞪得好像能自己發射激光把美甲烤好。

申尹想了想，給秦姿瑤發消息說了這個事兒，秦姿瑤回：【接出來請孩子吃頓飯，肯定也嚇得不清。】

又接一條：【但也搞搞清楚是不是賭博了。】

申尹很清楚，如果真賭博了，秦姿瑤立馬會跟她解約，kol要愛惜羽毛，違法亂紀那是高壓線。

萱萱慌急火燎的拉著申尹往派出所衝，一邊係安全帶一邊念念有詞：“米妮根本不會打麻將，肯定是她那個男朋友，之前我們一起打牌他就嫌打得小，一個健身教練口氣恨不得吞大象。”

申尹娑方向盤：“彆急，到了就知道了。”

派出所離的不遠，很快就到了，申尹還在泊車萱萱就往裡衝，等她進去的時候，米妮已經抱著萱萱在抹眼淚。

申尹掃一眼，警察今天應該是突擊嚴打，牆邊做坐了一排垂頭耷腦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有一個肌肉糾糾的平頭男青年，一直盯著米妮這邊，幾次想站起來，又被警察的眼神按回去。

咋一看五官還算端正，但細看眼白泛黃，鼻高不對稱，莫名有給人不適之感，申尹不著痕跡的打量一番，走到米妮那邊去。

米妮哭的呼吸都不順暢了，肩膀一抽一抽：“我真的沒有，我朋友知道的，我都不會打麻將。”

警察看這小姑娘打進了警局就跟掐了嗓子的耗子一樣，多看她一眼都要閉過氣去，心裡也明白七八分，但這種事，嚇就要嚇唬到位，省的以後還來，臉板得鐘馗一樣黑：“你不賭博你包裡揣那麼多現金乾什麼？”

“我…我…”米妮眼睛往角落裡飛了兩下，我不出個所以然來。

萱萱腦袋多靈醒，兩邊一瞄直接氣笑了：“合著他打牌還要帶你做拎包妹數錢啊，你昏頭了是不是？”

米妮頭都要埋到地底。

申尹從背後拍萱萱，讓她不要在警局裡大聲，轉頭跟警察客氣的說：“我是她公司老板，我來擔保的。”

填了一堆資料又交上擔保金，申尹領著米妮要走。角落裡那男的突然哎一聲，不顧警察阻攔衝出一句：“給我也交上啊。”

米妮試探的抬頭看申尹，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申尹還沒說話，警察先開口了，指著他：“誰跟你說你能擔保了，你犯第二回了，老老實實拘留十五天。”

申尹手上用力，把米妮推出警局。

就近找了家燒烤店，點了一小吊子雞湯暖身定神，米妮這藝名真起得形象，她就跟隻小老鼠似的端著碗一口口喝。這家申尹常來，她另外給自己點了碗炒麵，吃口油乎乎的醬油炒麵再來碗鮮雞湯，不多時鼻頭沁汗。

隻有萱萱吃不下東西，嘴裡一直犀利：“這樣還不分？你圖他什麼，圖他手上那坨肌肉？賭博哎，你有沒有聽到警察說什麼？第二次被逮到了！”

申尹一般不會管博主們的私生活，但也跟了一句：“萱萱說的沒錯，最好還是不要交往了。”

米妮垂著眼喝湯，眼一眨淚水落到碗裡，把雞湯都濺起來：“…他一開始打不大的，就是正常打麻將，是其他人喊扯拉克…”

萱萱嘶了一聲，眼看就要罵起來，申尹搶先說：“米妮你多大了。”

米奇怯怯抬眼：“22歲。”

才剛剛大學畢業，正是特彆相信人的年紀，也正是比較犟的時候，申尹斟酌著問：“他打牌的錢自己的收入能承擔嗎？為什麼今天你會跟著去？”

米奇又不作聲了，一副要把湯底喝乾的架勢。

萱萱急的搡她：“說話啊！老板問你話呢！”

米妮寧可被推的跟座鐘的擺錘一樣晃動，也把嘴巴抿得緊緊的，最後萱萱氣的擰她一下，她才說：“就因為打點牌就分手，那我們爸媽那輩全都過不下去。”

萱萱的臉一下冷下來，剛才雖然罵罵咧咧，但眼睛裡是關心的，這下什麼都不剩，坐正回自己椅子上：“錢轉我，我幫你轉給申總。”

申尹抬手：“不用了。”

“彆了，”萱萱哧一聲：“還您好過給賭博賤鬼花掉。”

米妮又在落眼淚，抽抽嗒嗒的轉賬。

萱萱收到轉賬就站起身子，看也不看米妮：“申總，我好困了，麻煩您送我回去吧。”

申尹把碗裡最後一點雞湯喝掉，跟著萱萱出去，到了門口萱萱說：“申總我自己打車就好，今天麻煩您了，您早點回去休息吧。”

“不礙事，這才幾點，我睡的晚。”申尹解鎖車子。

晚上車不多，速度上到70碼，申尹車子開得穩，不會急刹急停讓人難受，滑過大轉盤的時候萱萱突然說：“為什麼有些明擺著的錯的選擇，也有人鑽著腦袋去選。”

市政可能剛撒過水，路上波粼粼一片，反射暖橘色的燈光，申尹的思緒開了一秒的差，才回答：“可能因為，其實沒有什麼明擺著就錯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路，各人有各人的磨。

把萱萱送到樓下，小姑娘下車後又轉身來，頭往車裡伸老長，語氣誠懇地說了一句故弄玄虛的話：“申總，追人要多說多做，少看少想的。”說完就關門跑遠。

申尹心想，她二十八也正風華，怎麼跟這些小姑娘有條溝似的。

去警局吃宵夜再送了個遠程，洗完澡居然轉鐘了。申尹對著浴鏡擦頭發，兩隻手一齊用力，毛巾都揉的透濕，再拿電吹風吹。

出浴室的時候看到家用的毛拖鞋，頓了頓才把腳伸進去，拿了手機上床，新做的美甲敲敲打打的給喬言發消息：【溫居可以改時間的哦？後天行不行？】

喬言也還沒睡：【不溫居了，兩個人溫什麼，取消了。】

申尹手頓住，她印象中溫居是大型活動，叫得上的朋友都要來，她是不想碰見吳詩意才拒絕的。

她愣神的時候喬言又發消息來：【要再組也行，你跟李赫說。】

申尹摳摳腦門，往下劃拉去找那個灰色頭像，第一句話打打刪刪，斟酌很久：【下午的時候在開會所以沒接電話，溫居我還是想參加的！】

後麵跟一個舉手的kitty表情包，粉嫩又可愛。

消息發出去，感覺好像真的有一封信從眼前飛進夜空裡，她無端端口渴起來，去廚房擰開一瓶礦泉水。

帶著水瓶回到床邊，手機安安靜靜的。

申尹抿抿嘴，又仰起頭灌進一口冰涼液體，好巧不巧，餘光裡屏幕驟然亮起，她含住那一口水撲過去點開。

【申尹，你知道我有點喜歡你對不對？】

水含在嘴裡，胸腔裡鼓起巨大的氣，從下往上的頂到喉嚨，她叫也叫不了，隻站在原地呆站著捧著手機，李赫還在輸入。

他還要說什麼，申尹腦袋裡炸起煙花，嘴裡那口水都要燒到沸騰，嘴巴迫切的想往上咧，隻能先衝去廁所把水吐掉。

抽了張洗臉巾擦乾臉，手裡傳來震感，第二條消息來了。

她在看之前心裡默念了句謝謝玉皇大帝各路神仙，這才哆嗦著手指去點開。

靜讀五秒，指尖的溫度褪到冰涼，她懷疑自己看錯，從頭到尾又一個字一個字讀過。

【但我對這樣的反複推拉覺得很疲憊，我們都整理一下，還是繼續做朋友，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