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同學聚會時間有點搶，當年火箭班裡的能約出來的同學，大多都已經完成了原始積累，過年是要出國遊的，帕勞普吉新加坡，怕撞上旅行高峰，分分鐘要出發。

這也難不倒吳詩意，她簡單做了兩個小程序丟在群裡，意向時間意向地點，交叉一拉，一切就敲定了。有創業的老板群裡開玩笑，吳同學，來我公司上班吧。吳詩意回了一個傲嬌的表情包。

李赫和喬言都在群裡，從來不說話，私敲問想去哪家館子，兩人都回隨便。

也難怪火箭班裡有人堅定不移的認為學霸最終會成眷侶，暗地裡商量在同學會上刺探一番。

李赫把一直在彈新消息的手機按滅，從中介手裡接過筆，在租房合同上簽下名字。

他最終選定了一處街心公園旁的新樓盤，樓下沒地鐵沒商圈，所以出行不會擁堵，日常也安靜，麵積就大些，有98平，申尹嫌這裡不熱鬨，居然還要一萬多的租金，嘴裡嘀嘀咕咕，說早知道就推薦自己家。

李赫回頭，視線落在她碎念不停的唇上，心裡突然覺得一陣空落。

於是申尹問她要不要她陪著簽合同的時候，李赫拒絕了。

今天他一個人來走合同，簽好字，他又禮貌的問中介，需不需要送他去和客戶約定的樓盤，剛才聽到他講電話。

中介小哥感激萬分，到路邊一看：“提新車了李先生，恭喜。”車耳朵上還掛著紅綢呢。

李赫笑笑：“多謝。”

等把中介送到目的地，他順便去旁邊的商超買些簡單家用，床上四件套，洗漱用品，旁邊的人推車裡都滿滿當當，他卻很快無從下手。他想，他大概會每天在食堂解決三餐，也不需要什麼裝飾小物，彆人購物車裡的溫暖，毛絨，奇趣，他找不到和自己生活的聯係。

最後就推著一開始放進購物車的幾樣去買了單。

買的東西太少，房間很快收拾停當，但也因為太少，感覺和樣板間相比，還要更簡陋些。

他靠在流理台上，一邊抱著手臂等床單烘乾，一邊耳朵裡塞著airpots，和獵巫團隊leader打電話。leader叫Jason.W，是李赫同一個教授的學長。娶了個新加坡妻子，所以對亞裔人群非常友好。早先李赫能進獵巫的團隊，也是他極力舉薦。

Jason受人之托，還在勸李赫考慮大廠的邀約，但反正不是自己的事兒，勸的三心二意，很快跑題到想到北城來玩。

李赫說：“儘管來，我堂弟肯定鞍前馬後的接待你。”

鞍前馬後這個詞對Jason來講還是太高階了，他立刻切換英語：“Don't speak such difficult Chinese！”

李赫就換英文說了一遍。

Jason得意地笑，最後又說：“this job pa?ys really good money（他們真的願意給很多錢），彆犯傻Li。”

李赫嗯了一聲，掐了電話。看見微信那有個紅點。

申尹安靜了好幾天，還是發消息來問他房子弄好了沒。李赫盯著哐當旋轉的洗衣機滾筒，打下兩個字：【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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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申尹看了眼回複就掐滅了手機，她其實也是百忙之中突然想起，隨意問一句。鄭皓元的短視頻策劃已經遞了出去，還讓後期組的美術生化了潦草的分鏡，搞得頗正式。

秦姿瑤說：“廣告費還不夠你製作費的，我們不是廣告公司，拿了預案去要錢做，KOL的廣告費都是按坑來。”

申尹其實核算過，倒也不會超，剛剛cover：“超了的我給。”

秦姿瑤笑了，手上又拆一支新的Dior999，皺著眉頭給自己補妝：“你圖什麼？吃回頭草？”

申尹從電腦裡抬頭看她。

秦姿瑤對上她眼神，把口紅蓋按上：“你老是這樣，口是心非，一麵說不會管我，一麵又給我鋪路。”

“縱想我也有股份。”

秦姿瑤笑的更大聲：“不是你當初鬨著要淨身出戶離開縱想的時候了？”

“閉嘴吧你。”申尹團了張紙丟她：“跟伊琳那邊打好招呼，這次要買營銷，”她強調：“多多的下水軍。”

“怎麼，對自己的創意沒信心？”

“效果好就少花點錢，效果差就多花點錢，錢到位，砂紙都能變金子。”

快下班的時候兩個品牌同時回消息，都對策劃滿意，並對他們超出普通短視頻的前期準備表示感謝，申尹給畫分鏡簡筆畫的員工包了個小紅包——人家本來是做後期的，畫畫純加班。

員工困惑：“那麼簡略的簡筆畫客戶還特地提一嘴啊。”她加起來就畫了一個鐘，輕鬆又簡單。

申尹教她：“因為對接的pr不是跟你一樣的美術生，他們平時都是看文字簡介的，就是看個態度。”

後麵的事都交給員工，唇膏的商務申尹就跟到這裡，最近還有個重頭戲要忙——年末各種酒局。

MCN是混血屬性，既有廣告公司成分，又有經濟公司成分，而這兩個行業都少不了喝大酒。申尹酒量尚可，秦姿瑤則堪稱鐵娘子。

放假就在眼前，除了要宴請品牌方，還有部門團建和年會，秦姿瑤和她還有東哥，各自分一兩個部門。

落到申尹手裡的是策劃部門和人力資源部門，人力資源部門的人少，申尹先安排了一頓，到了熟人多的策劃部門，員工們各個摩拳擦掌，要狠狠痛宰申尹，申尹也爽快，直接讓他們選地方，還允許一個人帶一個家屬。

她也給自己家屬發消息：【喬小言，吃自助了。】

【今天？】

【對啊，龍禧海鮮自助，來不來？】

【不來了，我們今天高中同學聚會，晚飯加唱K，節目也很滿。】

申尹手指頓了頓，問：【你們去哪家唱K？】

晚餐的時候，麵對琳琅滿目的自助桌台，申尹不太提得起胃口，東西沒吃多少，酒沒少喝。團建灌領導是樂趣，一句公司蓬勃發展碰一杯，一句領導引領有方又碰一杯。

喝到後來申尹都笑罵：“都來自助餐了，還非要點這麼多另付費的酒水，就喝免費的啤酒不行嗎？”

也有貼心的給她遞熱茶清口，她謝字還沒說完，就看到對方從包裡偷摸摸出小白瓶子：“我自帶了申總，不花錢，碰一個！”

申尹這回真罵臟話了。

飯吃到結尾，一半的人都喝茫了，申尹叫助理去結賬，自己拍拍手：“還有沒有沒儘興的，去KTV續攤。”

有幾個還清醒的響應，申尹領著他們轉戰場。

第二場大家就不怎麼喝大酒，跟來的都是麥霸，抱著麥克風乾嚎，申尹給他們點幾個大果盤，給自己點一壺普洱。她今天也喝多了，隻是不上臉而已。

不知道誰點了首《死了都要愛》，兩個麥霸爭相拉高音，申尹耳膜都要刺穿，借口說抽煙躲出來。

她走到走廊一個相對僻靜處，摸出煙盒，抖兩下抖出煙屁股，突然又不想抽。

情緒很複雜，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來這裡。

她知道喬言他們在哪個包廂，喬言根本分不清KTV的名字，她是截屏的群消息發給她。她甚至知道那間房就在拐角的地方，可申尹沒有去的理由。

既沒有理由，她卻還是站在這裡，醉醺醺的，眼巴巴的。

也許是老天爺聽見了她的想法，突然那個散漫高挑的身影從拐角出現，申尹怕自己看錯，眯起眼睛確認，然後就看到一個窈窕女生跟在後麵。

走廊裡也很吵鬨，那個女生伸手拍一下李赫的手肘，似乎是叫住他。

李赫回頭，她就伸手撩起頭發彆到耳後，然後墊起腳跟李赫說話。

即便過去了這麼久，申尹還是記得她，這個跟鶴一樣有的纖長脖頸的女生，吳詩意。

申尹還是點燃了一根煙，讓煙霧給眼前的畫麵做暈染，李赫總是很紳士的，他不會讓女生一直墊著腳，於是微微彎下身，後背肩胛在白襯衫裡隆起，側臉銳利又精致。

她猜吳詩意也一定覺得這風景很好，所以她捂著嘴笑了一下。然後她拿出自己的手機給李赫看，李赫不知道說了什麼，逗得她更大幅度的後仰身子笑了一下。

也沒講多久，李赫就繼續去往走廊儘頭的洗手間，而吳詩意一轉身，就看到了角落裡的申尹。

從她的表情裡申尹得知，她也還記得自己。

申尹懶得跟她對視，搞得好像臨陣迎敵一樣，就算她們喜歡同一個男人，她兩之間也毫無關係。她滅了煙，回到自己的包廂說了一句有朋友在，要去彆的包廂串一下，然後把卡留給助理。

推門進火箭班包廂也沒有想象中那麼尷尬，挺多同學都還記得喬神的閨蜜，出來玩就是要熱鬨，何況來的是個美女。

申尹大方打過招呼，坐到喬言身邊去，喬言正在跟人搖骰子，天才的算數腦袋抵不過狗屎般的運氣，輸的頗難看。

申尹撐著下巴在旁邊觀戰，餘光掃到李赫從洗手間回來。她心裡打起小鼓，卻固執的不肯抬頭。

耳朵裡聽到李赫被隔壁桌截走玩真心話大冒險。

第一把酒瓶轉到一個眼鏡男生，選真心話，手機隨機出來的問題是談過幾次戀愛，小兒科問題，男生大方回答三次。

第二把開始就是前一把的輸家提問了，轉到了另一個鏡片更厚的眼鏡男，顯然他跟第一任眼鏡男關係不賴，前者欠嗖嗖的問，第一次看片是幾歲。

聽到這裡申尹噗嗤一笑，她發現火箭班的同學尺度真的不大。

哪曉得輸家說，我又沒說選真心話。

全場大笑，喬言這邊的搖骰子都停了，申尹換了個坐姿，隨著大家的眼光光明正大的往那邊看。

昏暗空間裡，猝不及防的撞到李赫的視線，原來他恰好靠在對麵牆坐，和自己遙遙相對，旁邊坐著吳詩意。

KTV暖氣開的熱，李赫的襯衫解了兩顆扣子，袖子也挽到手肘，暗色的光影讓他看上去矜貴冷清，睫毛都比平時纖長。

他的視線在申尹臉上停留片刻，又垂眼去看桌上轉動的酒瓶。原來在申尹愣神的時間裡，第二個人的懲罰也已經做完。

而第三個被指到的是吳詩意，她纖細嬌俏，顯然沒人會為難她，上任受罰者問了個不痛不癢的問題，問她有沒有男朋友。

吳詩意回答的乾脆：“目前沒有。”

到她轉瓶，申尹已經料到結果，果然她手指輕輕一扭，瓶口指向了坐在她身邊的李赫。

這一下非常微妙，包廂裡頃刻安靜下來。

李赫微微側過臉，看了吳詩意一眼，光線太暗，申尹看不清他的眼神。

吳詩意很聰明，記得提前確認：“真心話還是大冒險？”

李赫和任何人說話都會看著對方的眼睛，此時也不例外：“大冒險。”

“大冒險啊，好的好的…”吳詩意語氣拖得很長，拿起手機按了幾下，眾人都以為她在搜索題目，這很正常。

誰知她放下手機的時候，李赫擺在桌子上的手機亮了起來，吳詩意笑著指了指：“請讀出你收到的最近一條微信。”

李赫微笑了下，伸手拿起手機，屏幕光照亮他的臉，也照亮了他閱讀文字之後瞥吳詩意的那意味深長的一眼。

他的聲音壓住了包廂裡的背景音樂。

“我今天沒喝酒，我可以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