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一覺睡到大中午，申尹從箱底翻出一件皺的像鹹菜的衛衣，再套上大被子羽絨，整個人暖暖和和的，背上環保袋去菜市場。
鮮海帶金針菇，殺好的黃辣丁和十二頭鮑，申尹笑著跟婆婆們砍價，被婆婆們拒絕後西子捧心，再笑盈盈的去下一攤。
菜買好，佐料也不能少，小米辣小蔥拌蒜蓉，她有一個獨門小配方，加入一點點鬆露油，拌鞋底子都好吃。
一切置辦好，驅車往北城大去找喬言。
閨蜜倆隔兩周就要來一頓居家火鍋，喬言不太會做飯，但炒底料彆有一手，網上買的火鍋底料，加點豆瓣醬再加點雲南辣椒，猛火一煮，比外麵火鍋店的還好吃。
停了車才發現喬言有消息進來：【我去實驗室上傳一份數據，你晚半小時來。】
申尹想起從宿舍樓去實驗室的路上，有一家學生自主創業的奶茶店，奶油阿華田格外濃鬱，於是便停好車，晃晃蕩蕩的逛校園，買好飲品去接喬言。
也沒站多久，喬言就兜著羽絨從實驗樓裡走出來，申尹舉起飲料袋子：“嗨！美女！”
喬言眉毛帥氣的一挑：“喲！美女！”
兩人挽著胳膊一邊喝暖洋洋的飲料一邊往回走，冬日的蕭條在學校裡是找不到蹤影的，學生們稚嫩又鮮活的臉龐來來往往，各大賽事折桂的橫幅快要把玉蘭樹的樹枝壓彎。
好幾個學生迎麵恭恭敬敬的打招呼：“喬老師。”
喬言神情莊重：“嗯，中午好。”
每到此時，申尹也不由自主的端正形態，腰背挺直，嘴角緊緊抿著——她實在想笑。
這邊正努力著，突然聽見喬言在旁邊小小的吹了個口哨：“有帥哥。”
申尹抬頭四顧，看見玉蘭樹下迎麵而來，確實有個高挑欣長的身影。
但再定睛一看，申尹被阿華田嗆到，猛的一擰喬言胳膊：“是齊思鳴！”
“什麼？”喬言也吃了一驚，她有大概一百五十度的近視，平時圖方便懶得帶眼鏡，剛打眼一看隻覺人高盤順，就打上帥哥標簽，壓根沒看清臉。
於是和申尹默契的垂下眼，隻等和對方錯身而過。
餘光裡那高挑人影越來越近，直至最終彙合到一條豎直線上。申尹喬言還企圖往一邊靠去，那人卻開口打招呼：“喬老師。”
“哎。”齊言立刻臉上掛笑，仿佛剛瞧見他：“齊隊。”
申尹在一邊拿腳尖戳地麵，卻是連招呼都不想打，隻想他們快點寒暄完。
喬言瞥見她腳尖的力道，連忙說：“齊隊怎麼來北城大了？”
“我小姨在北城大任教，我來給她送點東西。”
“噢！”喬言壓根不往耳朵裡去，點頭敷衍：“那不耽誤您的事兒了，回見。”
說完就擠著申尹的胳膊要走。
“喬老師，”齊思鳴略略上前一步：“我給你發的消息你一直沒回。”
嗯？
申尹停下動作，轉頭和齊思鳴一起看著喬言。
喬言聞言也很迷茫，一邊從口袋裡掏手機一邊回答：“有嗎？”
她點開手機，那裡有幾百個沒點掉的紅點，喬言日常有個習慣，街上發傳單的健身房瑜伽班她一概接過，讓加微信也加，所以微信裡長期一波又一波的廣告，消息很容易被淹沒——好友和工作群是置頂的，不受影響。
申尹和齊思鳴眼睜睜的看見她在搜索欄打下一個齊字，然後跳出來一條還未讀的消息。
【聽說你們比賽拿了冠軍，恭喜。】
“嗯…”當著人家麵讀完這條消息，喬言有禮貌的回：“謝謝齊隊。”
申尹瞧著，俊朗帥氣的齊思鳴先生，喉結上下滾動著，每滾一下，臉就黑一分。
她突然不著急走了，樂嗬嗬的抱起手臂。
可喬言並不想多呆，道過謝對方也沒反應，她就揮揮手表示道彆，拉著申尹繞過齊思鳴。
等走出了一百米開外，申尹豎起大拇指：“你太酷了。”
“酷什麼啊？”喬言沒好氣：“媽的齊思鳴怎麼就長得這麼對我胃口，一回兩回的，回回都看他順眼。”
“那他是帥的很客觀。”
“嗯，帥帥帥，”喬言猛嘬一口阿華田：“唉，一個跟我沒緣分的帥哥，他還不如不出現。”
申尹上下掃了喬言兩遍，她沒見過喬言喜歡誰，所以不確定眼前的灑脫是不是喬言的偽裝：“你真的不難受？就這麼碰見你心裡沒點漣漪？”
喬言用手揉了揉心口，仔細品味了下：“還是有點兒，剛心跳有一下挺快。”
“那你可真能藏，你看起來非常無所謂。”
“都不追了當然無所謂了，錯誤的程序沒必要再走一道，我喜歡他的臉下次碰見狠狠看夠本就是。”
申尹再次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
這麼一耽誤，再回家炒底料洗菜切菜，等吃上火鍋的時候已經快兩點鐘了。
申尹夾起黃辣丁放進自己碗裡，從桌子下麵用腳踢喬言：“快，幫我拿一聽冰可樂。”
喬言嘖了一聲，起身去廚房。
就在她打開冰箱拿出兩罐可樂的時候，申尹突然在客廳大聲說：“喬小言，我要跟你說個事兒。”
“什麼事？”喬言又拿出一顆檸檬，小菜板墊好開始切片，她和申尹都愛喝檸檬可樂。
“我在追李赫。”
喬言一刀切偏：“什麼！？”
“你什麼想法？”
“什麼我什麼想法？”喬言舉著剩下的半顆檸檬衝出來：“這關我什麼事兒？不是…什麼時候的事？”
“他回國以後。”
喬言眉頭倒擰成川字：“他到底什麼本事？MIT本科是教什麼魅術的嗎？回國一星期就能迷住你和你公司的小姑娘。”
申尹這才理解了她上一個問題，不是問她什麼時候開始追李赫的，而是問她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李赫的。
申尹看著喬言，抿了抿嘴，小心的說：“喬小言，其實我…高中的時候就喜歡李赫了。”
喬言張了張嘴，全部的困惑都化成了一個更大聲的：“啊？”
友情不像愛情，有諸多藝術呈現和加工，酸甜苦辣海誓山盟百般解讀，友情更像是一種更多元更包容不排他的人際關係。
是的，愛情幾乎不被人稱作人際關係，但友情是。
申尹倒認為，兩者有許多共通之處。
單說眼下的情況的話，就是指都不太容忍隱瞞，哪怕隻是時效滯後性的。
喬言還是耐著性子回到廚房把檸檬可樂做好，放到申尹手邊，然後抬抬手，示意她可以開始說了。
“我高中就對李赫很有好感，但是當時…我畢竟不和你們一個班，他對我也沒有什麼特彆的地方。我那時候主要的心思也在高考上，本來想著等高考結束再說。”
“結果高考一結束李赫二話不說出國了，”喬言撓了撓太陽穴：“為什麼你從來沒跟我提過？”
“你還記不記得…”申尹試探地問；“你說過你喜歡李赫和林棟？”
“我？”喬言指著自己的鼻子：“我？我這麼說過？”
“你果然忘了。”申尹並不意外：“但當時你確實說過。”
喬言的手慢慢放下，她有些不可置信：“所以你就是因為我說了這樣一句狗屁不通的廢話？你…”
“不，不是你想的那樣，”申尹阻止她自我誤會：“我當時看出來你說的並不真心，我不是因為信了你的這句話才沒告訴你。”
“是因為我自己也不夠確信，我腦子裡有一百種狗血的假設，萬一你某一天發現你真的喜歡李赫呢，萬一你不喜歡他他卻喜歡你呢，我沒有把握我能麵對這樣的情況。”
“我以為我…”申尹不再看著喬言，轉而去看可樂裡不斷上升的氣泡：“沒有那麼喜歡他。”
這話的含義太明顯。
喬言始終處於一種意外的狀態，此時更甚：“結果你發現你超愛他？”
申尹哽住：“那倒是也沒…”頓了頓，她又說：“好吧，我對他有點像你對齊思鳴，每一眼看下去都能看進心窩裡。那天在小澄園，他從門口走進來，我一下就踏進了同一條河流。”
“非得提姓齊的嗎？”
“就是想幫助你理解一下。”
喬言沉默半晌：“行吧，我理解了。那你這麼喜歡他，為什麼他出國的時候你什麼也沒表示。這十年也幾乎不聽你提起。”
申尹直接回答了第二個問題：“我以為他不回國了，那我也是沒法為了愛情遠走他鄉，沒可能的事情提它乾嘛。”
這一點喬言與申尹想法一致。
喬言對申尹和李赫在一起並無異議，隻是需要一點時間消化，實在在她的年少記憶裡，這兩人沒什麼交集，就像黑貓警長和葫蘆娃都是你喜愛的動畫片，但你絕對會被警長牽手葫蘆娃嚇到。
冷靜下來想想，如果真要有個人配申尹，李赫簡直是她認識的人裡麵最完美的人選。生活習慣自律健康，工作體麵，努力上進，皮相更是一等一的出挑。
最重要的是…
“你能追到他嗎？”喬言問。
“能吧，我目前感覺挺良好的。”
喬言重新拿起筷子，給自己夾起一條黃辣丁：“那你可加油，他合同條件談好了，但具體簽約是等年後上班，以前臨簽約前毀約的人不是沒有。你好好努力，為國家留住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