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喬言爆炸式的發言，後麵的對話走向就逐漸脫離了主題。
“你怎麼就連林棟都喜歡了？我看你平時對他很客氣啊。”
“林棟跟小姑娘似的，特彆容易害羞，我要不小心碰他一下。他能臉紅到晚自習！所以我對他會小心翼翼一點。但也賊有意思啊！”
“人不能一次喜歡兩個人。”
“誰說的，我腦子好，腦容量大，一個人不夠我惦記的。”
“哇，喬言，你真的臉皮很厚。”
“你現在還小，長大了我男朋友數量是你兩倍的時候你就知道厲害了。”
“我謝謝你，你獨自個兒厲害去吧。”
喬言撲哧一笑，然後表情變得很柔和：“替章悅問的是不是？”
申尹一點兒不奇怪喬言能猜出來，她跟喬言提過章悅成績下滑的事。
申尹點點頭，喬言就咧著嘴來揉她的頭發：“哎喲，我的心肝兒最溫柔啦。”
確認申尹沒彆的事了，喬言把書包甩上肩膀，三步化作兩步的上了樓。
申尹站在原地仰著頭，看著三樓的窗口從黑黢點燃了一盞昏黃的燈。
社區裡私下傳言說要拆遷，已經傳了好幾年了，可以拿錢也可以拿房，拿房估計是同麵積，地段樓層好的的話還要補錢，喬叔叔就從聽說要拆遷的那年起，晚上幫朋友開夜班出租車，朋友也是看他一個人帶女兒可憐，就讓他開前半夜，不至於太累白天無法上班，是以喬叔叔每天半夜才回家。
喬言每天到家的時候，麵對的就是燈壞掉的樓道和冷清昏沉的房間。
喬言不交很多朋友，但她比誰都需要朋友，她要人說話，要人一起吃飯，要能填滿她空蕩房間的愛和陪伴。
申尹收回目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
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班導走進教室，一臉便宜你們了的表情，宣布他們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秋遊安排下來了。
整個班靜默了一瞬，然後爆發出震天的歡呼聲。
天可憐見，真快學吐了。
喬言緊緊握住申尹的手，熱淚盈眶：“真是發善心了，我們火箭班也能去！”
“我讓我媽鹵點雞爪。”
“雞心也來點吧，藕片也來點吧。”喬言說著簡直要流口水。
“一鍋的事兒。”
李赫和林棟站在一邊，看見她們兩一邊流暢的交談一邊抱著對方旋轉轉圈，仿佛明天不是要去動物園，而是要去天宮。
怎麼就成天這麼快樂呢？
李赫也不由得輕輕勾起了嘴角。
知道學生們已無心學習，學校大手一揮，取消了晚自習，給他們留點采買零食的時間。
學生們又是一片感恩戴德，直呼下學期一定好好學習，歡笑的聲浪衝破天際，一波又一波的消散在藍天白雲裡。申尹和喬言牽著手，親親熱熱的往商超走。
薯片是必須的，果凍可不能少，火腿腸得先備上，到時候給泡麵做伴侶，女孩兒們踩在購物車的橫杆上，呼的一下滑出好遠。
出了超市，已是明月當天，疏朗的星星散布開來，如碎鑽點綴在絲絨布料上，預示著明天是一個好天氣。
兩人嘻嘻哈哈，路過一個巷口，喬言腳步頓住，伸長脖子嗅了嗅：“什麼東西這麼香？”
申尹也探頭：“真的好香啊！”
往裡走兩步，光線昏暗的巷子裡，一輛小推車駕著油鍋，油不知炸過多少道，褐棕色到發黑，竹簽插著肉串，在滾油裡正一道反一道。
燈箱上的字狂放直白：北城最好吃的炸串！
濃鬱的肉香好像要幻化出手指來，勾著人上前，申尹和喬言互看一眼。
“要不，來兩串？”
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在看見那麼黑的油之後還僥幸的覺得不會吃壞肚子。
第二天一早，喬言出門的時候嘴唇就有點發白，但她不想錯過高中生涯的最後一次秋遊，硬撐著騎車到學校，結果在集合點人的時候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老師連忙架起她要送醫院。
申尹著急上頭，攀著老師問她能不能跟去。老師明令拒絕，不參加秋遊的學生隻能集中由其他老師看著在學校自習，不能外出去任何地方，各個都是自家的心肝命根，學校擔不起責任。
喬言在被老師帶走之前，忍不住問：“我沒有彆的意思啊…但…嘔…你怎麼沒事兒啊…”
申尹吸著鼻子：“可能我，平時垃圾食品吃的比你多吧。”
話剛說完，就被三班的班導拎回了自己班隊伍裡。
申尹心裡擔憂喬言，一開始玩的並不開心，跟在班級的隊伍裡，埋頭給喬言發短信。
喬言在打點滴，回複得很慢。
一直到快中午，喬言發消息說她爸爸請假把她帶回家了，她想睡一會兒，讓申尹好好玩彆再給她發消息。
與此同時，帶隊老師宣布解散隊伍，讓同學們自由活動。
申尹找了塊平整的石頭，拿出報紙鋪開，從書包裡依次拿出薯片，果凍，和鹵貨。
她正對著那一大包鹵貨發愁時，麵前一道陰影投下，那股熟悉的，難以形容的香味鑽進鼻腔。
申尹抬頭，少年穿著熊貓色的假兩件長袖，卡其色的工裝中褲，雙手插兜的站在她麵前。
逆光隱去了他細節的五官和神情，隻鬼斧神工的描摹出精致利落的臉部輪廓，和那粒難以忽視的褐色小痣。
此時距離他們上一次對話，已經過去了兩個月的時間。
申尹的張了張嘴，想說你過來乾嘛。但轉念又一想，他可太該過來了，雖然隻是在飯桌上彼此點個頭的關係，但確確實實，在校的每一天，他們都是飯搭子。
於是話到嘴邊就變成：“林棟呢？”
李赫曲腿坐下：“你們兩昨天抱著轉圈圈的時候我還在猜，林棟說他想留校自習的話，你們到底聽見沒。”
申尹瞪大眼：“他有病吧！”
“林棟其實…比我們要愛讀書。”
申尹重複：“他有病的。”
李赫嗬的一下笑出聲來，拉開自己的書包拉鏈：“我帶了泡麵。”
申尹眨了眨眼，低下頭去解鹵貨的袋子：“乾嘛帶泡麵，動物園都有賣。”
“是我爸從香港給我帶的，滿漢全席，裡麵有牛肉。”
申尹立刻伸出手：“分我一盒。”
“本來就帶了你的，我彆的都沒背，就背了三桶泡麵。”
申尹伸出去的手一頓，抬眼去看李赫。李赫正在撕泡麵的封膜，低垂著眼，一絲不苟，冷峭的眉眼因著這日常的動作而顯得柔和。
心頭突然酸酸的，好像皺巴巴的紙丟進了熱水裡，曾經因為喬言說喜歡林棟和李赫而抽搐的胃部，現在又升騰起一絲難耐。
她指了指自己麵前的食物：“你想吃什麼隨便拿，多吃點鹵貨，我不想再背回家。”
李赫嗯了聲，端著放好調料的麵碗起身去接熱水的地方。沒一會兒，折返回來，把其中一碗放她麵前。
他走路還是那麼晃晃蕩蕩，慵懶又輕慢，長腿三兩步跨過石板道，一手一碗的泡麵卻端的很穩當，獨樹一幟的姿態吸引了不少同學往這邊看。
申尹臉有點發燙，她抿著嘴掀開一點碗蓋，故作輕快地說：“哇，真有牛肉塊啊。”
“嗯。”李赫又掏出兩雙一次性的筷子，撕掉包裝，對著刮一刮，遞給申尹。
申尹閉了閉眼：“李赫…你…”
平時四個人不打緊，兩個人的時候，能不能收收你的這些禮儀。
你擱這兒小情侶踏青呢你？
她覺得胃裡更痛了。
雙手接過李赫遞來的筷子，申尹努力的用肢體語言傳遞著同學間互敬互愛的氛圍，嘴上還招呼他：“你吃，你吃。”
李赫沒客氣，夾起一片藕送進嘴裡，咀嚼了兩下，然後微笑著說：“挺好吃的，阿姨手藝真好。”
李赫笑起來的時候，那粒痣會格外生動，襯托他的凜凜黑眸，清爽又俊逸。
申尹被這笑晃了眼，筷子間的肉掉回碗裡。
她的胃又…
等等，她的胃怎麼這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