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包小浣熊乾脆麵最終沒有給李赫。
申尹拖著腳步跟他們上樓,門一開,喬言和李赫就跟提前彩排好的一樣,一個麻溜的把桌麵上清理一下再拿出一遝草稿紙,另一個從肩膀上甩下書包抽出卷子,互相交換昨天的分工之後各自看起來。
申尹站在原地,一瞬間有種難言的感覺。
喬言平時大大咧咧,但其實不喜跟人太親近,彆看她眼珠子眼珠子的喊李赫和林棟,可走路都會隔著半臂距離。班級裡其他同學,都是尋常平淡的交往。
李赫就更不用提了,他是那種既有天賦又努力的學霸,並不因著自己聰明而懈怠,課間時間也是在看書做題,除了上趕著來交朋友的喬言以及喬言附贈的林棟申尹,他基本零社交。
但現在,喬言眼睛盯著題,手肘頂他一下:“你這輔助線做的有點麻煩啊…”
李赫就探頭過去:“哪裡?”
申尹陡然升起一股危機感,李赫的電話號碼還有什麼要緊,“喬言最好的朋友寶座”都要不保了!
才同班一個學期,喬言都能自然的跟他肢體接觸了!
申尹急忙從書包裡把餘下的兩包乾脆麵放到喬言麵前:“喬言,都給你。”
喬言做題的時候頂喜歡嘴裡咀嚼點什麼,一下高興起來:“哇,謝謝心肝兒。”
申尹又蹬蹬蹬跑到廚房去給她倒了杯水:“空口吃乾呢,你記得喝水。”
喬言的心都要化了,捧著心窩說:“我太幸福了吧。”
申尹挑起眉毛看向李赫。
哪知道李赫根本沒抬頭,手掌撐著臉,全神貫注的去看那條“有點多餘的輔助線”,修長手指間夾著的圓珠筆,一下一下的點著桌麵。
申尹心裡切了一聲,朝喬言甜甜一笑,也開始做作業。
李赫就來了這一天。
後麵來的人換成林棟,學校隻有兩個夏令營的名額,林棟沒選上。但喬言哪會丟下朋友獨自茁壯發育,她把題吃透了,再給林棟講。
申尹發現,喬言對林棟,就沒有對李赫那麼熟撚。她喊林棟的時候,都是拿筆敲敲桌麵,嘴裡說:“林棟”。
申尹垂著頭寫作文,腦海裡突然想起四人組剛在學校裡掀起小風暴時,她偶爾聽來的一段閒話。
“喬言怎麼搞得定李赫的啊,李赫跟我同班的那個學期我跟他就講過三句話。”
“學霸跟學霸的磁場唄。”
“喬言如果不是講話跟炮仗一樣,天才黑長直學神,我也能給她當小弟。”
“當什麼小弟啊,我看他們兩平時並肩走在一起,更像男女朋友好吧。”
“怎麼可能,他兩要是談戀愛,教導主任要上吊的。”
“我倒覺得,就算他兩談戀愛,教導主任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手心潮濕,申尹悄咪咪抬起眼去看在認真給林棟講題的喬言。
會嗎?
喬言喜歡李赫。
或者…李赫喜歡喬言。
省重點有一個小獨棟,在食堂的另一頭,遠離喧鬨的操場,專門給高三學生和火箭班使用的。
上一屆高三招生超標多一個班。眼下畢業了,新一屆高三帶著喬言他們那個火箭班,要一齊搬進去。
小獨棟還專門自帶一個門房,除了這棟樓學生和老師,哪怕是學生家長都不允許隨意進入。
申尹隻有吃飯的時間可以見到喬言李赫他們了。
喬言邊吃飯邊抱怨:“作業是不是太多了點啊,就算不動腦子瞎畫都畫不完啊,英語一張大卷子,物理5頁題,語文一張數學一張,奧數還要來一張。”
林棟說:“沒辦法,能靠奧數保送的人畢竟是少數,兩手抓肯定就辛苦點兒。”
“點兒?!”喬言往嘴裡塞了一大口飯:“我真覺得這麼做題做下去我要近視了,我最近視線都有點模糊。”
普通班其實也不好過,感覺高一就好像是給大家銜接初中的,讀起來還頗神清氣爽遊刃有餘,一到了高二,文理分科,所有學科張牙舞爪凶相畢露,難度和量級都大翻倍。申尹最近都沒怎麼看課外書了。
她拍拍喬言的手:“你每個課間一定要站起來到處走走看看,遠眺一下。”
喬言用手指按壓著眼眶點頭,頭一偏看見身旁的李赫在打俄羅斯方塊,立刻現學現用:“拿遠點!”
李赫默不作聲,稍微把掌機放低了點。
申尹看在眼裡,停頓半晌,又越過李赫的肩膀看向幾米外的章悅。
不是第一次了,章悅總是坐他們周圍桌,視線無數次的瞟向李赫,哪怕就是個背影。
高二學習任務加重之後,班級小考她的名次下滑不少。
但這事兒跟李赫也沒什麼關係,他管也管不來。而且申尹自打暑假之後跟李赫關係轉淡,就算一起吃飯也並不交談,更遑論討論少女慕艾這種問題了。
當然了,這份兒“轉淡”也是申尹單方麵的認知,從李赫的角度看,也許並沒什麼分彆。
快速扒完飯,他們三人就先回教室了。
奧數不能算進課程裡,火箭班中午1點到2點單獨劃出來加餐。
申尹不想那麼快回教室,攤在椅子上消食。身體還沒放鬆下去,餘光裡看見章悅端著餐盤靠近,她頭皮一緊,想走已經來不及。
章悅其實是個比較內向的女生,講話輕聲細語,餐盤放在申尹對麵,未坐先笑:“申尹,我可以跟你說會兒話嗎?”
哪有拒絕的餘地,申尹點頭。
章悅羞澀的笑了笑,捋了一下耳邊的碎發,話卻遲遲未說出口。
申尹也不催她,拿起酸奶一口一口輕啜。
終於還是等來了她開口:“申尹,喬言和李赫…”
申尹不等她說完,接口:“不是的。”
章悅說話更快,仿佛不趁著這口氣,她就再也問不出口了似的:“你確定嗎?喬言跟你說的?”
申尹抿直嘴角,她不確定。
章悅看出來了,眼裡剛聚集到一起的光又散開:“申尹,你能…你能幫我問問喬言嗎?”
“章悅…”
“我就是想知道,拜托你了。”
申尹想了想,輕聲說:“你這個學期成績下滑了,你清楚嗎?”
章悅眼神一陣慌亂,點了點頭。
“我可以去問問喬言,但是我問到的答案,隻是喬言單方麵的,此時此刻的想法。李赫的想法還是無從得知,情況也不會一成不變。”
申尹頓了頓,直視著章悅的眼睛:“但我會誠實的告訴你,不管是什麼答案,你就把它當作終點,可以嗎?”
少女的心思總是像細雨一樣朦朧,隨風飄搖,惴惴不安。章悅對李赫的感情,已經從確切的某個個體,上升到青春期的懵懂酸澀。她根本難以上前一步,隻想求個有始有終。
對著申尹誠懇溫和的眼神,章悅再次點了點頭。
晚上放學回家,在門洞口鎖好自行車,申尹叫住喬言:“言言,我有話要和你說。”
這是少有的開頭,喬言立刻站直身子:“你說。”
“我接下來的問題,你好好想了回答我。”
“沒問題。”
第一個問題申尹其實知道答案,但她還是按部就班的問了:“你和李赫有在早戀嗎?”
喬言本來在等待一個很嚴肅的話題,一聽都愣住了,然後荒唐的說:“啊?你認真的嗎?”
“行,沒有。”申尹點點頭:“那你喜歡李赫嗎?”
喬言哧了一聲:“不喜歡。”
申尹剛準備點頭,喬言又突然說:“等下,怎麼樣算喜歡?”
申尹緩緩抬起眼去看喬言,發現她皺著眉頭,表情不太確定。
一絲很輕微的攪動,在申尹的胃裡。
什麼是喜歡?
申尹讀過《飄》,讀過《簡愛》,讀過《紅樓夢》。
也看過《還珠格格》,《一簾幽夢》,《上過花轎嫁對郎》。
但她無法給她的蜜友概括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隻好支支吾吾,不甚確定的說:“呆在一起很舒服,很聊得來,願意一直在一起?”
喬言不開竅,平時也不看什麼文學作品,她腦子裡其實沒什麼對愛情的描摹,隱隱約約的,她覺得申尹的總結對也不對。
可眼下是一場一對一的談話,她要做的就是在申尹的限定條件下給出答案,如果題目有問題,那就去找出題人的麻煩。
而她的答案是不會有差錯的,她聳聳肩,回答道:“那要這麼說,我喜歡李赫和林棟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