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票、佩劍、碎銀、點心……無誤,都齊全了。”
夜半屋內,少女獨自一人收拾包袱。
爾後燭火儘滅,她踏著輕巧無聲的步伐,自後院來到圍牆邊。
家中護衛的巡邏路線她背誦十八年,早已爛熟於心。
跳下圍牆之前,她最後望一眼夜色中的大宅。
“龐家,就此彆過。”
她一路輾轉行進,山路,陸路,水路,騎馬,乘車,輕功步行。
一月之後,她抵達自己的首個目的地,隴州。
此處毗鄰塞外,三十年前中原與西域停戰議和,至今西州地區仍時常動蕩,卻並未波及隴州,反倒是貿易愈發興盛,社會發展也隨之水漲船高。
此處薈萃著多民族的文化風情,熱烈而野蠻,雖無戰事,卻無可避免存有許多在中部與東部州縣,律法所明令禁止的事宜。
譬如人//口//販//賣。
中原有數不儘的大戶人家,也便有無數奴仆,但販//賣//奴仆並不被允許。
然而在隴州,這一產業隻是表麵禁止,私下暗潮洶湧,如火如荼。
勞奴,藝奴,乃至純粹供人發//泄的奴//隸,即便將其虐待甚至殘害,在此處也不會被指控故殺。
在中原奴仆尚且還算為“人”,然而在隴州及更近塞外的西州,奴仆是純粹的貨物。
這也便是龐近月最想見識的。
更混亂的地方她不願蹚渾水,太平的地區則與家鄉彆無二致,看得有些眼煩,便取其中間,直奔隴州。
她離家出走一趟,本就是想出來長見識,而非單純享樂。
她絕無購買奴仆的打算,但這眼界,她是一定要開的。
於是她訂好客棧,隻歇息半天,便於夜晚來到聽鸞閣。
她在街頭坊間傳聞中無數次探聽過的,據說是全隴州規模最大的,奴仆販賣場所之一。
傳言中這裡雖為民辦,實則官商勾結,表麵為歌樓,地下則是私密的人口貿易區域。
流言真真假假,而這座樓二十載始終興盛不衰,這是鐵石般的事實。
每月中旬於此處舉辦的,場麵極大的人口拍賣會,是龐近月今日的目標。
聽鸞閣,賞春會。
參會方式有二,提前預定,與當場購票。
龐近月今日方抵達隴州,自然是無法提前預定,便隻得在門口花費一兩白銀的巨款,購置屬於自己的身份令牌。
她雖有些肉痛,倒也不甚在意,她此行光碎銀就攜帶五十兩,此外還有兩張一千兩白銀的錢票,都是她十八年間自行積攢的,就算揮霍乾淨,她也有的是法子再掙。
進入樓內,她放眼打量全場,隨後嘴角開始抽搐。
這真的不是花鳥市場?
一眼望去,鮮花家寵,古董文玩,字畫書籍,擺飾珠寶,一應俱全。
絲毫不見任何有悖於律法的物什。
隨後她從一層逛到七層,目光所見儘是攤位與演出,歌樂,舞蹈,雜技,說書,人來人往,喧鬨繁華,欣欣向榮。
見狀龐近月心中反倒了然起來,聽鸞閣定是用這些合法度的一般行當,來掩蓋其人口販賣產業。
他們越是花費大筆人力物力來偽裝掩飾,就表明底下流通的利潤越是可觀。
而此舉所提防的,應是京城來使與暗探。
在如今的中原,地頭蛇不壓強龍,地方豪吏再如何囂張,若是皇城派人前來清算、鎮壓,也毫無抵抗之力。
所以這種非法拍賣會決不能明麵上大肆舉辦,必須放在私下來運行。
龐近月靈光一閃,想起傳聞中,對於聽鸞閣地下場所的描述。
她從七樓再回到一樓,開始仔細地四處張望。
不多時一位侍女模樣的人湊上來:“這位小姐可是需要幫助?”
她說的是官話,然而帶有很明顯的隴州口音。
龐近月回過頭來,與侍女四目相對,對方看著她的麵容,很明顯一愣。
少女的麵貌無比嬌豔,穿衣風格卻是相當簡練,短衫長褲,恰似平民百姓。
然而她的外表與氣質,則是平民百姓不會具備的,饒是侍女見多識廣,此刻也不由得有些愣神。
“東州齊縣,龐家,龐近月,這是我的家族印章。”她從裡襟拿出章來,交由侍女手中。
以龐家的體量,其名頭到隴州應當都是好用的。
侍女仔細查驗一番,隨後抬起頭,看見少女正向她露出笑容:“我來賞人。”
侍女頃刻低垂眉眼,向她行一禮:“請隨我來。”
沿著密道似的回廊七拐八拐繞行半柱香的時間,龐近月在心中不停感歎,就算在樓外點燃火藥,估計都波及不到此處,光是牆壁就裡三層外三層。
真要有暗探前來,大概都會在此迷路。
行至回廊儘頭,眼前豁然開朗。
室內麵積寬廣,正中心是華美的高台,被一排又一排半環形的座位簇擁,空中還有第二層乃至第三層,多為包間,從那裡觀賞高台,自然是比地麵座位要更加舒適清晰。
聽鸞閣的地下暗層,比她想象的要奢華不是一點半點,堪稱彆有洞天。
“賞春會即將開始,請小姐儘快入座,奴家先行告退。”侍女又對她行一禮。
“稍等。”龐近月卻是伸出手,“三樓包間還有空餘嗎?”
侍女微微頷首:“空餘兩間,十兩銀子一間。”
這要價堪稱獅子大開口,在民間十兩銀子幾乎能抵一大家子人三月的生活用度。
“請帶我前去。”龐近月並不在意,點點頭。
她在家受母親嚴厲管教,花錢一度束手束腳,如今離家出走,她不打算再委屈自己。
今朝有酒今朝醉。
三樓的各室說是包間,稱作客房都不為過,床鋪,桌椅,美酒美食,一應俱全。
十兩銀子可以住一晚。
龐近月遣散所有仆從,僅她自己留在室內。
她雖然來參加這種拍賣會,但不打算出價購買任何一位奴仆,她對被人伺候興趣缺缺。
由少及長,天天被人圍繞環伺,於她而言束縛大於享受。
她此行隻是來過過眼癮,因為聽鸞閣所販售的——
都是男仆。
而此刻坐於觀眾席上的買家,女子也多於男子。
看著那些身著華服、麵上神色興奮的女子,龐近月不由得感歎一句真會享樂。
她從小練武,目力耳力都極佳,此刻坐於包廂內沿漏窗向外觀去,甚至能聽見個彆人的議論聲。
“不知道這次的貨色怎麼樣……”
“你上月買回去的那個,現在如何?”
“死了,三日前死的。”
“哎喲喲,這都第幾個了,我前年買的那位可都還活得好好的。”
“嗬,我前日去你府上可都瞧見了,你管那叫活得好好的?”
龐近月聽著那兩位女子帶著隴州口音的官話,耳尖微動,眉頭緊皺。
這地方,是真的不把奴仆當人。
她原本隻是來看熱鬨,此刻內心已經稍有些不適。
但她也無法做什麼,她確實武力不俗,然而聽鸞閣坐鎮此地二十年,背後武力高強者不知凡幾。
更何況倒了一座聽鸞閣,還有千千萬萬座。
想要根除這種勾當,還是需要京城那邊出手。
此刻司儀上台,拍賣會正式開始,龐近月拋卻腦海中的雜念,聚精會神注視高台上的場景。
三樓的位置比台上還要高一些,一覽無餘,二樓大約與高台持平,一樓則隻能仰視。
經由司儀的講述,她大致了解到拍賣會的流程。
首先是供人采擷身體的奴仆,隨後是藝奴。
至於勞奴,並無資格出現在拍賣會上。
令她有些毛骨悚然的是,這裡售賣的每一位奴仆,都要經曆聽鸞閣為其施展的一種奇術。
將他們所謂“獨門秘方”的藥劑沿經脈注入體內,最終在脖頸處形成鸞印,自此施術者可以稍許控製他們的言行,令其止言便隻得閉口,令其止行便隻得原地不動。
奴仆被買下後,這一術法的控製權便也會從施術者那裡,轉交到買家手中。
任其宰割。
龐近月冷汗直流,這種手段簡直是邪術。
用此種邪術培養出的奴仆,令隴州無數買家欲罷不能,甚至連如她一般的外地人都趨之若鶩,聽鸞閣便也日益愈加壯大。
第一位拍品上台的時候,龐近月險些打翻手中的茶杯。
他的身體不//著//寸//縷,任由全場幾百雙眼睛肆意觀看。
隨後他還需要在司儀的介紹中,向所有人細致地展示自己,每一寸每一處。
前十位拍品都是如此。龐近月由最初的目瞪口呆,到後來逐漸麻木。
東州還是太文明了,今天她真真見識到何謂野蠻。
這些拍品年齡都不大,眼中的神情或膽怯,或討好,或強自鎮定。
但無論如何,他們都需要對滿座賓客擠出笑臉,否則身後護衛的鞭杖隨時會抽到他們身上。
第十一位拍品穿著衣服上台,並向全場展示自己的古琴技藝。
正當龐近月以為進度來到藝奴的時候,那人彈完琴,開始在司儀的指示下脫//衣服。
龐近月:“…………”
這無疑是在向每位買家宣告一則事實。
即便是所謂藝奴,在被購買回去之後,要殺要剮也是悉聽尊便。
無論是何種奴仆,他們的技藝隻是將其區分的標簽而已,最終的命運都殊途同歸。
從第二十一位拍品開始,他們在或歌或舞或演奏樂器過後,不需要再展示身體。
但在買家眼中,他們仍然是刀俎上的魚肉。
不脫,隻是證明他們的價格更高,隻要願下足夠的血本將其購買,他們依舊是要向買家獻出自己的每一處。
龐近月發覺,這些奴仆的拍賣順序,大致由三個要素決定。
一是外貌,二是才藝水準,三是經驗。
外表越漂亮,技藝越高超,被人染指得越少,順序便越靠後,成交價也隨之越來越高。
如今這位拍品,他的長笛技藝已經相當不俗。
龐近月上過十年的學宮,也參加過不知多少次學宮大比,這位的奏樂水準如果放在她們學宮,怎麼也能爭得前三名,況且這位少年看起來十分年輕。
到第二十八位拍品,他的容貌足以讓任何人驚豔,並且從未被人沾染過,如同白紙一般。
今晚拍品一共三十位,已經逐漸接近壓軸階段。
龐近月托腮看著台上的漂亮少年,感歎還是穿著衣服比較賞心悅目。
最終他的成交價為一百兩白銀。
在下一位拍品上台之前,司儀背後的幕簾緩緩闔上。
龐近月精神一振。
“下麵的這位拍品,與最後一位拍品,我們考量很久,都未能決定好該讓誰作為壓軸,所以各位尊貴的賓客可以將他們看作同等水準,不分上下,無論先後都絕不會讓諸位失望。”
“請諸位欣賞琴曲《陽關三疊》。”
司儀話音剛落,琴音便開始流淌,隨即歌聲亦於簾後響起,滿座讚歎。
在座的幾乎都是富貴人家,儘管在如今上不了台麵的場合,他們也具備或多或少的藝術鑒賞水平。
或者說,人越是富貴,就越崇尚陽春白雪,並喜愛將所謂的高雅拉下泥潭,來獲取作為上位者的心理滿足。
此刻這琴曲已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歌聲也如薄霜脆瓷一般清透,讓人不由得揣測那簾後的身姿該是如何高潔脫俗。
龐近月聽著,卻是逐漸皺起眉頭。
這歌聲,很耳熟。
越聽越耳熟。
她仔細地在記憶中搜尋著,然而記性過於糟糕,始終回想不起來。
一曲結束,古琴聲落下後的片刻,琵琶聲卻是響起。
《十麵埋伏》。
聽著這嫻熟的奏樂聲,龐近月忽地睜大雙眼。
她終於想起,三年前齊縣學宮與東邊青縣學宮進行切磋大比的時候,有人也演奏過這樣一曲《十麵埋伏》,並奪得樂藝魁首。
但那人是孟家的大公子,青縣商賈世家中首屈一指的大戶,怎會身在隴州,還成為聽鸞閣販售的奴仆?
雖說她此次離家出走,還是受到那人的啟發。
她離家的一周前,父母擅自給她與趙家二公子訂立婚約,那幾日她忙於在西邊泰縣山中隨師精進劍藝,婚約確立四天後才返家,聽聞此消息,她氣得險些吐血三升。
自小到大她忍氣吞聲,父母讓她學什麼她就學什麼,劍技、詩書、算術在學宮中都是連年蟬聯魁首,家中向她灌輸的醫學知識,她也是照單全收,如今醫術已經遠近聞名,她的收入也大多來源於此。
然而她一味退讓,換來的便是商業聯姻,是可忍孰不可忍。
那天她正思索對策,忽然聽聞三天前青縣孟家大公子離家出走的消息,於是茅塞頓開,這家她不留也罷,她有足能養活自己的技藝,完全可以四海為家。
況且這十八年她給龐家創造的價值,遠遠高於她所消耗的錢財,她連心理負擔都沒有。
於是籌備三天之後,月黑風高夜,她獨自離開家中。
但同樣是離家出走,以她對那位孟大少爺為數不多的了解,怎麼著他都不可能淪落到位於中原邊境的隴州成為奴仆。
他在青縣周邊的幾個縣是出了名的不學無術,鐘情於樂藝、民間習俗甚至鑽研方言外語,詩書、算術課聽說能翹的全部翹掉。
但龐近月知道,他並非傳言中那樣簡單。
因為三年前的學宮切磋,她曾與這人比試過劍技,當時她能明顯察覺出,他處處在給她放水。
當時她氣不打一處來,下台之後與青縣學宮的人攀談,才得知他對誰都如此,從不肯拿出真本事,隻不過今日好像放水得格外厲害。
這樣一個人離家出走,論愛好他應當去往民間技藝十分興盛的東南地帶,論身手他也絕不可能被山匪或者人販子劫掠,那麼究竟是為何,此時他會出現在此地?
最大的可能便是她認錯了,應當是的。
天下之大,聲音像他,琵琶彈得也與他如出一轍的人,興許是有的。
一曲畢,幕簾緩緩拉開,在所有賓客的矚目中,少年放下琵琶起身,向台前踱步而來。
龐近月的呼吸刹那間停滯。
少年一身白色長衫,身形極為頎長,黑色長發束在腦後,膚色白皙,神情平淡。
是他。
真的是他。
然而與她記憶中的他又不儘相同。
從前他的臉極為素淨,如同雪落無痕,不見則心念,見之便忘俗。
此刻他的雙眼周遭被刺上淡緋紅的紋路,上至眉梢,下至雙顴,妖冶的緋色漫布開來,令原本不著一物的麵容綻出無端的豔。
是聽鸞閣給部分奴仆紋製的妝容,為使其外貌更加賞心悅目。
若是換一張臉,如此妝飾,隻會豔得有些發俗。
然而他原本的臉孔實在過於清雋,好似一塵不染的雪地,如今落上殘梅一般的花色,隻覺相得益彰,如同精致典雅的畫卷,令人無法轉睛。
龐近月清楚地探知到台下部分賓客的情緒陷入狂熱。
“這位壓軸拍品之一,經過我閣的多次檢驗,從未與任何人有過肌膚//相//親,身上也沒有一處瑕疵。他的容貌,他的琴藝,諸位也都見識到了。”
“這般的成色我在台上十年,也從未見到超過兩手之數,相信諸位心中也自有定奪。閒話不多說,起拍價,一百兩!”
上一位的成交價,也不過是他的起拍價。
然而在座的人都有其眼力,拋除外貌、才藝不談,台上這位靜立的少年,單是那種氣質,便絕非普通出身。
但無論出身如何,登了賞春會的台,就隻是貨物,最多算十分貴重的貨物。
龐近月的腦中一片空白。
她此刻在思索,他到底是自願,還是被迫。
與先前或不安、或諂媚的那些奴仆相比,他的神情實在是過於淡然。
不是那種強撐出來的淡然,他神色毫無破綻,就好像這滿場賓客,無論狂熱還是不屑,甚至這整座樓,整片天地,都沒有能引起他注意的事物一般。
他越是如此,那些人就越想看見他絕望求饒的模樣。
譬如方才說自己三日前剛弄死一位奴仆的女子,此刻已經高聲將競拍價喊到五百兩。
五百兩,一戶富庶之家十年的開銷。
去買一個人。
然後再虐待至死。
龐近月內心浮現出一絲譏諷,但同時她又為孟家公子擔憂起來。
退一萬步來講,即便他是自願,落在那種人手裡,下場一定不會好。
更何況他還可能身不由己。
她心裡一動,摸著自己內襟中的銀票。
或許……
“六百兩。”
三樓一間包廂中,一道爽利而帶著少年氣的少女嗓音傳出。
台上原本波瀾不驚的白衣奴仆猛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方向。
然後與方走出門口,正扶著圍欄露出盈盈笑意的少女四目相對。
他的神情頃刻間怔愣起來,隨後有一絲慌亂,下意識避開她的視線,旋即卻又像想到什麼似的,重新注視著她的雙眼。
並不再挪開。
他仰起頭,脖頸上的鸞印也清晰可辨。
龐近月解讀著他眼神中的情緒,原本她以為,他是在向她求救。
仔細看去後她發現,並非是那樣。
他的神情中有很淡的哀傷,就好像在他看來,假若今時一彆,日後此生,他們將再也無法相見,因而他想將她恒久地烙在眼底。
這般的情感,如同落花夾飛雪,籠她而來。
她一時間也有些怔愣。
一樓方才出價五百兩的女子此刻咬牙切齒,她的預算已經讓她無法拿出更多銀錢。
然而三樓與龐近月相隔一間的包廂中,傳出一道雄渾的嗓音:“八百兩。”
此人這場從未報價,一開口便是抬高二百兩。
龐近月眉頭緊皺。
她耳力好,從半個時辰前就聽到,那間包廂內時斷時續地傳出痛呼與慘叫。
那人此前拍下過三位奴仆,每次都是剛拍下,就讓侍從將其帶回自己的包廂。
她甚至聞到過似有若無的血腥味。
她都懷疑,那三位今晚還能不能走出包廂。
孟少爺這簡直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她無奈歎息。
“八百五十兩。”她不打算一口氣抬高太多。
“一千兩。”男聲中帶上一絲不耐。
龐近月舌尖抵一下後槽牙,看來對麵要麼勢在必得,要麼財力雄厚,甚至有可能是賞春會的叫價托。
無論是哪種情況,她都不能放棄。
“一千一百兩。”她喊道,隨即看見台上少年的神情像是欲言又止。
他說不了話,在非才藝展演的時候,奴仆的聲帶會被鸞印完全封阻。
然後她目睹少年向她做出口型。
“我”
“不”
“值”
“這”
“麼”
“多”
她忍俊不禁,笑著搖搖頭。
“一千五百兩。”男人死追不放。
龐近月眼神中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一下這般加價,要麼他心理價位就這些,要麼他是托。
前者還好,後者的話……
有些麻煩。
她離開圍欄邊,徑直來到那間包廂前,抬手敲門。
血腥味變得更加濃鬱。
“閣下,能在京城買一棟大宅子的價格,你來與我置氣,值得嗎?”她的聲音充盈著笑意。
“老子買不到,你也彆想好過,小丫頭片子。”男人凶狠的聲音傳出。
“那假使我現在放棄競價,吃虧的就是閣下了哦。”她無奈地說道。
男人頃刻間陷入沉默,隨後她聽見花瓶被摔碎的聲響。
“一千六百兩。”她回頭向司儀喊道。
無人再參與競價,倒是紛紛開始議論這個價格。
“一千六百兩三次,成交!”
“帶到我的包廂。”她悠然地扔下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