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後,龐近月和孟澄潭發現,確實如係統所言,儘管在夢裡經曆了七十年的時間,他們卻像一夜無夢似的,精力恢複非常到位,沒有半點睡眠不足的感覺。
而且夢裡的記憶都相當牢固,可以隨時取用。
龐近月:五星好評,下次一定回購。
他們商量之後,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隻作為他們和係統三人間的秘密。
這晚入睡後,龐近月原本以為她會再次來到那個漆黑的空間,結果睜開眼,他們二人位於一輛敞篷汽車前座,在跨海公路大橋上風馳電掣疾駛。
龐近月:“???”
孟澄潭:“???”
身後傳來嘶吼聲,他們回過頭,發現是一大堆腐爛的僵屍追在他們車屁股後麵,一眼看過去有二十多隻。
龐近月:“!?!?!?”
孟澄潭:“…………”
坐在駕駛位上的他當機立斷,握住方向盤,換擋,把油門踩到最深,甩身後那幫子喪屍一臉汽車尾氣。
眼看汽車即將穿過大橋,結果對麵路上烏泱泱全是喪屍。
一眼望過去有二百隻。
孟澄潭:“………………”
他再次當機立斷,減速,掉頭,直接朝身後那二十多隻軟柿子衝過去。
大橋上沒有除他們之外的任何汽車,他這一套操作行雲流水。
喪屍被他的車頭撞得稀巴爛,但車也受到一些損害。
龐近月:“這是夢吧,絕對是夢吧,但這夢也太真實了。”
孟澄潭“嗯”一聲,專心開車。
“係統,係統,你在嗎?這是夢嗎?”她嘗試在心中呼喚係統。
呼喚無果,一片死寂。
在汽車即將衝下大橋的時候,突然從路側邊撲出來三隻喪屍,牢牢地扒住車窗,掉皮掛肉的胳膊向車內伸來。
孟澄潭連打方向盤左右甩車,但這仨鱉孫就像胳膊上塗強力膠一樣,怎麼都甩不掉,眼看將要探入車內。
他急刹停車,開始手撕喪屍。
也到不了撕的地步,就是一邊躲避它們的撕咬,一邊把它們的手掀下車窗。
腥臭的血肉濺到他身上,他眉頭緊皺。
無論是不是夢,絕對不能讓它們碰到龐近月。
然而身後傳來打鬥的聲音,他微微側過頭,發現龐近月也在大戰不知道從哪出現的一隻喪屍。
他瞳孔驟縮,直接撐著喪屍的頭顱跳出車外,頂著它們凶狠的蠻力,將這幫半死不活的家夥一個個扔下橋去。
大橋兩側千瘡百孔,經曆過慘烈的破壞,幾乎已經沒有任何遮擋。
隨後他三步並作兩步來到她身邊,手臂鉗製住正在試圖撕咬龐近月、被她勉強抵擋著的那具喪屍,狠狠甩向橋外。
見那東西沒有直接掉下去,他來到橋邊,抬起腿踹向它的頭。
與此同時他的腳腕被抓住,是另一隻喪屍扒著橋沿爬上來,伸出手死命拖拽他的腳腕。
他另一條腿正抬起,被這樣一拽,身體失去平衡。
龐近月飛快地跑來,拉住他的身體,用腳拚命去踩抓著他不放的那條爛胳膊。
在她的大力踩踏下那隻喪屍手臂直接折斷,落下橋去,然而又是幾隻從橋沿爬上來,其中一隻伸手抓住她的腳腕。
她措不及防,身體向外倒去。
孟澄潭穩住身體,急忙伸出手,但沒能拉到她。
龐近月最後的念頭是:“他奶奶的有完沒完了,我一個把你們都帶走,誰都彆想再碰我老婆。”
於是她死命抓住視線內那幫畜生腐爛的肢體,能抓幾個是幾個,最終和它們一起掉下橋去。
這段橋體靠近岸邊,她墜落的位置是淺灘區,後腦勺與礁石碰撞,霎那間失去意識。
孟澄潭跪在橋上向下看去,隻看見血水在她身體周圍蔓延開來。
他的雙眼一片空洞,麵色煞白,身體不住地發抖。
日光慘淡地照著,天地間在他眼中都變得黯淡一片,隻餘那抹刺目的暗紅色。
伴隨著她的墜落,所有的喪屍離奇地全部消失。
全世界都安靜下來,就好像除他之外空無一人。
是夢吧,一定是夢吧,那為什麼還不醒來呢。
……如果他也死了,就會醒來吧。
他搖搖晃晃地起身,站在橋邊,在要跳下去的前一刻,突然想到。
無論這是不是夢,他至少不能讓她這樣潦草地長眠在海裡。
於是他跌跌撞撞地沿道路來到橋下,輕輕從水中抱出她的身體,向岸上走去。
“他不會要把我埋了吧?”
龐近月以靈魂離體的上帝視角觀看著這一切。
“我覺得是。”係統說道。
在意識離體之後,她便與係統取得了聯係,並且得以知曉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應該是昨晚你結束夢境之後,我沒有取消與你們的鏈接,所以今天你們睡著之後自動進入了我的夢境。”係統解釋道,“但是這個夢境不是我所主動創設的,我的權限不夠,所以你和孟澄潭能自由行動的時候,我就沒法與你們對話,現在你的意識不能控製身體了,我才能聯係到你。”
“原來是這樣,你白天經曆了啥啊,做這種夢。”龐近月不由得咋舌。
“上班。”係統的聲音微笑中透露著疲憊。
她們看著孟澄潭抱著龐近月的身體一路走到郊區,他用手在土地上一點點挖掘,從下午挖到傍晚,直到挖出一個能容納兩人軀體的大坑。
他小心翼翼地將她放進去,隨後自己也躺進去,用土將二人掩埋住。
係統幫龐近月開啟感知能力,她可以看見孟澄潭在做什麼。
他從始至終都在掉淚,此刻抱住她已經冰冷的身體。
然後沒有遲疑地咬斷自己的舌頭。
龐近月一抖,感同身受地嘴裡痛起來。
咬舌自儘其實非常難死,大部分人都是死於窒息,這點孟澄潭也知道,況且牙齒的力量無法將舌頭完全咬掉。
他要的就是窒息。
“係統,這夢能不能提前結束啊?這也太痛苦了。”她不忍地說道。
“因為夢境不是我創設的,所以必須要我們三人的意識都離開才能結束,現在孟澄潭沒離開,我也沒辦法。”係統非常無奈。
龐近月眉頭緊皺,閉上雙眼。
劇烈的疼痛與無法呼吸的痛苦占據大腦,他卻絲毫沒有掙紮,想要與她相見的渴望已經完全壓過求生欲。
大概半個小時後,他的身體陷入平靜。
與此同時她的意識回到現實。
她立刻看向身邊的孟澄潭:“你還不如直接從橋上跳下來呢,咬舌頭也不嫌疼……”
話說到一半便無法繼續下去,因為他愣愣地注視著她,直到眼淚完全模糊視線。
然後他伸出雙臂,緊緊地摟住她的身體。
龐近月歎一口氣,回擁住他,溫柔地撫摸他的發頂。
孟澄潭將耳朵貼在她的左胸口。
跳動著的。
溫暖的。
在夢境的最後,他口中的血液無比熾熱,她的身體卻是一片冰涼。
不管他如何擁抱,都無法將其暖熱的冰涼,直到自己的體溫也流失殆儘。
當時他渾身顫抖,不是因為疼痛,而是悲傷。
那漫長的半個小時甚至讓他覺得他永遠都見不到她了。
龐近月安撫他大概十分鐘,他的情緒才平定下來。
無論是不是夢,他確實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失去她的感覺。
“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你就知道都是夢,肯定是夢,所以不要再這麼糟蹋自己啦。”龐近月親吻著他的眼瞼。
孟澄潭在她懷裡默默點頭。
她心中歎一口氣,知道無論多少次他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來到空無一物的漆黑空間,龐近月靜靜地發呆。
“抱歉,是我的問題,以後我會記住在你離開夢境之後斷掉意識鏈接。”係統的聲音飽含歉意。
“沒,我沒怪你,我隻是在想,他很少會有這麼無助的時候。”她平靜地說,“真要說起來的話,應該也就五歲的時候,他母親剛去世的那一個月,還有六年級第一次當眾發言失敗的時候,他會有這樣無助絕望的心境了。”
“那,你想去陪伴那時候的他嗎?”係統問道。
龐近月一頓:“可以嗎?”
“你們剛才進入的我的夢境,背景是完全架空的,你們是以自己原本的身體進入,沒有取代這個世界任何一個人的身份,”係統說道,“所以我可以嘗試一下,將現在27歲的你放進這條世界線的20年前,去找小時候的孟澄潭。”
“不過這樣會有風險,你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任何合理合法的身份,一旦被人查驗,你就是完完全全的黑戶。如果真出現那樣的情況,我會強行結束夢境,及時將你傳送出這個世界。”
“好,那就麻煩你啦。”龐近月點點頭。
“不麻煩,這也是我對你們的補償。”係統檢索著權限,“我剛試了一下,如果將這條世界線附加上超現實的特征,我就可以賦予你隱身的能力,你可以隻讓特定的人看見你,或者誰都看不見你,你可以靈活運用這個能力。”
“哇,真的呀!”她聞言雙眼亮起來,“那你能直接把我放到五歲的他家裡嗎,然後隻讓他自己能看見我。”
“沒問題,此外我會將你身體的時間流動停滯,這樣你就不用進食、洗漱,也不會衰老。”
龐近月:“好家夥,我就是超人,秦始皇的夢想由我來實現。”
“那現在我們進入這條世界線的二十年前。”
龐近月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處在一戶陌生的居民家中,她所處的位置是玄關。
她低下頭,看見自己身上是入睡前穿著的小狗睡衣,毛茸茸軟綿綿,她一個月前和孟澄潭一起購買的。
她剛有些哭笑不得的時候,耳邊傳來男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她一震,循聲轉頭看去,三十歲的孟慶宇跪在女子的遺像前。
客廳被布置成靈堂的模樣,孟慶宇一邊哭號,一邊捶打地板。
“今天是譚遙女士火化後的第一天,孟慶宇先生暫時將她的骨灰帶回家中,沒有下葬。”係統解釋道。
此刻那個骨灰盒正被男人抱在懷中。
雖然他的哭聲淒厲又絕望,但她隻要一想起日後他對孟澄潭陪伴的缺失,就無法升出多少同情的感覺。
儘管現在是隱身狀態,龐近月仍然是放輕動作,穿著拖鞋踮起腳尖,向臥室走去。
然而她剛走出兩步,就聽見很輕的腳步聲從室內傳來。
“係統係統,先把我徹底隱身,先彆讓孟澄潭看到我。”她連忙說。
男孩走出臥室,靜靜地來到客廳,注視著哭聲充斥整個房間的男人,大概三分鐘後才輕輕開口:“爸爸?”
孟慶宇完全沉浸在悲痛的情緒當中,絲毫沒有注意到這微弱的呼喚。
孟澄潭稍微提高一些音量:“爸爸?”
男人仍然是毫無反應。
孟澄潭安靜地在身後看著他,沒有再張口,十分鐘後默默地回到自己的臥室。
說是他的臥室,其實一直到譚遙住院前,他從來都是跟父母睡在一張床的。
在母親入院後,到現在,再也沒人陪伴他睡覺過。
他坐到自己的床上,低頭盯著地麵發呆。
“係統,能幫我開一下讀心術嗎?”跟隨著他一起來到臥室的龐近月摸摸下巴。
“好。”係統應允道。
隨後龐近月發現,孟澄潭的心聲也是一片空白。
說是空白不太準確,應當是空洞。
像是快要意識到自己失去了所有重要的東西,被整個世界所遺棄,那般的空洞。
其實在各條世界線,他經常什麼都沒在想,他並不是一個喜歡胡思亂想的人。
龐近月歎口氣,解除對孟澄潭的隱身。
此時此刻隻有他能看見她。
男孩的視線裡出現一雙毛茸茸的小狗拖鞋,他有些呆愣地抬起頭。
毛茸茸的睡褲,毛茸茸的睡衣,隨後是……
他從來沒見過,但非常非常好看,的一張臉。
眼睛很大,臉很小。
和他的媽媽差不多年紀,但她臉上無比燦爛的笑容,是他媽媽不會露出的。
譚遙永遠隻會含蓄地笑。
“你好呀,孟澄潭。”她用飽含笑意的聲音喚他的名字。
“……嗯,姐姐好。”孟澄潭點點小腦袋,原本下意識想叫她阿姨,在舌尖轉個彎,最終出口變為姐姐。
“我知道你從來沒見過我,不過你很快就會見到我,我是你將來的愛人,從二十年後回到現在找你。”龐近月雙手叉腰,語氣十分認真。
這番話超出了孟澄潭當下的認知能力,他反應很久才勉強理解話中的含義。
龐近月看見他一副腦袋停轉的樣子,噗嗤一聲笑出來:“你不相信我說的對嗎?”
“沒有,我相信你。”他搖搖頭,他本能地想去相信她。
“那你不好奇我是怎麼進你家的嗎?”她笑道。
孟澄潭麵上神情有些茫然:“我不知道。”
“因為我太喜歡你啦,所以我獲得了魔法,能夠穿越時間回來找你,但代價是隻有你能看見我,彆人都看不見我。”龐近月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他又是反應很久,雙眼注視著她的笑容陷入思考,好一會兒才緩慢地眨眨眼:“我將來和魔法師結婚了嗎?”
她用儘全力憋笑:“是呀,你是我這個大魔法師的妻子,嘿嘿。”
“我是妻子?”他聞言更加茫然。
“嗯,你太愛我啦,比誰都要愛我,所以你願意嫁給我做妻子。”龐近月實話實說。
“那……”他像是已經接受這個事實,“那你用魔法回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來陪伴你。”龐近月把嗓音放的柔軟一些,“你現在熱嗎?”
時值七月,她自身的時間是暫停的,所以不會受環境溫度的影響。
孟澄潭輕輕地搖頭,他不怕熱。
“那,我可以抱抱你嗎?”她用柔軟的聲音詢問道。
他看看她毛茸茸的睡衣,又看著她眼巴巴的神情,點點頭。
儘管與她隻是第一次見麵,他卻並不想拒絕她。
他不想看見她露出任何難過或者苦悶的表情。
龐近月於是上前,小心翼翼地將他抱起來,然後坐到他的床上,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接著將他的上半身裹在懷中。
在原世界線,孟澄潭比她高太多,之後即便是她身為Alpha的世界線也僅是和他一樣高,所以用身體將他整個人都包住,這樣的體驗還是第一次。
被她睡衣的珊瑚絨簇擁著,好聞的香氣充盈在周身,他猶豫兩秒,隨後將麵容埋進她的懷裡。
他感覺很安心,無比安心,這種感覺使得他想更多地去依賴她。
如果她真的是他將來的愛人……那麼應當不會介意吧。
就像孟慶宇從來都對譚遙百依百順一樣。
龐近月順水推舟,一隻手臂環繞住他的後背,另一手溫柔地撫摸著男孩的發頂。
她聽著孟澄潭的呼吸逐漸變得平靜,不一會兒便完全倚在她身上,睡著過去。
五歲的孩子本來就多眠,何況這幾個月無人陪伴,他一定不如從前睡得好。
接下來的日子她陪伴他入睡,陪伴他玩耍,陪伴他一同傾聽孟慶宇的嚎哭和絮語。
“我真的很愛你……我從見你第一麵就愛你……你走了我怎麼辦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除了你我沒有彆人了……”
他周圍的地麵已經被酒瓶和煙頭布滿。
男人失魂落魄的話語從客廳傳到臥室,孟澄潭坐在龐近月的腿上,安靜地聽著。
“爸爸不愛我,他誰都不愛了。”片刻後他兀自開口。
龐近月歎一口氣:“……嗯,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大概要十年,你都遇不到非常愛你的人,不過三年後家裡新來的保姆會對你很好,為你做飯,陪你種花,關心你的身體健康,就像你的家人一樣。”
“直到你和我上同一所高中之後,我會開始喜歡你,越來越愛你,到最後變成你的家人。”她用雙臂攬住他,“你會遇到很多朋友,很多喜歡你的人,你還會再次擁有完整的家庭,每一天都過得很快樂。”
“但在那之前的這十年,都要靠你自己走過來,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想回來陪伴你。”她輕輕地將下巴放在他的頭上,“我不想讓你孤單的一個人。”
孟澄潭雙眼一眨不眨地聽著,待她語畢後點點頭:“嗯,我相信你,你是魔法師,你說的話一定是真的。”
龐近月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懷中的男孩比兩周前她剛來的時候,要更加消瘦一些。
最開始孟慶宇還會一天三頓為自己和孟澄潭準備飯菜,然而在開始酗酒之後,他的腸胃被酒液灌滿,給孟澄潭做的食物也越來越潦草,最近幾天都是白粥。
五歲的孩子,天天喝粥,她都擔心他要營養不良。
突然她腦海中冒出一個不太妙的猜想。
“係統,孟慶宇之後振作起來,不會是因為孟澄潭出了什麼事吧?”她試探著問道。
係統沉默稍許,隨後說道:“是的,在你們的原世界線當中,一周後孟澄潭會因為營養不良而昏迷,被孟慶宇發現並送到醫院,在這之後孟慶宇的精神狀態逐漸恢複正常,將譚遙女士下葬,並搬到榕河。”
龐近月一時間陷入無言,她從未聽孟澄潭說起過這件事,可能是他忘記了,也可能是刻意向她隱瞞。
他記事那麼早,應當是後者。
她頓時兩難起來,不想看見孟澄潭昏迷,但如果這遭事不發生,孟慶宇可能要更晚才會醒悟過來。
“嘖,不管了,讓他清醒過來的方式多了去了,但絕對不能讓孟澄潭進醫院。”她最終下定決心。
“你餓嗎?”她拍拍他的小腦袋。
他點點頭,又搖搖頭:“還好。”
顯然他在逞強。
“你去跟你爸爸說,你很餓,不想天天喝粥了,說你頭暈,難受,一邊哭一邊跟他說。”龐近月心生一計。
孟澄潭有些茫然:“我……哭不出來。”
每天有她陪在身邊,他沒有任何要哭泣的欲//望。
“你不哭我就走。”她笑著說道。
他頓時緊張起來,拳頭攥住她的衣角:“我去說,你彆走。”
龐近月抱著他站起身來,將他放在地上,拉起他的手:“嗯,我和你一起去。”
他們來到客廳,她站在孟澄潭的身後,看著他湊到孟慶宇麵前,小聲地開口:“爸爸,我餓。”
男人抬起頭來,雙頰凹陷下去,胡子拉碴,雙眼毫無焦距。
“我這幾天總是頭暈,不舒服,還有點走不動路,”孟澄潭說著,一滴淚從眼角落下,“我不想再喝粥了,爸爸。”
他的表情很平靜,語氣也很平靜,然而淚水卻是實實在在的。
淚珠砸在孟慶宇的腿上,他像是被喚醒一般,目光漸漸恢複了神采。
這是在妻子去世後,他第一次見到兒子落淚。
“好,我去做彆的給你。”他拍拍孟澄潭的肩膀,嗓音沙啞至極,搖搖晃晃起身。
餐桌邊孟慶宇凝視著兒子乖乖吃飯的模樣,沉思之後,來到客廳收拾地板。
龐近月:會哭的孩子有飯吃,害。
孟澄潭就是太懂事了才會受那麼多委屈。
洗完澡刮乾淨胡子,孟慶宇電話聯係墓園。
最終他們搬到榕河的時間比原世界線提前一周。
龐近月被係統直接傳送到他們的新家,仍是每天寸步不離地陪伴孟澄潭。
兩周之後,孟慶宇和孟澄潭從龐家做客歸來。
龐近月也跟著一起去了,不過她在龐家是完全隱身的狀態,孟澄潭也看不見她。
她擔心他如果同時看見一大一小兩個她,會很出戲。
“你見到二十年前的我啦,感覺怎麼樣?”回到家後她笑著問他。
“嗯,你很可愛,那個你和這個你,都很可愛。”他雙眼亮晶晶地說,“不過那個你還不是魔法師,她需要吃飯,你不需要。”
龐近月又哭笑不得起來。
她一直陪伴著他,看著他畫畫,幫助他學習,夜晚陪他一同入睡。
在原世界線他每天等待她歸家,如今她每日在家中等他。
六年級他獲得繪畫省級一等獎,第一次登台當眾發言,她站在他的身後,擁抱住他。
除他以外,現場的所有人,都看不見她。
他感受著她的體溫,話語流利而精彩,滿場掌聲。
她抬起手舉在他麵前,比出一個大拇指。
時間來到孟澄潭去二中報道的前一夜。
他的成績足夠去往一中,然而這條世界線的龐近月在二中,他填誌願時也便毫不猶豫。
“我要走啦。”她穿著那身不會臟的小狗睡衣,向他露出燦爛的笑容,“你到二中之後,她會接替我來愛你的。”
他給她買過許多衣服,但在臨彆之際,她選擇換回最初的模樣。
她回到了他的過去,締造出他的未來,用她熾熱的情感,連結未曾相遇的舊日與並肩前行的明朝。
孟澄潭聞言垂下眼簾,儘管早就有心理準備,他仍是十分不舍。
“我……”他抿抿嘴唇,“我可以做一件事嗎?”
“嗯,什麼事?”她點點頭。
他上前兩步,彎下腰來,輕輕地在她嘴唇上印下一吻。
“魔法師姐姐,十年後再見。”他微笑著,眼中泛著碎光,淚水卻是並未流出。
“嗯,再見啦。”她回吻他的額頭,隨後身體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