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爸媽想見他 “不會是鴻門宴吧”……(1 / 1)

晚上十點零二分,龐近月照例氣喘籲籲地跑進高二2班。

主要還是她衝刺得太快。

開始講題之前,孟澄潭斟酌著語言,猶豫地開口道:“我今晚在想,如果我保持現在這個成績,甚至再有提升,能不能走文化課道路,去一些好學校。”

龐近月聞言睜大雙眼:“哎?你不藝考了嗎?”

“就算不考美院我也可以畫畫。”

她表情突然嚴肅起來。

“你實話告訴我,你不會隻是想考一個離我近點的學校吧?”她直視他的雙眼。

孟澄潭抿著嘴唇,垂下眼睫:“……是。”

“你有很喜歡的文科專業嗎?比繪畫更喜歡的程度?”龐近月眉頭皺得更緊。

“……沒有。”他輕輕地搖頭。

“孟澄潭。”

他身子微微一顫,隻因很久沒有聽見她這般鄭重其事地喚他的全名。

“雖然這句話可能不完全適用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人生不隻有愛情的。”

“你知道你的繪畫才能有多麼出眾嗎?多少人喜愛你的作品,又有多少人羨慕你這份才華?不說彆人,我就是一個。現在你為了一些朝朝暮暮的事,就要把這得天獨厚的能力就此冷落棄置了?”

“我知道你很厲害,知道你就算自己畫也能繼續進步,但如果你選了其他專業,你還打不打算走這條道路?八成是不打算了吧?畢竟如果還打算從事繪畫職業,乾嘛多此一舉,走個大彎路?”

“我不是要道德綁架你,說你不畫畫就是對不起你自己對不起我或者對不起大家之類的,沒有那個意思,我想表達的是,你既然有這種能力,同時這又是你最喜歡的事情,為什麼要放棄?這堪稱暴殄天物了。”

“但我更喜歡你。”孟澄潭小聲說道。

如果讓他在繪畫和龐近月之間選擇其一,他絕對毫不猶豫。

“但是你完全沒有必要隻是離我近一點,就直接放棄繪畫道路,完全沒有必要。”她語氣極其堅定,不容置疑,“你不能隻是因為愛我,就把其他你愛的事物全部都否定了,我又沒逼迫你為了我拋棄所有,恰恰相反。”

她站起身,緊緊地擁住他。

“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之後,這世界上的所有美好,都能屬於你。”龐近月在他耳邊低聲細語,“我希望在我們的共同努力下,你能擁有越來越多的幸福,而不是越來越孤獨,除我之外一無所有。”

“甚至假如哪一天,就算我離去了,你的口袋裡也能滿滿當當全是幸福,而不是像當初你父親一樣魂不守舍。”

孟澄潭身體劇烈顫動一下。

龐近月露出不忍的神情,她知道這句話對他而言十分殘忍,畢竟他失去了母親,又失去了父親的愛,並且在得到她之前,就因無數次預先設想過失去她的樣子,而一度踟躕不敢前。

但她還是要說出來,這是她最真實的心聲。

“不要。”他小聲說道。

“嗯?”聲音有點過於微弱,她都沒聽清。

“不要你離去。”他把麵龐埋進她的頸窩,聲音委屈極了。

龐近月一時間有些哭笑不得。

“不離去不離去,我就隨口打個比方。”她一手撫摸著他的發頂,另一手輕輕拍打著他的脊背,“總之,什麼為了離我學校近一點就放棄藝考走文化課,你死了這條心,除非有哪個專業比繪畫更吸引你,那我絕對雙手雙腳支持你去。”

“好,我答應你。”他仍未抬起頭,悶悶地說道。

為了安撫他,龐近月又把他按桌子上連親二十分鐘。

月考結束兩天後成績下來,龐近月通常發揮穩住第一名,孟澄潭考取年級第三十五,班級第二。

主要是副科分數有所下降。

畢竟月考隻是按二中內部的排名進行賦分,底下沒有水平低於二中的學生給他墊著,賦分下降也很正常。

一中二中的文科生,考試規模越大,才越吃香。

他自己對此心態良好。

龐近月見狀也鬆一口氣。

月考結束則是國慶假期,高三生隻有三天假,高二五天,高一七天。

回家當天下午,龐建宏和範錦秀一起開著車來接女兒。

車上龐建宏猶猶豫豫開口:“這次你也要去孟澄潭家住三天嗎?”

“昂,不然呢?”龐近月理所當然回答。

“你是想在他家住還是單純想見他?”範錦秀冷冷淡淡開口。

“想見他啊,跟他一起學習比較有動力,要不然這麼多試卷砸都能把我砸成裡脊肉餅。”她滿嘴跑火車。

她現在就算跟孟澄潭共處一室也能做到專心學習,因為作業實在太多。

“那你彆去他家打擾黃柳珊備孕,對人家身體不好,你把他帶來咱家住。”範錦秀語氣依舊涼涼的。

“哪啊,他們家臥室隔音可好了,而且珊姐特彆喜歡我,每次見了我都喜笑顏開……等等,”龐近月瞪大雙眼,猛然反應過來,“你不會隻是想見他,然後不好意思直說,就找這麼個理由吧?”

範錦秀咬牙切齒。

“給你媽留點麵子。”龐建宏小聲道。

龐近月放肆地在車上大笑五分鐘,一邊笑一邊給孟澄潭發消息。

“我爹媽邀請你國慶假期來我們家住”

十秒鐘後孟澄潭回複:“??????????????????”

龐近月笑得快要裂開。

“不會是鴻門宴吧”他又回複道。

“笑死我了,啥啊,給你一百萬離開我的女兒?我家也沒那麼多錢啊”

“他們是真心實意想見見你,你安心就好”

“那好,我明上午過去嗎?”

“好嘞,我給他們說一聲,嘿嘿嘿嘿”

“[小狗翻滾.gif]”

次日上午九點,龐近月下樓接孟澄潭。

他在踏進她家門的時候無比忐忑。

上次來她家,還是在他初二的國慶假期。

一晃竟然已過去三年。

龐建宏與範錦秀在玄關迎接他們。

“叔叔好,阿姨好,好久不見,這是一點心意。”他將手裡的兩個箱子放在地上。

“哎呀,哪還需要禮品啊,近月在你們家住也沒送禮過去。”龐建宏連連擺手。

“誰說我沒送!”龐近月瞬間氣成河豚。

就說她爹媽一點都不了解她。

前十六年她隱忍得太好,幾乎不會向父母展露自己的真實性格。

以至於展露之後,反差太大,他們便認為她性情頑劣。

此後她在家時間太少,也缺乏互相了解的機會。

雖然她並不在意這些便是。

他倆見麵就是為學習,孟澄潭稍微擺放好自己的個人物品,二人便進入臥室。

龐近月對著六科一百多張試卷抱頭崩潰。

“二中前兩年的輕鬆歡樂愜意愉快是用高三一年地獄換來的是嗎。”她整個人都被擊垮,絕望呢喃。

孟澄潭擔憂地看著她:“之前在推拿店我悄悄學了一下技師的手法,後來也自己研究過,我幫你按摩吧,你彆太累。”

“欸欸欸真的嗎!”龐近月驚喜萬分。

然後她發現孟澄潭還真不是在吹牛,捏哪哪舒服,而且跟技師相比,他會比較照顧她的感受,不把她捏得那麼疼,同時也能起到放鬆的效果。

她簡直要愛慘他,摟著他的脖子說:“你是個什麼寶貝,然我看看你的真麵目。”

然後就把他壓在床上。

龐近月家隔音不好,孟澄潭全程強忍聲音。

一小時後她神清氣爽地開始寫數學試卷。

上次的中秋學習vlog數據出乎她意料的好,畢竟觀眾成分非常複雜,有來討教學習方法的,有聽相聲的,有單純舔顏的,還有進來挑刺的,都給她貢獻了流量。

於是她打算國慶再拍攝一期。

她一貫正視自己的欲望,錢永遠不夠,怎麼賺都不夠。

不過金錢還是要退居她真心所愛的人事物之下。

這麼想著她又湊過去親孟澄潭一口。

中午十一點半,龐建宏敲門喊他們吃飯。

龐近月拉著孟澄潭來到餐廳,然後被桌上過於豐富的飯菜給實打實震驚到了。

怎麼說呢,她家也就過年吃這麼好。

孟澄潭坐下之前先幫他們盛湯。

期間範錦秀始終不鹹不淡地看著他。

龐近月家的飯雖然比不過劉姨的手藝,但味道也算很不錯,龐建宏和範錦秀兩人都有各自的拿手菜。

開飯之後,孟澄潭拿起一隻蝦。

剝完直接放進龐近月碗裡。

範錦秀:“……”

龐建宏:“……”

孟澄潭被三人注視著,然後才猛然反應過來。

糟,他習慣了。

算了,破罐子破摔。

於是他又剝兩隻,分彆放進龐建宏和範錦秀碗裡。

然後把一整盤蝦全部剝完。

期間龐建宏與龐近月阻止無果。

剝完蝦之後他又拿起螃蟹。

雖然沒有小剪刀,但他用牙簽和筷子也能拆蟹。

然後連拆四隻。

龐近月和龐建宏勸得嘴皮子冒火星他都沒停手。

範錦秀淡淡開口:“行了,彆剝了,一頓吃不完。”

孟澄潭聞言點點頭,起身去洗手。

回來之後他才動筷。

夾魚,仔細地剔掉魚刺,然後夾給龐近月。

範錦秀:“……”

龐建宏:“……”

“你們平常吃飯就這樣嗎,還是隻有這頓做個樣子?”範錦秀忍不住再次出聲。

龐建宏:!老婆你說話彆這麼直白啊!

“平常就這樣。”龐近月和孟澄潭異口同聲。

最開始她也抗議過他這種過度照顧的行為,後來發現抗議無果,他屢教不改,她也就逐漸作罷,由他去了。

龐近月家的飯桌,要比孟澄潭家安靜許多。

在孟澄潭家吃飯,孟慶宇說個不停,黃柳珊說個不停,龐近月也說個不停,孟澄潭偶爾回應他們。

一人承受三個大喇叭。

在龐近月家吃飯,範錦秀幾乎一言不發,龐近月不想跟爹媽聊天,於是也一言不發。

龐建宏倒是會主動找話題,不過也是他問,兩位晚輩回答。

孟澄潭對此很無所謂,他喜歡這種比較安靜的氛圍。

飯後他還主動幫忙收拾碗筷,並提出刷碗,然後被龐建宏請出廚房。

於是他把餐桌和地板擦得乾乾淨淨,能照出人影。

範錦秀也看不下去了,讓他回屋歇著。

“你家不是有保姆麼,怎麼做家務還這麼熟練?”範錦秀問他。

“有時候我會去給劉姨幫忙,順便向她請教一些打掃衛生的技巧。”孟澄潭實話實說。

“這樣,”範錦秀一頓,“成績保持得不錯,繼續努力。”

“嗯,我會努力的,謝謝阿姨。”孟澄潭向她點點頭。

龐近月在一邊莫名其妙:“你們打什麼啞謎嗎?”

“沒,每次考試之後,我都會把成績條發給她看。”孟澄潭小聲回答。

她眼睛瞬間瞪大:“你怎麼從來不告訴我!”

然後把他拖進臥室好好收拾了一頓。

孟澄潭忍得手背都咬出牙印來。

半小時後龐近月出來把垃圾桶裡的液體倒進廁所。

她父母渾然不覺,如果換成孟慶宇,見狀早就麵帶了然的笑容。

這三天龐建宏和範錦秀準備的飯菜都豐盛到營養過剩,孟澄潭後悔沒帶啞鈴過來。

第三天下午,兩人一起返校。

儘管孟澄潭還有兩天假期,他仍然選擇陪龐近月一同艱苦奮鬥。

龐建宏開車送他們到校門口,臨彆前遞給孟澄潭一串桃核手串。

桃核顆顆色澤深重,花紋不甚明顯,似乎已被歲月侵蝕許久。

“這是我們家的傳家物什,從我太姥姥那一代傳下來的。”龐建宏鄭重其事地將手串放進孟澄潭手中,“他們那一代家裡就是做這種工藝首飾的,後來轉行,剩下六十多條手鏈不賣了,說傳給後代,這是其中一條,真要算起來有一百多年了。”

“他們當時定下的規矩是,不傳自家人,而傳自家人的配偶,保佑他們無病無災,陪伴我們家子孫度過一生,你範阿姨那裡也有一條。”龐建宏給他戴在手腕上,“他們還立了個規矩,如果中途戴手鏈的人和我們家人分開了,手鏈是能收回的,我們不托付給錯的人。而你如果真的跟近月走到了最後,那這手鏈就陪著你一起燒成灰,感謝你這輩子陪在她身邊,保佑你下一輩子也能幸福。”

“這是我們家祖祖輩輩的願望和祝福。我和你範阿姨商量之後,決定現在送給你。”龐建宏直視他的雙眼,無比懇切。

孟澄潭怔愣地看著這串桃核,幾秒後才反應過來,眼圈微紅,眸中隱約有水光閃爍:“謝謝叔叔,感謝你們能信任我,真的謝謝。”

“不用,感謝你這一年對近月的照顧,你們進學校吧,學習和生活上有什麼困難隨時聯係我們。”龐建宏擺擺手。

龐近月與孟澄潭牽著手走在成材路上,彼此無言。

成材路以西為高一高二宿舍樓,以東是高三教學樓、食堂與禮堂,是絕大多數二中學子每日的必經之路。

因而這條路的名稱也寄予著學校對他們的期望。

如同大道兩旁筆直的鑽天楊一般,不求成功,隻求成材。

“在想什麼?”龐近月側過臉問他,秋日斜陽穿過樹間枝葉斑駁地投射在她臉上。

“我在想……叔叔阿姨真的很信任我。”孟澄潭抿抿嘴唇。

按理說這種物件是婚後才能交到他手裡的,現在就贈予他,顯然提前太多太多。

這裡麵有龐建宏的多層考量。一是目睹他這幾日的表現,對他感到滿意;二是龐建宏與孟慶宇相熟,工作日天天見麵,假如哪一天孟澄潭與龐近月分開,手鏈也好追回,不至於一拍兩散後直接人間蒸發。

還有大概就是,在龐近月上高中後,由於他們家僵硬的親子關係,龐建宏與範錦秀為龐近月所付出的,甚至還比不過孟澄潭。

這也是龐建宏對女兒的愧疚,以及對孟澄潭表示肯定的具象化。

而範錦秀也同意贈送,應該出於想鼓勵孟澄潭繼續進步,對他寄予期望。

更何況,這樣也能緩和他們與龐近月之間的關係。

“那你會感到沉重嗎?”龐近月注視著他的麵容。

“不,一點都不,”孟澄潭用力搖頭,“……我很開心,非常開心。”

“這樣啊。”少女輕輕地應道。

“看在他們讓你這麼開心的份上,我也少和他們鬨點彆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