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舞蹈著 隻想獻給彼此(1 / 1)

周日,龐近月紮根在學校,上午練舞,下午參與迎新晚會的全流程排練。

忙得腳打腦後跟。

她作為學生會宣傳部部長,本身還應當參與晚會的規劃、場地布置等工作,但副部長楊天樂體諒她要參演節目,大方地帶著部門的人分擔走她所有的活計。

開學典禮的時候也是,原本主持人應當由龐近月來擔任,但與練舞相衝突,副部長就主動攬走這份差事,雖然最後她仍是被迫上台發言。

龐近月對此感激涕零,決定下個月副部長生日的時候給她來個驚喜。

舞蹈動作與上台下台流程已經刻入她的肌肉記憶,她於是忙裡偷閒,能夠一邊用身體跳舞,一邊用靈魂神遊。

孟澄潭。

意識到他的感情之後,一直以來他對她所有的關心與包容,都有了切實的落點。

他其實一直在向她示愛,隻是太過含蓄,至少與先前喜歡她的人截然不同。

那些人無論性格如何,在麵對她的時候,其言行或多或少都會帶上侵略性,那是對她的占有欲,是雄性對雌性的掠奪本能。

而那恰好是她最為反感的。她是披著獵物皮的獵人,麵對同類,唯有兵戈相接這一下場。

所以她從來沒有接受過任何人,也從未喜歡過任何人。

而他始終被動、始終溫和,沒有表現過對她哪怕一絲一毫的控製欲與侵略性,就好像隻是站在一個能看見她的地方,默默注視著她的快樂,在她有需要時為她分擔憂愁,他就已經彆無所求一樣。

就像他在貓咖的時候,兩個多小時,三十多隻貓,他卻沒有上手撫摸過哪怕一下,隻是兢兢業業地投喂,喂完就安靜地繪畫,儘管他非常非常喜歡這些小毛球。

也正是因他這樣,才讓她燃起捕獵的欲望。

但她從來都是一個三分鐘熱度的人,在彆人眼中她是一位漂亮、優秀甚至近乎完美的高中女生,隻有她自己知道,她本身的耐性極差,幾乎從來沒有長時間堅持做過一件事。

她唯二堅持到高中的事情,學習和舞蹈,都是從小在母親神經質般的逼迫下,流過不知道多少眼淚,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而在中考結束跟母親鬨翻之後,她連舞蹈也逐漸生疏,隻有需要拍宅舞視頻才會撿起來練習。

就拿拍視頻這件事來說,她隻有缺錢的時候才會急急忙忙地著手拍攝、發布,賺到錢就開始斷更,既沒有穩定的理財保收習慣,也沒有敬業的定時更新意識,這也導致她雖然每個視頻播放量都很高,粉絲卻隻有二十幾萬,天天嗷嗷待哺,控訴她饑餓營銷。

她喜歡的acg作品很多,在每個坑裡都有推的角色,但平均對每個角色熱情隻能維持三個月左右,最長的一位喜歡過一年半,最短的一周就能下頭。

她還偏好在剛入坑最上頭的時候購買大量周邊,這也是她金錢消耗得如此迅速的原因之一,但她又是個很貪心的人,就算決定退坑,隻要自推沒塌房,就舍不得出售手中的周邊,擔心哪天萬一舊情複燃她會後悔。

就連在交友方麵,她都是看似身邊永遠不缺朋友,實際則是進入初中就跟小學朋友淡了,考上高中就與初中同學疏遠了,說好聽就是將注意力放在周圍的人身上,往難聽裡說便是冷血不念舊情。

現在與她還有聯係的初中同學隻有兩人。

真要說起來,孟澄潭還是跟她保持聯係時間最久的朋友,雖然兩人來往並不算多。

她沒有喜歡過人,所以實在是不信任自己的感情,害怕如果一時衝動跟孟澄潭表白,結果萬一沒幾天就又不喜歡人家了,那簡直是對他心意的最大辜負,把她淩遲都死不足惜。

所以她要再考驗一下自己,順便旁敲側擊地試探他能不能接受她的//性//癖。

這周她忙得團團轉,動態更新頻率跟暑假相比斷崖式下滑,因而在場下休息的間隙,她拿出手機很隨便地編輯好一條,點擊發送。

與此同時,大自習的課間,孟澄潭打開手機,就看到最上方的消息提示。

“特彆關心更新了一條動態”

配文是“昨日:吃吃吃吃吃噦吃吃吃吃噦吃吃吃噦”

他點進去,看見四張配圖分彆是他們昨天的茶餐廳雙人餐、雪花冰沙與黑森林小蛋糕,以及七隻貓爭搶一根貓條的照片。

照片裡他入鏡兩根手指。

孟澄潭壓平不斷上翹的嘴角,默默收藏動態。

教室內的學生都相當浮躁,畢竟今晚就是迎新晚會,大家隻要想想就學不下去了。

孟澄潭拿出數位板,開始清稿。

他也考慮過在自習課上畫畫,但還是覺得太囂張,過一個月再說吧。

這時從前門探出一顆頭發油光水亮的腦袋。

二秒內教室裡鴉雀無聲。

“喲,怎麼都不說話了?這可下課時間呢。”程誌開笑眯眯地走進來,踱著悠閒的步子邁上講台,“看來是都覺得我掃興,那我長話短說哈。”

學生們聞言紛紛搖頭:“沒有沒有”“哪敢哪敢”“不掃興不掃興”

“我就是突然想起來,報道那天班會上有件事忘說了。”他的笑容越發陰險,“今天周日,對吧,下下周一,你們開始軍訓,為期兩周。”

學生們安靜一秒,隨後紛紛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不是吧!我以為二中沒有軍訓呢!”

“不是吧!我聽彆班人說起這事,還以為我們班不用訓呢!”

“人家一中可是提前半個月開學軍訓,頂著八月份的大太陽暴曬十四天,烤得外焦裡嫩,就為了不耽誤九月正式上課,你們這些小孩避開了最熱的時候,就彆得了便宜還賣乖了哈。”程誌開對他們搖著食指,“而且二中軍訓有一百零八種方式允許你們偷懶,比如學生會選拔,比如百團體驗日,而且訓完沒有月考,立馬放國慶假期,一天假都不克扣你們的,去打聽一下一中放幾天,彆在這唉聲歎氣的哈。”

他成功用幾句話讓全班同學忽視他一整周都忘下通知這回事。

學生們應著“知道了知道了”,仍是愁眉苦臉。

孟澄潭全程低頭畫畫,神情沒有任何波動,也沒有要收起數位板的意思。

程誌開連“出校寫生”這種請假理由都能毫不猶豫地批準,想必也不會在意他這一塊人微言輕的板子。

“男文委,彆畫了,和女體委一起統計一下軍訓服尺寸,”程誌開目光如電,給孟澄潭發布主線任務。

自從發現兩位文體委員在文藝與體育方麵分工明確之後,他對二人的稱呼就變得更加簡潔。

“和校服尺碼一樣的話就不用報給文體委了哈,如果要修改尺碼就給他們報過去。”程誌開丟下這句話就揚長而去。

孟澄潭並未收起數位板,而是拿出一個本子,一邊畫一邊在紙上記錄同學們過來報給他的衣服尺寸。

他原本想問龐近月有沒有推薦的防曬霜,猶豫一下覺得她此刻肯定忙著排練,於是決定下周再問。

他知道,現在找龐近月幫忙,會讓她心裡好受一些。

最後一節大自習很快過去,晚飯時間到來,孟澄潭去食堂買個卷餅在路上吃完,直接來到廣場旁邊的禮堂。

卷餅算是符合他胃口的事物裡吃起來最方便的,兩個蛋三份蔬菜不加醬,需要的營養全都有。

昨晚他回到學校後沒吃晚飯,連帶給舍友的烤串都是隻嘗上一點,晚上還多做半個小時的增肌訓練。

他把啞鈴帶來學校,在征得舍友同意後,每晚在宿舍大廳做無跳躍動作的訓練,事實證明他確實很安靜,每次回到寢室舍友都在呼呼大睡,半點不受他影響。

他其實還很想晨跑,奈何本性太懶,壓根起不來。

禮堂內已經結束排練,允許學生進場。迎新晚會不設班級座區,大家自由入座,你身邊可以是你親愛的朋友,也可能是隔壁班的班主任。

孟澄潭來這麼早是為給舍友占位,他絲毫不要臉地將他們的個人物品沿著自己坐的位置向內擺放一整排。

雖然也是舍友們低三下四求他這樣做便是。

反正不需要同人說話打交道,他沒什麼好緊張的。

完成占座惡行後他施施然坐下,看向舞台側邊易拉寶上的節目單。

開場舞:《Feel Special》-舞蹈社

他搜索一下歌名,確定是那天所聽到的龐近月她們排練的曲子,於是點進舞台直拍,開始循環播放。

學生們陸續入座,他的舍友也都從食堂趕過來,禮堂內逐漸變得吵吵嚷嚷。

康佑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瞧見孟澄潭居然在看視頻而不是畫畫,十分新奇:“看啥呢?女愛豆?”

“開場舞的原版舞台。”孟澄潭回答他。

“這衣服都是一身白啊,不知道學姐們的演出服會不會也這種款式。”

還真被他猜對了。

龐近月在後台給姑娘們補妝。

一群人裡數她的化妝技術最高,倒不如說除了她和社長,還是高中生的女孩們壓根都不會化妝。

中午的妝經過一下午的蹦跳走位早就花了,現在正在緊急修複。

化完最後一張臉,龐近月鬆口氣,看著姑娘們高興地輪流拿社長的手機自拍。

“快來快來,拍合照。”社長興奮地向龐近月招手。

“反正散場之後還要拍,現在著啥急哦。”龐近月吐槽著,仍是湊過去。

“現在的妝最新鮮嘛。”社長站在最前麵,努力將九個穿著白色演出服的青春少女全部囊括在鏡頭內。

演出服是租來的,雖然不在二中校規的限製範圍內,但她們大部分臉皮都薄,最後協商一致指定的衣服也就露點胳膊腿,其他部位都嚴嚴實實。

龐近月倒是很無所謂,要不是租來的衣服不能破壞,她恨不得在後背上剪個洞。

七點鐘到來,觀眾席燈光熄滅,幕布準時拉開,沒有主持人致辭,直接就是開場舞。

舞蹈社的九位成員在台上站定,隨後舞台燈光開啟,音樂奏響。

孟澄潭拿起手機,開始錄像。

龐近月被分到的站位屬於原團體舞蹈水平最高的人,她把C位時間最長的站位讓給社長和唐業雪,自己攬走還原起來最困難的。

但她已經形成肌肉記憶,臨場也不會緊張,這次演出對於她來說遊刃有餘。

甚至還可以分神觀察台下觀眾的反應。

然後她很快發現台下一片漆黑,啥也看不清。

龐近月:……淦。

實話說也不是完全看不清,畢竟舞台的光也是能照到前幾排觀眾的。

也因此她注意到,第三排中間有一部手機,好像一直在跟著她走。

她向左走位它就往右挪一挪,她朝右邁步它就向左移一移。

她順著手機的主人仔細看去,隨後表情從營業式微笑變作眉眼彎彎的笑。

是他。

孟澄潭從最開始就在給龐近月錄直拍。

手機屏幕裡始終隻有她一個人。

提前觀看原版舞台,也是為了大致記一下每個人的走位,方便到時候鏡頭始終跟隨她。

他全神貫注地盯著屏幕,然後就看見取景框裡的龐近月對他展顏一笑。

隨後便一直注視著他的鏡頭,眼神始終不曾離開。

很明顯已經發現他了。

孟澄潭內心一慌,手上卻並未顫抖,始終穩穩地持住設備。

到了龐近月站C的部分,她將目光鎖定於孟澄潭的手機,隨後將自己完全投入進去。

燈光灑在她身上,她一身白衣,向他露出一個極儘燦爛的笑容。

恰如十年前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

孟澄潭回視著她,腦海裡一片空白,心神已經完全被她奪去。

禮堂偌大,滿座歡呼,而他們眼中隻有彼此。

隻想獻給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