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近月一口氣跑到連廊與走廊相連接的轉角,看見孟澄潭走向高二21班的背影。
她衝上去拍他肩膀:“小孟小孟!”
孟澄潭轉身,看到龐近月後愣住,雙頰浮上相當明顯的薄紅,一直連到脖頸。
然後立馬又把頭轉過去對著牆,一副麵壁思過的架勢。
龐近月低頭,發現自己上半身仍然是黑色吊帶緊身衣,頓時笑容凝固在臉上,左顧右盼:“完了完了現在走廊上沒老師在吧?”
孟澄潭聞言立刻脫下自己的校服外套,背對著遞給她:“先穿我的吧,我裡麵的襯衫也是校服。”
龐近月沒有客氣立刻接過穿上,將拉鏈嚴嚴實實拉到最頂端。
孟澄潭這才肯轉過身來,麵上的緋色仍未褪去,努力將少女玲瓏有致的軀體從腦海裡屏退。
他確實沒見她穿過此類的衣服,這是第一次,她之前的cos照片露得都沒現在多。
但他並不知道她其實非常喜歡露出度高的衣服,原因一是她怕熱,二是她覺得布料相當束縛身體,以前不穿是因為會被母親罵,自從與母親鬨掰之後,她終於可以肆無忌憚。
每次穿著吊帶短褲故意在母親麵前走來走去,看對方咬牙切齒的樣子,她都樂不可支。
真要說起來她這身材比例還是從母親那裡遺傳來的。
孟澄潭將手裡鼓鼓囊囊的塑料袋遞給龐近月:“給學姐的慰問品。”
龐近月麵色疑惑地接過去,打開之後陷入震驚。
滿滿當當的一大袋零食,一眼看過去全是她很喜歡吃的。
“這這這,也太多了,我不能要。”龐近月向他擺手,“之前你請我們吃飯就已經很虧欠你了,要是再收下這些,我以後見了你就得次次跪下喊爸爸或者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沒,之前遲到了,讓學姐等我,一直覺得很不好意思,”孟澄潭抿抿嘴唇,“學姐自己吃不完可以分給其他同學,你們排練都辛苦了。”
“遲到?你什麼時候遲到了?”龐近月疑惑地問。
“就是前天下午,你在男生宿舍樓下等我的時候,我晚到了三分鐘。”
“噢噢噢這件事啊!”龐近月再次為自己糟糕的記憶力抓狂,“二中宿舍樓內部構造那麼複雜,新生基本都得迷個幾次路,我等你的時候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我入學第一周天天找不到門,韓靜雅有一次找我們寢室找了三十分鐘,午休快結束了才回來,被我們笑話了半年,所以遲到那麼一小會兒完全不怪你,你看我都忘了。”
“學姐還是收下吧,我不太吃零食,你不收我也是分給彆人。”孟澄潭搖搖頭。
龐近月看看少年纖細的腰肢,不動聲色地咽下口水,然後歎著氣說:“那好吧,這周六出去我請你吃飯。”還沒等孟澄潭回話,她就緊接著說:“不許拒絕我!”
“嗯,好。”孟澄潭微笑著點點頭,“我送你回中庭。”
龐近月與舞蹈社姑娘們彙合,還回校服並與孟澄潭告彆,轉頭發現唐業雪在猛掐自己人中,一副要背過氣去的樣子。
“你居然都穿他的外套了呃呃呃呃呃”明明她自己也是一位長睫深目、蜜色皮膚的混血風美少女,此刻卻已然忘記什麼是個人形象。
幾秒後沒聽見龐近月的反駁,她有些疑惑地看過去,卻發現對方抱著零食袋子在喃喃自語。
“他的衣服好香……”龐近月滿臉神遊,拆開一袋巧克力塗層蛋糕片,塞進自己空虛的嘴裡,“全是他的氣味,超級不舍得還回去的……聞得我好餓嚼嚼嚼……”
唐業雪險些一翻白眼倒地不起。
孟澄潭這邊,還在琢磨著告彆時龐近月的一句“明天見”。
明天他們會再見麵嗎?什麼情況下?
是她會來找自己,還是覺得自己會去找她?
直到次日上午第四節體育課,看見網球場向他揮手的龐近月時,孟澄潭才明白。
在一係列熱身跑圈發球教學之後,體育老師讓他們自行練習,龐近月滿臉笑容地向他這邊湊過來。
“欸,等等,你沒戴眼鏡!”龐近月離近後驚訝出聲。
“嗯,體育課戴眼鏡不方便,我戴了日拋隱形。”孟澄潭點點頭。
龐近月盯著他的臉看一會兒,像是第一天認識他一樣,然後不由得感歎道:“在我印象裡都沒見過你不戴眼鏡的樣子呢,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過氣質還是沒變。”
他骨相非常好,但五官線條有些淡,缺乏那種濃墨重彩的驚豔感,眼鏡就更加遮蓋住他臉上原本出彩的地方。
“我初中體育課碎過兩副眼鏡,在那之後隻要做運動就是戴隱形了。”孟澄潭用一貫溫和的神情向她笑著。
他從開始畫畫之後就染上近視,所以實際上,隻有他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他是不戴眼鏡的,她沒有印象也很正常。
“嘻嘻,沒想到吧,高一高二會一起上體育課。”龐近月拋著手中的球,“在二中每天上午的第四節課都會安排體育課,周一是高二1到10班,周二是高二11到20班,周三就是高二21到25班,和高一的1到5班,高一剩下6到25班就安排在周四周五啦。”
“所以在聽你說你是2班的時候,我就知道我們會一起上體育課啦,隻是沒想到你居然也選了網球,畢竟男生一般都更喜歡籃球和乒乓球嘛。”龐近月穿著一身運動款短袖短褲,戴著護腕與護膝,二中規定體育課所在的半天學生可以穿自己的運動服。
“我更喜歡網球一些。”孟澄潭點點頭。
“我也是喜歡網球,所以每學期都選網球,但靜雅她們都說不會打,一個也不肯來陪我。”少女癟癟嘴,“所以每次我都是隨便找人對打的,但是上學期跟我一起打球的同學這次沒選網球。”
“所以有你在真是太好啦,”她對孟澄潭露出燦爛的笑容,“反正你會打,我們也不用練發球,直接去球場吧。”
孟澄潭根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也沒有理由拒絕,便同她一起走向網球場。
路上龐近月突然想起什麼,腳步一頓:“等等,你的傷好了嗎,打球會不會牽扯到傷口?”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學姐不用擔心。”孟澄潭道。
“真的嗎?你可彆逞強。”龐近月用狐疑的眼光看著他。
“是真的。”孟澄潭一臉身正不怕影子斜地點著頭。
“那……好吧,等會兒如果痛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其實龐近月原本想說的是“那你讓我看看”,話沒出口就覺得自己過分禽獸,嘴裡轉個彎還險些咬到舌頭,堪比叼著燕國地圖,裡麵還包了匕首。
網球場這邊已經有不少學生在打球,有很多人是跟龐近月一樣並非第一次選網球,或者之前就有基礎,所以現在可以跳過練發球直接上手實戰。
二人挑選一塊角落的球場分立於兩側,龐近月乾淨利落地發出一個很標準的上旋球。
她的動作敏捷而矯健,熟練度更是無需多言。
自從發現自己的//性//癖//之後,她一直十分注重體能鍛煉,為日後一親芳澤做準備。
這球雖然乾脆卻並沒什麼攻擊性,畢竟兩人隻是友好地玩耍,並沒有要決出勝負的打算,連得分都沒人去計。
孟澄潭希望龐近月能玩得開心,越開心越好,所以他一直都在給她喂球。
畢竟對於他們這些業餘人士來說,打出來的球越好就越儘興。如果互相刁難,兩人都是隻發不接,誰也打不回誰的球,那就一點意思也沒有了。
龐近月確實很儘興,她中途就發覺孟澄潭在給她喂好球,並沒感到生氣,反倒是笑容愈發燦爛,回給他的球也變得很輕鬆就能打回去。她一邊打,一邊數著兩人持續了多少個來回。
“五十八,五十九,六……哎呀!”
眼看孟澄潭即將接到這一球,卻是在腰腹舒展到最開的時候軀體一頓,拍子與球擦肩而過。
龐近月慌忙跑到他身邊:“是牽扯到傷口了嗎?去那邊讓我看看。”
龐近月拉著孟澄潭來到體育器材室後方,這裡沒有其他學生。
孟澄潭也有些慌張,他確實是傷口疼痛才沒能接到剛才那一球,如果真的是傷口裂開,他不希望龐近月臉上出現任何擔憂的表情。
他慢慢撩起襯衫下擺,沒有看到任何血跡,於是鬆一口氣。
龐近月也湊過來看,見傷口上的血痂完好無損,也鬆一口氣。
“隻是剛才稍微疼了一下,學姐不用擔心。”孟澄潭垂下眼睫看著她。
“那就好,我們先不打了,馬上也要下課了。”龐近月臉上的神情仍然沒有完全好轉。
孟澄潭猶豫一下,開口問道:“如果我再用牙齒咬住……學姐會開心一些嗎?”
龐近月險些咣當一聲栽倒在地上。
“等等等等,為什麼你會這麼覺得?”她朝他連連擺手,連帶著頭也一起擺。
“學姐本來很開心,因為我才掃興了……”他的聲音變得更小,“上次之後,我以為你是喜歡那樣的,所以其實不是嗎?”
這要讓我怎麼回答???龐近月絕望地想。
承認就變身禽獸,不承認那簡直就是玩弄少年身心的劊子手,往哪走一步都是身敗名裂。
大腦急速運轉,她最終開口:“是,我是開心的,畢竟你也知道我喜歡的角色身材都很好嘛,有肌肉看我肯定是非常高興的。”
她暗地裡唾棄自己幾句,繼續說道:“但你不是紙片人,是真實存在於我身邊的,所以比起讓你做那樣的事情,你能陪我打球,我會更開心。”
“之前課上跟我打球的都是普通女生嘛,技術和體力都不太能比過我,不能打得像咱倆一樣有來有回。今天跟你一起,是我玩得最儘興的一次。”笑容重新掛在她的臉上,“所以這學期你能一直陪我打網球,我就比什麼都開心啦。”
孟澄潭注視著她,隻覺自己的身體都在融化,一時間無法言語。
這時體育老師吹響集合哨聲,龐近月於是拉起他的手臂:“走,馬上下課啦,咱們等會兒一起去吃飯。”
飯後龐近月要回教學樓刷題,二人便在食堂告彆。
孟澄潭回到宿舍,康佑平便湊過來:“臥槽兄弟你不戴眼鏡也太帥了,我今天上午都忍不住老看你,之前簡直是眼鏡封印了你的顏值。”
“是啊,你乾脆每天都戴隱形算了。”其他舍友也附和道。
孟澄潭隻是笑著搖搖頭,換回框鏡,盤腿坐在床上拿出數位板。
他沒有午睡的習慣,中午的時間一直是用來繪畫。
“你和開學典禮代表高二講話的那個,很可愛的女生,今天中午我看到你們一起吃飯了,”一位舍友這時湊過來,“她是你女朋友嗎?”
孟澄潭手一頓,然後搖搖頭,向康佑平之外的六個舍友解釋自己與龐近月的關係。
二中高一高二都是八人寢,高三則會搬入四人寢。
“原來是這樣,”名為陳鵬翔的舍友聽完撓撓頭,“那你能把她聯係方式給我一下嗎?她實在太可愛了,我想認識認識她。”
孟澄潭沉默幾秒,最終說:“我問問她本人。”
“哎,哎,啊,這,行,好。”
孟澄潭拿出手機給龐近月發消息:“我一位舍友想要你的聯係方式”
回複不到十秒鐘便傳回來:“好啊,你給他就行”
“[小狗手拉手.jif]”
陳鵬翔歡天喜地地抱著手機離開。
孟澄潭沉默地在數位板上勾勒著線條。
他一直知道的,她很受人歡迎,擁有很多朋友,與他截然不同。
她是溫暖而耀眼的,如同太陽一般。
他則像一座死氣沉沉的無言雪山,終年不化,唯有極少數被太陽照射的時日,才會融為水珠,聚成潭,彙入江,奔流著湧進大海。
而後在與她不能相見的時光中,蒸發、飄散,最終回到那座山頭。
等待著太陽下一次的恩澤。
從始至終他都未曾用“好看”亦或“漂亮”去形容她,唯有可愛一詞。
因為她是值得他愛的,他愛她與外貌無關。
他不會去奢想與她更進一步,正如陽光之下雪的命運唯有融於虛無。
他隻默默映照出她的光輝,就足夠了。
這是,雪山對太陽示愛的唯一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