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互相介紹後,鬱染和劍一燈二人開始劃拳拚酒。
趙政家規極嚴,自小滴酒不沾。
見他端坐在石凳之上,冠冕堂皇,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鬱染和劍一燈放下手中酒盞,二人相視一笑,嘴角都勾起一抹壞笑,不知盤算著什麼壞點子。
鬱染不知從何處又摸出一隻小巧精致的酒杯,將其倒滿酒水,他清清嗓子把酒盞推到趙政手邊:“趙政,你怎麼不喝酒啊?劍一燈彆的不靠譜,就一張能品出佳釀的嘴還算有點用處——誒喲!”
聽到自家師弟如此編排自己,劍一燈垂在桌下的手用力擰了鬱染後腰一下,疼得他呲牙咧嘴,接著扭過臉來皮笑肉不笑道:“啊哈哈彆聽他胡說八道,不過這酒確實是我費了好大勁才尋來的,你嘗嘗?”
說罷,他又將鬱染擺的酒杯朝趙政身前推了推。
趙政視線低垂,清淩淩的目光落到眼前清澈酒水之上,道:“我不喝酒。”
鬱染不知喝了多少,臉上已然浮出兩團紅潮,他眨巴眨巴迷蒙的雙眼,一把摟住趙政肩膀,左手高高舉起酒盞,扯著嗓子道:“喝!大男人怎麼能不喝酒,你快嘗嘗……”
他話還沒說完,人半靠在趙政身上,下巴磕在人肩頭,手上也沒了力氣。趙政扭過頭看他,隻覺一股衝天酒氣竄進他的鼻腔,熏得趙政滿臉嫌棄,頭恨不得離他二裡地遠。
槐湘和鬱潭見狀紛紛要站起身來,將鬱染拖回座位上。
還沒等二人有所動作,酒盞就隨著鬱染的手滑落。
因著鬱染整個人靠在他身上,趙政一時躲閃不及,眼睜睜看著盛著多半杯酒水的杯盞跌落到自己兩腿之間。
他腿根一涼,片刻,小院傳來一聲怒吼。
“鬱染!!!——”
趙政一把將人推到地上,猛地站起身來,目眥欲裂盯著自己腰腹之下濡濕的一大片水痕,氣得咬牙切齒。
劍一燈也被趙政一聲嘶吼驚得腦子一個激靈,道:“怎麼了!怎麼了?”
當他看到趙政叉開雙腿,黑著臉看著那大片水跡卻又不知如何是好時,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隨即像被人點了笑穴,一時間院子裡全是他停不下來的大笑。
被推到地上的鬱染手中還捏著那盞小小的酒杯,他已陷入昏沉的醉夢,絲毫不知夢外有一人恨不得用眼神將他千刀萬剮。
他咂巴咂巴嘴唇,翻了個身不知在哼哼些什麼,見狀趙政更是一股怒氣直衝天靈蓋,忍不住一腳踹在這人撅起的圓潤屁股上。
鬱染吃這一痛,費力撐開上下粘住的眼皮,眯縫著眼,手摸上自己臀部,嘴裡胡咧咧道:“誰!是誰敢踹爺爺我!?”
鬱潭見鬱染被人踹了一腳,連忙跑過去將他扶起來,小心拍打著他身上的塵土,將人重新扶上石凳,剛一落座,鬱染身形不穩,直接趴伏在飯菜上,順帶壓住了劍一燈夾菜的筷子。
“嗯?臥/槽,這我還咋吃啊,趕緊給他拉開!拉開!”
劍一燈又驚又怒,大手推搡著鬱染的臉,不僅沒將人推開,反而將桌上飯菜弄得亂七八糟,自己手上還沾了不少油膩菜湯。
又是一陣雞飛狗跳,槐湘無奈扶額,看著稍微有些不知所措的鬱潭,她柔柔一笑,道:“不用擔心,他們師兄弟平日裡就是這麼相處的。”
將人拉到池塘邊,少了那幾個鬨騰的人,槐湘耳邊終於安靜下來,她輕舒口氣。
“鬱染先前就和我傳音,說是小孤山來了個新師弟,可惜我那時遠在外麵采藥,不能及時回來,師父給你立命牌了嗎?”
她的聲音輕柔而溫和,透著濃濃善意,一雙和鬱染極為相似的杏眼散發出溫潤的光芒。見鬱潭看向她,槐湘彎起眼眸。
鬱潭忍不住紅了臉,嘴裡小聲哼哼著:“還未……沒關係的,師、師姐。”
槐湘看出眼前人臉皮極薄,不過才說了兩句話,這少年的耳朵和臉就紅透了,她笑起來:“彆緊張。”
想起鬱染在傳音裡說的話,槐湘從腰間儲物袋裡摸出一張麵具遞到鬱潭手中,後者有些不知所措,伸出雙手接過。
那是一張隻有半邊臉的銀質麵具,在月光照耀下折射出溢彩光芒,眼眶狹長剛好貼合鬱潭麵容,麵具上還刻有繁複的花紋。
鬱潭戴上它,頗有些稀罕,手指不時撫弄著右臉上的麵具。
這麵具剛好將他右臉上的恐怖紅斑擋住,隻露出左半邊眉目如畫的臉。
看這東西如此適合他,槐湘滿意一笑,道:“戴著怎麼樣?會擋住視線嗎?”
見這初見的溫柔師姐如此細心,為他考慮怎麼遮擋臉上的猙獰紅痕,鬱潭眼裡流露出感激的目光,嘴裡結結巴巴道:“多、多謝師姐,這個,很好!”
“你喜歡就好,大家都是師父的弟子,你我之間無需道謝。”槐湘輕聲細語道,“時候不早了,該去看看那兩個醉鬼了。”
二人回到院中槐樹下。
眼前的景象雖在槐湘意料之中,但她臉上還是閃過一絲無奈。
鬱染倒是安生,隻見他坐在地上,兩個胳膊死死抱著石凳,他的臉貼在冰涼的凳麵上,嘴邊有一片不知從何處淌出來的水跡正閃著亮光。
自稱從不飲酒的趙政不知怎麼被劍一燈說動了,二人勾肩搭背走得東倒西歪,就算如此劍一燈還不忘給趙政空空的酒盞裡倒上酒。
二人看似高談闊論、相談甚歡,實際上你一句我一句,說出來的話牛頭不對馬嘴。
槐湘歎口氣,招呼著鬱潭將這三個醉鬼扶進各自的院子。
翌日清晨,第一縷陽光直直射到鬱染臉上,他皺起一張俊臉,翻來覆去怎麼都睡不踏實,煩躁地大吼一聲,隨即猛地直起身子。
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他抹擦去眼角的眵目糊,朦朧視線掃過周圍,接著又陷入沉睡。
下一瞬,鬱潭端著個盛了一半水的小木盆推門走了進來,見鬱染已經坐起身來,以為他醒了,道:“師兄居然起得這麼早,槐湘師姐昨夜還和我說你今早定會賴床呢……”
他將木盆放在桌子上,隨後收拾起昨晚被撒酒瘋的鬱染弄倒在地的物品,鬱潭一邊收拾一邊口中念念有詞,說了半天才發現無人回應他,他停下手中動作朝鬱染看去,隨後臉上不自覺浮出笑容。
隻見鬱染歪著腦袋,居然這樣坐著睡過去了。
他走過去將人叫醒,洗漱一番後開始今日的修煉。
玢陽道長每日醉心煉丹之術,並沒有大量時間從頭教導鬱潭修煉。
不過見鬱潭天天粘著鬱染,玢陽道長索性叫鬱染來教他引氣入體,鬱潭也確實如謝掌門所說那般天資聰穎,不過一個上午的功夫便能將空氣中逸散的星星點點的靈氣納入體內。
鬱染一向施行自我鼓勵式修煉,見他納靈入體速度超乎意料的快,也是絲毫不吝嗇讚美之詞。
“不錯嘛鬱潭,不過半日便能把周身靈氣吸納進丹田了,照這個速度,估計不到兩年你就能結丹了!”
鬱染揚起滿意的笑,嘴上溢美之詞不斷砸向身旁戴著銀質麵具的少年,見他羞紅了耳朵,忍不住哈哈笑出聲。
鬱潭揉了揉通紅的耳垂,問道:“師兄,你當時用了多久結丹呀?”
鬱染修長的手指摸起下巴做思考狀,道:“貌似……一年半吧。”
聞言鬱潭並未感覺被打擊到,亮晶晶的桃花眼裡滿是對鬱染的仰慕之意。
察覺到他炙熱的目光,鬱染撓撓臉頰,不知為何有些臊得慌,道:“其實我這還不算什麼呢,先前和我一起把你從堯潭救出來的謝風拂謝師兄,你還記得吧?”
聽到謝風拂的名字,鬱潭眼神微閃,見鬱染看向他,仰起臉乖巧點頭。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謝風拂那廝修煉速度確實逆天,一連修行這麼多年,經曆過大大小小各種比試,我就沒見他從榜首的位置上下來。”
鬱染揉著宿醉後酸疼的脖子,思考道:“我想想,貌似他十年前便已築基,現在也不知道他實力究竟到了什麼地步,當年十五歲的築基修士可是引得修士界一片腥風血雨。”
想起那時各路爭相和天啟宗交好的盛況,鬱染忍不住嘖嘖感歎。
聽著鬱染語氣中隱約透出的讚歎,鬱潭眼睫微微顫動,問道:“那師兄現在什麼境界了?和謝師兄比的話……”
鬱染笑了起來,道:“我們修士沒有什麼境界劃分,築基之後比的是體內靈氣的強弱,我和謝風拂,嗯——大概是他強我兩分吧。”
鬱潭忙道:“在我心裡,師兄才是最厲害的人。”
正在二人討論之時,門口傳來一股寒涼的氣息。
鬱染抬眼看去,隻見謝風拂一襲白色勁裝肅立門外,看著這人和往日不同的打扮,他忍不住眼前一亮。
這冷麵修士破天荒拋去了平日常穿的寬袍白衣,衣服袖口和腰身處收得極窄,一條細細的水綠腰帶將挺拔的身形儘數勾勒出來。
寬肩窄腰,一身勁裝利落至極,頗有話本裡所描繪的俠士之風,頭上碧玉冠也換成了銀白色帶有精致暗紋的發帶,更顯玉樹臨風之姿。
他立在門口處並不進來,隻是麵無表情看著貼得極近的二人,片刻,冷冷開口道:“掌門令我們今日動身。”
鬱染點點頭,喊他坐在院中石凳上稍等片刻。
不成想這人依舊我行我素,也不理會人,隻抱著胳膊在門口靜立。鬱染眉頭輕挑,暗道這人還是和之前一樣沒有絲毫人情味兒。
心裡不斷腹誹著難搞,難搞,他腳下動作不停,去鬱潭屋裡裝了些可能用到的靈寶,拉著鬱潭走到謝風拂身邊立定,便催著人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