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門大比(一) 鬱染原本驚慌的眼神瞬……(1 / 1)

因著青陽城的事情,鬱染前幾日練劍的時間甚短,怕再過兩日在宗門比試上出醜,一大早他就起身練劍了。

不知是不是在山下長了一番見識的緣故,他的心境遠比先前開闊、明朗。先前看膩的一草一木,此刻在他眼裡都彆有一番生趣。按部就班練了兩遍劍法後,鬱染又想出個新的修煉方法。

他興致勃勃,以一截樹枝為劍,和鏡水比劃起來。

鏡水劃出一道青綠色的劍氣直衝鬱染而去,等到他身邊時驟然消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清新的水汽,大顆的水滴在陽光的照耀下璀璨奪目。

鬱染輕笑一聲:“鏡水啊鏡水,都說劍隨主人,你怎麼也和我學壞了?”

言罷,他眼神淩厲起來,柔韌的樹枝在手中翻轉,他抬手以枝為劍朝麵前虛空猛地一劃,幻象似水般飛濺開來,隻見一把通體碧綠的長劍直直向他刺來。

他嘴角勾起一抹痞笑,手中樹枝抬起,順著鏡水的力道將它壓向地麵。脆弱易折的樹枝在他手裡似一柄軟劍,將堅硬鋒利的鏡水克製得死死的。

鏡水劍身嗡嗡顫動起來。

鬱染將手中枝條隨手扔回樹上,鏡水“嗖”地一下飛到樹旁,劍身狠狠抽打著那棵無辜的小樹。

眼見那樹枝葉越落越多,聽著鏡水嗡嗡聲不止,他有些哭笑不得:“我什麼時候幫著彆的劍打你了?咱們這不是在比試嗎?況且,我用的是樹枝啊,又沒用其他的劍!”

鏡水豎在空中,劍身左搖右晃,似乎在羅列鬱染的種種錯誤。

“嗬。”一聲嗤笑傳來。

鬱染抬眼看去,隻見自己的新鄰揣著胳膊立在一旁,不知何時來的。

趙政走到他身邊,看著眼前的頗具人性的鏡水道:“你這劍——生出劍靈了?”

鬱染將它插回劍鞘,思索片刻,回道:“也不算吧,它有時不怎麼聽我的話。我師父說它是個剛開靈智的半靈,和謝風拂那條銀龍相比還是有些差距的。”

趙政抬起下巴,嘴角透出一絲哂笑:“話說,你居然起得這麼早,看不出,還是個勤勉的人。”

鬱染聽出他語氣裡的嘲諷,翻個白眼道:“過兩日便是宗門大比,我再不練劍等著在台上出醜嗎?”

“你還會擔心出醜?”

“廢話,兩年過去了,誰知道這群人實力究竟幾何,我要是早早下了場,豈不是很丟臉?”鬱染眼珠一轉,壞笑道:“要不,你陪我比劃比劃?”

趙政不置可否,聳聳肩道:“沒興趣,我又不參加這場比試,乾嘛費力和你對練。”

聞言鬱染擺擺手,喊他哪兒涼快哪兒呆著去。

臨走前,趙政想起他素日和謝風拂不對付,倒不知二人誰強誰弱,便問道:“對了,你和謝風拂誰厲害?”

“當然是謝風拂。”

聽到他如此乾脆的回答,趙政眉頭輕挑,來了興趣:“哦?你竟然如此滅自己威風,真是罕見。”

鬱染撓撓頭,對著趙政也不羞恥,大大方方道:“上次宗門比試我就是敗他手裡了,這次——我一定要在他手下堅持五個回合!”

趙政一時語塞:“才五個回合?”

鬱染一臉你在開什麼玩笑的表情,道:“我承認我天資聰穎,但謝風拂在修煉路上可是比我多走了整整八年,前兩年總是下山遊曆的情況下還能三招打掉我的劍,這兩年都沒見他出過止沁山,我怎麼打得過這瘟神?”

趙政眉頭輕挑,道:“你倒還挺有自知之明。”

鬱染道:“反正你也不參加,到時可以去看我那場。”他嘴唇微彎,“不知道其他師兄今年能搞出些什麼花頭。”

時間過得飛快,眨眼間便到了宗門大比這天。謝掌門在止沁山劃出內外兩個會場,五位師父端坐在正陽殿前,看著石階下意氣風發的青年修士。

三十二名內門弟子上前拿簽,鬱染看著簽上的名字吹了個口哨,心情頗好。

劍一燈湊過來問他:“你第一場和誰對?”

鬱染揚起下巴向遠處示意,劍一燈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訝異道:“又是柯鳴玉?我記得你兩年前就是在第一場對上了他。”

鬱染語氣輕快:“是啊,不知道柯師兄這兩年又馴服了多少異獸。”

柯鳴玉是蒼雲道長座下二弟子,深得師父真傳。因著母親有妖族血統,他天生能通獸語,擅長驅使妖獸為自己所用。

鬱染和他的比試在第三場,時間還早,劍一燈拉著鬱染,身後還跟著趙政這個尾巴,三人尋了個好地方,靜看台上弟子比試。

沒過多久,鬱染便覺得有些無聊,他打了個哈欠道:“師兄們的招式功法年年都一樣啊,今年和前年好像沒什麼差彆。”

劍一燈笑起來,彈了他個腦瓜嘣,道:“你當人人都與你和謝風拂一般,能玩出自己的功法啊。”他抬起頭朝台上遙遙望去,“你好生看著,萬一下一場對上他們,心裡好歹有個底。”

過了不知多久,終於輪到了鬱染上場。

二人相對而立,謝掌門輕搖清心鈴,示意比試開始,兩人齊齊拱手行了個禮。

鬱染一掃先前懶散的模樣,水潤的杏眼彎起,笑道:“柯師兄,這次得了什麼寶貝全都亮出來吧,讓我們開開眼!”

柯鳴玉上次輸在他手裡,回去後被師兄弟們笑話半天,這次說什麼都要一雪前恥。

他冷哼一聲,瞬間閃至鬱染身後,待人扭過臉來,袖子從他臉上輕輕拂過,下一刻,五彩斑斕的幻蝶從他的袖口處湧出,漫天飛舞。

鬱染亮出鏡水,幾道白光閃過,輕輕鬆鬆便將幻蝶消滅大半,他調笑道:“想不到柯師兄兩年間竟捉了這麼多隻蝴蝶,甚美!甚美!”

柯鳴玉也回他一笑,隨即台上狂風大作,幻蝶隨著烈風被吹得東倒西歪,片刻風止,蝴蝶們失了蹤影,細碎的磷粉輕飄飄落了下來。

鬱染吸進去不少,猛地打了個噴嚏,他揉了揉鼻子,剛朝柯鳴玉抬劍,隻覺眼前發花,不遠處頎長端立的身影麵條一般扭曲起來。

劍一燈眉頭一皺,道:“不妙,那幻蝶的磷粉有問題。”

一旁趙政發出疑問,他扭過頭去想解惑,隻見身邊原本擁擠的弟子不知何時挪了地兒,周圍空蕩蕩的,卻多了一個冷峻的白色身影。

劍一燈頗為驚訝,謝風拂一向喜靜,每次宗門大比都是等輪到他的時候才來,比完就走,絕不浪費一分一秒,今年卻不知為何,竟耐得住嘈雜跑這兒來了。

他朝謝風拂打了個招呼,三人站定,紛紛抬眼專心看向比試台。

台上,鬱染吸了那磷粉後,腳步踉蹌幾下,將鏡水立在台上勉強撐住了發軟的身體,他搖搖頭,似乎想把腦中昏沉的感覺甩出去。

柯鳴玉笑了起來:“師弟怎麼這般大意。”

說著他又向前灑出大片磷粉,鬱染抬劍化出一道水簾擋住。柯鳴玉早料到他不會被迷惑多久,從脖頸處摸出一隻瑩白短哨,尖銳的哨聲響起,他衣袍下鑽出密密麻麻的蜘蛛。

那蜘蛛個個都有成人拳頭大,身上密布尖針般的絨毛,小小的頭上長滿了大小不一的眼珠,不時詭異地轉動,拖著肥碩的腹部朝鬱染爬去。

趙政嫌惡地“嘖”了一聲,道:“這是何物,長相著實惡心。”

劍一燈道:“這叫千目毒蛛,它們不吐蛛絲,攻擊時頭上的眼珠會爆開,炸出一團毒液,腐蝕性極強。現在很少見這種東西了,能搞到這麼多毒蛛,看來柯鳴玉這兩年奇遇不少。”

謝風拂並未加入這二人談話,直直盯著台上的那道綠影。

鬱染看到朝他湧來的長著詭異眼球的蜘蛛群,登時頭皮發麻,腦袋倒是清醒不少,他劍尖直指碧天,輕喝一聲。

“落雨。”

二人上方頓時彙聚起大片烏雲,烏雲翻湧,不一會兒便醞釀出一場大雨,雨點密集,窸窸窣窣朝地麵落去,卻並未打在鬱染與柯鳴玉身上,二人周身仿佛有道氣牆將雨水隔絕開來。

“化針。”

細密的雨滴瞬間拉長身形,刹那間冷光閃過,幻化成尖刺的雨針將蛛群牢牢釘在原地。

鬱染輕笑一聲道:“師兄,你還有什麼奇珍異獸都放出來吧,讓師弟見見世麵。”

柯鳴玉早就知道這些東西對鬱染而言不過小打小鬨,隻是用來消耗他的靈力。他冷哼一聲,隨即咬破中指,將指尖血輕輕點在眉心,他合上眼,那點鮮血為他清秀的麵容平白增添幾分妖異。

察覺到他周身氣勢不對,鬱染忙將鏡水橫在身前。

柯鳴玉再一睜眼,隻見他原本灰褐色的瞳孔已然變為蒼翠的豎瞳,散發著幽幽冷光。一條成人大腿粗的白蟒攀著柯鳴玉挺拔的身軀,纏繞向上,片刻,一顆碩大的蟒頭搭在他肩頭,白蟒輕輕蹭著他的側臉,嘴裡不時吐出細長而猩紅的蛇信。

正陽殿前,謝掌門朗笑一聲,讚歎道:“蒼雲這徒弟不一般啊,竟靠人身將體內妖族血脈修出了人形。”

蒼雲道長嘴中連道“哪裡”,臉上是極為滿意,伏在他腿上的肥碩雪豹打個哈欠,懶懶抻起腰。

台上,柯鳴玉一聲令下,白蟒張著猩紅大口直奔鬱染而去,鬱染肩膀微斜,側身躲過這白蟒的撕咬,手中劍略一翻轉,反手朝蟒身刺了下去。

豈料這白蟒一身蛇鱗堅不可摧,堅直的鏡水擦過蟒身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音。

鬱染將鏡水換到左手,右手不時鬆握,緩解方才手腕被震出的那股酸麻之感。看著眼前虎視眈眈的巨蟒,他終於認真起來,將周身靈力灌入鏡水,隨即將劍身直插入試煉台。

瞧著熟悉的姿勢,柯鳴玉興奮起來,知道眼前人使出了最引以為傲的劍法,他嘴裡“嘶嘶”作響,白蟒口中也發出“嘶嘶”聲回應,隨即扭動碩大的蟒身朝鬱染咬去。

鬱染絲毫不慌,臉上早沒了平日的不著調,眼神沉靜,看著朝他奔來的白蟒麵色一沉,喝道:“岑嶺,召來。”

話音剛落,一時間天地失色,層層山石拔地而起。白蟒身形雖大卻異常靈活,避開身下突起的石峰,粗壯的蛇尾不時橫掃冒上來的石刺。

見群山攔它不住,鬱染在身前豎起一層厚重的岩牆,但頃刻間碩大的蟒頭就破牆而出。

鬱染鼻腔已經嗅到腥甜的血氣,他立即拔出地上的鏡水向白蟒劃去,卻見白蟒頭顱猛地一甩,將鏡水打落在地。

鬱染一驚,而蛇尾趁機緊緊絞住劍身,長而尖銳的蛇牙泛起滲人的冷光,一張猩紅蛇嘴就要咬上鬱染的肩膀。

台下。

謝風拂眉頭一緊。劍一燈臉色也有些不好看,眼中露出擔憂,神情頗為煩躁:“這柯鳴玉還不停手,真要叫這白蟒咬傷鬱染嗎?!”

蛇口越發近了,看著眼前細長的蛇信,鬱染原本驚慌的眼神瞬間發生了變化,他唇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