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政 還好我的床榻夠大,睡兩個人足矣……(1 / 1)

鬱染拖長腔“哦”了一聲,一臉你不用掩飾了我早就知道你在想什麼的表情,一臉壞笑眯著眼看趙政。

趙政剛想解釋,蒼雲道長打斷了他,道:“你們三人待會兒再敘舊,我還趕著回扶海山喂小點點呢,得先帶他去見掌門。”說罷拽著趙政急匆匆走了。

鬱染嘖嘖兩聲,心道真是世事難料,趙公子居然舍下祖上家業,還非跑這“林野山頭”修煉。

他輕撞身旁謝風拂,壞笑道:“誒,你說,他會當咱倆誰的師弟?”

謝風拂麵無表情,隻是眨了下眼睛但並不說話。

瞧見他這副木頭樣,鬱染居然有些習以為常,並不像往常那般惱怒,自言自語道:“我倒希望他拜我師父門下,我都當了十七年的師弟,小孤山也該進進新人了。”

他腦子裡浮現出趙政一臉孤傲、不情不願地喊他師兄的模樣,心裡暗爽。

看著臉上掛著詭異笑容的鬱染,謝風拂一雙清泠鳳眼裡閃過些許疑惑,但他不是好事的人,於是繼續沉默不語。

鬱染腦中過足了癮,便催著謝風拂快點走。明明是他自己耽擱了時間,卻要怪謝風拂走得慢,好在謝風拂此人在非原則性問題上神經頗為大條,於是二人踏上登雲梯朝萊汝山走去。

路過的弟子瞧見這兩人竟能和和氣氣一起走,紛紛掐胳膊揉眼睛,滿臉不可置信。還有熟識的師兄見了鬼一般目送他們走遠。

鬱染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心裡倒也不在意,畢竟二人不和這件事,自他十五歲起就是宗門上下人眾皆知,他並不在意宗內人的看法。

走到半山腰,鬱染便見千葉師兄帶著一眾藍衣弟子不知在藥園忙什麼,還有一弟子背著裝滿藥草的背簍朝登雲梯走來,他叫住那人,問道:“為何采這麼多草藥?這月的藥材不是早發下來了嗎?”

那弟子回過頭看他,認出了眼前二人,行了個禮笑道:“二位師兄定是忙著遊曆,都忘了再過兩日便是兩年一度的宗門比試了。真人怕弟子們比試時手上失了輕重,於是命我們多準備些益氣補血的藥。藥堂那邊催得急,不多說了,二位師兄告辭。”說罷急匆匆朝山腳趕去。

鬱染一拍腦門想了起來,最近光顧著解決青陽城的事情,全然忘了還有這茬等著。

天啟宗弟子滿十五歲後可參加宗門大比,比試時分為內門和外門兩個比試場地,前三名的獎品異常豐厚。

兩年前鬱染正好十五歲,那時他自恃天資聰穎,修為遠超同齡人,信心滿滿參加了比試,還誇下海口要為師姐贏得女修們爭破頭的駐顏異寶——滴月神珠。

他運氣頗好,接連擊敗了好幾位師兄弟,還抽到了和劍一燈對打,結果自家師兄因為舍不得對他動手直接稱病棄掉了比賽。

正當他驕矜自滿,以為自己必能奪得魁首時,對上了此後修煉路上揮之不去的噩夢。

謝風拂早年成名,十五歲時隻身一人下山遊曆,一把拂雲劍滅了當時為禍人間的異獸織夢,從此在修士界聲名鵲起,又因為郎豔獨絕的外表和不近人情的性格戳中一眾女修的芳心。一時間上到止沁山拜師的女修不計其數,惹得宗門上下的男修紛紛得了紅眼病。

然他性情冷淡,為人嚴正一絲不苟,對待男修女修都一視同仁。早些年經常誤將攔路示愛的女修當成想與他切磋劍法之人,一劍了結少女芳心。漸漸地,來止沁山的女修愈發少了,宗裡男修的紅眼病也好了大半。

鬱染偏巧對上了他。

宗門不滿二十的弟子大都以謝風拂為榜樣,他那時年輕氣盛,並未親眼目睹過謝風拂出手,劍一燈叫他切莫輕敵的叮囑也隻當耳旁風,結果上場剛打了三個回合,鏡水劍便被人一把挑飛,臊得他連著幾日不願出門。

此後就像開了個口子,每當宗門有什麼小打小鬨,他總能精準從餘下三十一隻簽子裡抽中謝風拂。

想起那時所受的屈辱,鬱染臉色青了白白了青,狠睨了謝風拂一眼,快他一步大步流星往山頂走去。

謝風拂麵無表情看著越走越快的綠色身影,不知身旁這人又抽了什麼風。

蓮池位於萊汝山的山頂,按楓霞真人的說法,越是高處越容易彙聚天地靈氣。弟子們要想煉出高品質的丹藥,少不了蓮池水的助力。

剛靠近蓮池,鬱染隻覺一陣神清氣爽,方才燥鬱的心也漸漸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鼻腔滿是淡雅的蓮香,靈氣湧向四肢百骸,他嘴角微勾舒服地眯起眼。

“謝風拂你快點!”

他撩開衣袍,毫無形象地一屁股坐在蓮池周圍的石板上,手撥弄著池水,看著裡頭驚得四散逃開的石魚樂得哈哈大笑。

謝風拂走到他身邊,召出那顆巨大的粉蚌,“轟”的一聲,蚌身落地。

鬱染看著如此巨大的蚌殼犯了難:“這麼大的殼,都比得上蓮池一半大了,這怎麼好放進去。”

他話音剛落,隻見粉蚌身形微顫,似能聽懂他的話,縮至荷葉大小還張開了口。

他目瞪口呆隨即將手中的蚌珠小心放在蚌肉上,下一刻,蚌殼緊緊合上,鬱染將它托起投進池裡。

“噗通。”

池麵泛起圈圈漣漪,等到水波消失鬱染伸頭往水裡看去,隻見膽小的石魚好奇地用嘴邊觸須輕碰蚌身,見這大家夥沒動靜,放心地重新遊弋起來。

安頓完英珠,二人結伴下了山,剛走至萊汝山山腳,便聽到止沁山傳來陣陣輕靈的鈴音——清心鈴響,這是掌門在召集全宗弟子。

天色漸沉,於是二人加快腳步朝止沁山趕去。

等他們到時,正陽殿前已圍了不少人,鬱染踮起腳仍看不清掌門的臉,片刻他瞄到立在前方的劍一燈,扒拉開人群嘴裡不住叫著“借過”,朝劍一燈挪去。

謝風拂一向不喜和彆人靠得太近,見鬱染向前開路,他鬼使神差跟了上去。

被擠開的弟子一臉憤怒地看向身後,隻見一張麵無表情的木頭臉,心裡一驚想起謝風拂的傳言,連忙主動給他讓路,周圍的人也有樣學樣。

鬱染頭上的發帶都被扯鬆了,他喘著粗氣來到劍一燈身邊,解開頭發,將發帶叼在嘴裡,手上粗略攏了攏頭發,道:“累死我了,一路過來差點被擠成肉餅。”

他嘴裡還叼著東西,劍一燈一時沒聽清說的什麼,正想問他,卻見他綁好頭發後暗罵一聲。劍一燈順著他的視線看去,隻見原本摩肩接踵的弟子們為了不碰到謝風拂,硬是擠出一條三尺寬的路。

看著皮笑肉不笑的鬱染,謝風拂眼裡透出疑惑。

劍一燈笑著輕咳兩聲,道:“你們動作還挺快。”

鬱染問道:“師兄,你可知掌門叫我們前來所為何事?”

劍一燈正想回答,隻聽清心鈴又響了一聲,於是弟子們都不再說話,人群頃刻間沉靜下來。

謝掌門揣著手,風吹起他的鶴發,他精神矍鑠,目光如炬看向石階下的弟子。

片刻,沉穩的聲音響徹止沁山:“今日召集大家過來,有兩件事要宣布。”謝掌門側目看向身後的少年示意他走上前來。

看著那張熟悉的臉,鬱染眉頭輕挑,笑道:“這趙政難不成真來當咱們宗弟子?”

謝掌門道:“這位是自幽洲青陽城而來的趙政,現已入蒼雲道長門下。”

鬱染撇撇嘴角略有些失望。

“還有一件事,兩日後便是兩年一度的宗門大比,今年和往年的規矩一樣,老生常談的話我就不多說了。隻一點,點到即止,切不可傷了同門和氣……”

剩下的話都是之前說過千百遍的,鬱染耳朵都要聽出繭子。

他雖嘴上說著不再多言,實際上卻嘮叨到了天黑。楓霞真人輕咳一聲,謝掌門立刻止住話頭,草草說了幾句便叫弟子們散了。

劍一燈本想拉著鬱染回弟子峰,卻見那個名為趙政的少年朝他們走來。

“掌門叫我跟你們一起回弟子峰。”趙政俊美的臉被夜色全然籠罩,隻有一雙眼珠閃著細碎的亮光。

鬱染道:“掌門不會是叫你和我們擠擠睡吧?!”

趙政嘴唇輕抿,並不言語,隻是平視前方。

劍一燈道:“我晚上要去淩月真人那裡保養流風,既然鬱染和你也打過交道,不如你去他那裡將就一宿吧,我順便讓淩月真人幫你煉一座洞府。”

“劍一燈你!”看著自家師兄一溜小跑的背影,鬱染瞪大了眼,他又扭頭看向謝風拂。

謝風拂眉頭一皺,他便打消了心思。開玩笑,若是趙政和謝風拂住一起,保不準明日天啟宗是多個弟子還是多具屍體。

無奈,他隻能領著人回了自己院子。

夜色已深,二人切磋一番後,準備上床休息,鬱染此刻倒犯了難。

“我洞府就一張床啊,你來時帶齊東西了嗎?”

趙政搖搖頭。

鬱染一臉崩潰,扶額道:“你好歹是個大少爺,出門連睡覺東西都不帶?”

趙政垂下視線,低聲道:“我已和青陽趙家斷絕關係。”

“啊?!”鬱染驚詫,“你舍得那麼大家業?不對不對,你爹舍得放你走?他不是還想靠你重振家族嗎?”

趙政冷笑一聲,道:“那老家夥也能攔住我?先前是因為徽箏我才留在那裡的,如今……不提了,總之我絕不會再回去。”

鬱染怕勾起他的傷心事,連連點頭,又道:“那你今晚隻能和我擠一張床了,你——睡覺沒什麼毛病吧?犯不犯癔症?”

趙政睨了他一眼。

二人於是躺了下來,中間一條棉被相隔,鬱染笑嘻嘻道:“還好我的床榻夠大,睡兩個人足矣。”

趙政今日經曆的事情太多,正需要好好睡上一覺,耳邊卻一直有人嘰嘰喳喳,他猛地睜開眼,視線冷冷射向鬱染。

後者立馬做出個縫上嘴巴的動作,順帶一掌熄滅了蠟燭,屋子裡頓時陷入一片漆黑。

片刻,鬱染也猛地睜開眼。

心道:這他媽不是我的床嗎?